第二百五十七章 自卑

　　当一艘船即将沉默，船上没有救生艇。船上的人处于焦躁不安之中，唯有什么都不懂的猪能够幸福的大嚼口粮。因为猪不懂，人却懂得船沉了的灾难，所以常人无法在灾难最后到来的时候像猪一样怡然自得。

　　那些骗子骗过了异族，也将太多的人骗成了猪，这些在末日前狂欢的人已经没有力量去承担起文明的沉重了。

　　如果异族的母舰被月球击毁。

　　按照聪明的骗子们的想法，摇篮星上的人们会重拾人类文明的骄傲，继续战斗下去。然而当遮天蔽日的星环笼罩了赤道上空，全球人类情绪的崩溃到了一个极致。

　　文明，总是不缺乏英雄的。

　　只是英雄的意志，在某一刻的升华，都会被后人曲解或者恶意解读，论迹不论心这种事情不仅是对人，对英雄也是应该的。

　　人类一方的终极英雄在绝望中出现了。

　　这个英雄并非是齐格勒所想象中的，神赐勇者，挥舞着圣剑和坐着无敌坐骑直接把敌人给轰杀成渣，作为一个救世主横空出现。对于林恩来说，自己穿越前归属的文明宁愿是毁灭在敌对文明的狂轰滥炸之下，大家一起捡垃圾，也不想被不知道从哪突然出现的超规格异常武力个体毁灭，那是对文明砥砺前行的侮辱！

　　这个终极英雄他是以暴君的面目出现的。

　　在社会秩序崩塌之初，大多数人从人变成幸福的猪时，有小部分人为了能够维持理想者尊严活到最后，选择了投身在工业体系上继续忙碌，直到最后。这里林恩用的是科幻的概念，齐格勒虽然听的有些费劲，但她还是能够理解。

　　这些守住了人类尊严的非堕落者并不是在自救，而是想有尊严的死去。

　　她再次为这个故事叹息。

　　齐格勒已经逐渐能够明白林恩想向她表达什么意思了，他想告诉她，人类是虚伪的，就算是自己都说服不了，还无可救药的想要去说服全世界，那个故事中的终极英雄也是如此，明明他只是想给所有人在末日时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去做，最后却成为了暴君。

　　被称为行路者集团的人类在月球义无反顾射向异族母舰的时候，在这位终极英雄的主导开始了行动。

　　重整社会秩序，并不是恢复末日前的秩序，而是直接进入了一种极为冰冷残酷的奴隶制之中。可以被别人毁灭，但是绝不自我毁灭，奴隶被电击植入控制器等手段给控制了，强制进行学习个生产，不完成突破就等着严酷的惩罚。

　　在金字塔顶端的终极英雄抬头仰望母舰的重力失衡区。

　　聪明人的战争已经落下帷幕，接下来就是愚笨之人和异族的较量，这一战以将以摇篮星为棋盘，人类为子持续上百年。在需要星球维持母舰不解体的大前提下，在星环和星球的重力失衡区间搏杀格外的惨烈。

　　在上百年的战争中，人类逐渐舍弃了原先生命的形态，因为这种形态已经不适合生活在环境骤变的摇篮星，极寒，岩浆，板块变动，宇宙辐射能轻而易举杀死脆弱的人类。以一种金属颗粒粒子构建身躯，在深海中要如蝉一般承受十几年的痛苦环境教育成长，犹如破壳的虫群一般投入文明之间的战斗。

　　四年黑暗中的苦工，一个月阳光下的欢唱。

　　这是蝉的生长周期。

　　而对于故事中的人类来说，十几年的苦工，也许只是一刹那的欢唱。然而在深海的海床上，却有着更多未能顺利从卵中诞生的人类幼童，发育失败的他们永远留在了那一刻，对着离开黑暗的朋友们献上了祝福。

　　在这种绝望的挣扎中，人类情绪中那些无用的负面情绪逐渐被转化洗去，承载了文明尊严的人类在终极英雄带领下集体完成了蜕变羽化，一个个都成为了英雄，扩展身躯和思维，灵魂闪耀无比，整个文明宛如虫群在一个延续的意志下挣扎的无比激烈。

　　重力失衡区，两次挣扎战役，阵亡率超过百分之九十。

　　摇篮星久违的降雨了。

　　只不过降落的是飞火流星，燃烧的钢铁残骸格外密集，朝着摇篮星也朝着星环母舰坠落。

　　“……其实要说，在异族母舰上被饲养的人类才更符合人类的定义，而那些自毁肉质，将自己一步步改造到可以和自己较量的物种，已经不能算人类了。”林恩一口气讲了两次战役，讲到了太多的壮烈。

　　铁在烧，天空变了颜色，人类的思维在死寂，星环在修补，一次次从大地朝星空拔地而起的痕迹，舰队的无畏对冲，没有什么牺牲在这面前过于伟大。

　　在一次次的战争，异族改变了曾经看待垃圾家畜一样的态度，终于认可了对方为自己的敌人。

　　“但他们才是承载了文明。”

　　齐格勒明知道这个故事是虚假的，但是那故事中极端的绝望，极端的希望，极端的挣扎都透过林恩传递了过来。她甚至怀疑，林恩是不是也是那众多燃烧的英雄之一，不然为何他能够知晓这么波澜壮阔的故事。

　　“齐格勒，你还觉得负面情绪是需要消除的吗？你还觉得一片恒定的美好是乌托邦么？”林恩长舒了一口气，他用了一个精彩而伟大的故事去辩论说服齐格勒，相比之下齐格勒讲的故事并不能驳倒自己。

　　“故事还没有完吧。”

　　这位美熟女听上瘾了，并没有急着给林恩答案，被小先生故意吊着胃口的她，居然迫切想知晓结局。

　　齐格勒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剧烈波动的情绪了。

　　“故事结束了，人类最后没有灭亡，冲出了星空异族的封锁。”林恩摊手。

　　“那位终极英雄呢？”齐格勒甘追问。

　　“他殉道了，舍身在摇篮解体的时候飞向了那个难以描述的伟大动力源里，而他虽然死了，却依然存在在时光中。”

　　“真美啊……”

　　仿佛是看到人类一方的终极英雄最后一步步走向飞升的场景，齐格勒无不感叹道。林恩也跟着感叹，以一人之力承担了一个文明的希望和爱，最后升华了整个人类。那是自己可望而不可即的伟大，面对那位终极英雄，自己就像是站在角落里的阴森家伙，甚至会感到丝丝拷心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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