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切都结束了
兰玲站在马路边,一时有些懵逼。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给自己来个灵魂三连: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哦,是灵魂四连吧,因为她不但想不起自己正在干什么,连自己将要干什么也想不起来,所以才会懵逼在马路边上,进退维谷。
脑子里一片空白的时候,人一般都是下意识动作的,而兰玲这家伙,她永远也不用过脑子的下意识动作就是……
双手无意识地在身上摸来摸去=_=
看上去真的有点猥琐啊,幸好身后的大热闹吸引了附近人们的注意,没人为她分出哪怕一个眼角的注意力。
在无意识地摸遍全身之后,懵逼着的兰玲一个激灵就回过神来:“诶我手机呢?我才斥巨资分期付款到手一个月的新手机~~~”
这可怎么得了!那可是号称手机电脑一体机的新产品诶~~价格比得上市面上三台顶配手提电脑了!要不,凭她的经济情况,也不用为了给自己留点周转的钱而选择分期了。
就这还得抢预售,仅仅为了让同事们提供身份证号帮忙抢预售名额,这货请客花出去的钱就抵得上她一个月生活费了。
所以她刚到手还没一个月的手机呢!
慌得一批的兰玲低头,转身,开始在自己身周寻找——理智上这是个无比愚蠢的做法啦,要真掉地上,那肯定就是找不回来了,毕竟是上了新闻的高端新品,就光是独具特色的折叠屏幕就太显眼了,在这样的大街上,要是有片刻离身,那就是个被人捡走的命。
可是理智上明白归明白,这倒霉事真摊自己身上的时候,还是让人不敢想那个最坏的结果。
……然而奇迹当然没有出现了,兰玲转了一圈寻找未果,一脸茫然地双手抱头蹲下:“怎么会呢?明明我一直就捏在手里的啊?——嗯?手里?”
就在这一瞬间,双手抱头的她忽然觉得脑袋那里有点硌,把拿手机的惯用左手放到眼前一看,手上捏着的不是她那命根子手机是什么?
诶怎么屏碎了?不会啊?就一直捏在手里,平时用都是轻拿轻放的,怎么会碎成这个蜘蛛网样子?
什么时候碎的?出了什么事碎成这样的?
兰玲觉得脑袋一阵眩晕,她一只手捂住头晃了两下,还是坚强地睁开了眼。
后面的热闹……那样的喧嚣,她居然一直都没有放半点注意力过去,这不科学,太辜负她八卦小能手的属性了好吧!
所以说,从刚才开始她就是背对着那边的热闹,那么有没有可能,自己就是从那边走过来的呢?所以说自己的命根子碎成那样,是刚刚在那边发生了什么吗?
她转身,向着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人群走过去,忽然心里却没来由地抵触起来。
习惯性地低头解开手机的锁屏,她一怔之下蓦然发现,自己的手机明明好好的。
兰玲简直是一阵的莫名其妙啊?她刚刚明明不但看到还摸到,自己的命根子完全碎成了蜘蛛网,可是为什么现在再看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她不信邪地解开锁屏,甚至展开屏幕,让它伸展成一个十三英寸大小,比纸也厚不了多少的平板电脑,尝试着开了自己在肝的几个游戏,又打开自己常驻的小说网站翻了翻,甚至点了听书功能试了试。
——对了,蓝牙耳机!
为了上班时候隐蔽地听一会儿书,她可是专门买了很不起眼的耳挂式骨传导耳机,戴着看起来就像是个耳饰似的,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出来那是个耳机。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兰玲就觉得左边耳朵有些硌了,感觉本来完全按照人体理工设计出的耳机一下子就不服帖了,怎么有点像是要掉下来似的,好像还有什么黏稠的、湿哒哒的东西顺着自己的耳机往下淌。
是什么在往下淌……她怔怔地,伸出自己空着的右手,下意识往耳机那里摸过去……
忽然一阵巨大的恐慌击中了她,让她怎样都没法继续摸耳机的动作。
好在刚才那种耳机要掉下来的感觉,和那种奇奇怪怪的黏糊糊的感觉都一下子消失,就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是错觉似的——对对,是错觉,就像刚刚裂成蜘蛛网的手机屏一样,绝对都是错觉!
听着耳机中传来的平板的机械音读书声,兰玲心神不宁地,终于鼓起勇气拿下了自己的耳机,举在眼睛跟前翻来翻去仔细观察一遍,终于还是松了一口气,把这个完好的、精致的耳饰又挂了回去。
应该松一口气的,不是嘛。毕竟一切正常不是嘛。
可是兰玲就是越发的心神不宁了,她在原地踟蹰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回家去。
家,是现在的兰玲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东西了,尽管是个只有五十平的小房子,但那是父母过世后她保住的唯一东西,不但如此,那里还有她跟奶奶一起生活的一切回忆。
一想起家,之前一片空白的脑海深处就不由自主地翻涌起一帧帧的回忆来。
父亲和母亲的感情并不好,他俩从兰玲小学开始闹离婚一直到高中,就是因为这样,父母俩都防着对方转移财产,才拿出家里所有积蓄,全款买了个能买起的房子,挂在了兰玲的名下。
也就是因为房产证写的是兰玲的名字,在他俩猝不及防地过世之后,这仅有的容身之所才没有被父母双方那如狼似虎的所谓亲人抢走。
那时候兰玲上高一,堪堪十五岁,亲戚们为着这个传言隔壁不远处要盖新市政大楼的五十平小房子闹得你死我活,为了抢夺兰玲的监护人位置甚至闹上了法庭。
为了自保,也为了保住父母留给她的唯一有希望保住的东西,兰玲悄悄回了趟老家,接来了自己的继奶奶,顶了自己监护人的位置。
对的,这位是继奶奶,实际上跟兰玲并没有血缘关系。
可是这个土了吧唧的农村老太太,在来这边看过了兰玲的处境之后,毅然回乡卖掉了老家的房子和地,拿着卖出的不多的钱,破釜沉舟地跟兰玲相依为命了。
就是因为老太太已经斩断了所有的退路,监护人事件才在闹上了法庭的情况下,还是按照兰玲希望的方向发展了。
兰玲的爸爸不是个东西,他是爷爷的幺子,奶奶因为是高龄产子所以生下他就撒手归西,爷爷为了年幼的他,才娶了邻村的无子寡妇,就是继奶奶。
爷爷的年纪实在大,继奶奶那时候也已经不年轻,所以想要再生一个,那是没可能的事,因此继奶奶真的是把兰玲的爸爸当亲子照顾大的,然而看看他俩过世之后,继奶奶的情况就能很明确地知道,兰玲爸爸确实不是个东西了。
好在兰玲没有随她爸,她靠着继奶奶渡过了难关之后,就真的把她当自己的亲人,俩一起相依为命了。
那五十平的小房子,最后之所以被亲戚们不甘心地愤愤放弃,其实还得得益于它是个毛坯房,还是个房高五米的毛坯房。
——这样的房子卖不出价,自己住固然好,可是装修的话,光是隔出上下两层跃层的钱,就已经是一大笔,再装修的话,装修钱几乎就要超过房子本身的价值了。毕竟,新市政大楼盖楼的消息也只是小道消息不是嘛。
于是祖孙俩就购置了简单的几样家具,打着地铺住进了简陋而又空旷的毛坯房,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尽管兰玲本质并不是个奋发向上的性格,但有仇人一直在一边戳着,还是逼得她不敢松懈。
至少,这个原本简陋而空旷的小窝,现在就已经被兰玲几乎所有的收入砸得温馨无比了。
记忆就这么翻涌着,兰玲的表情放松下来,再抬头,已经沐浴在清晨温暖而不灼人的阳光下了。
站在玄关,兰玲微微抬头,看向整整一面的落地窗——整五米高的落地窗。
因为做跃层确实太花钱了,所以一直到去年,祖孙俩才存够了整体装修的钱,把屋子整个翻新装修起来。
为了下层不暗,整个跃层隔断都是玻璃做的,就因为这,二楼几乎放不了什么大的家具,只是贴着除开落地窗以外的三面墙,满满地放了书架,连超大的薄屏电视都是挂在墙上的。
用来休闲起居真是太享受了,兰玲专门给奶奶在二楼落地窗前放了藤编小茶桌和摇椅,奶奶果然非常喜欢,在她生命最后的这段时间,她大部分都是在二楼渡过的。
是的,奶奶上个月去世了,寿终正寝,走得突然却安详。
就因为这样,兰玲才决定动手的。
她放着仇人逍遥了那么多年,不是为了留着年年过年发红包的,是为了奶奶。
奶奶年纪已经那么大了,她一个小市民,要真动起手来绝对会遭到报复。
就算真的成功了,那家的临死反扑也不是她这样的小市民能防得住的。
所以,就安安心心送奶奶走呗?不差那三五年的。
想起了奶奶,兰玲的表情温柔下来。眼前一花,就站在了楼顶的花房里。
是的,这房子是顶楼,又没有对流窗子,夏天哪怕开了空调还是要热死人。奶奶那卖房卖地的钱就全砸在了楼顶上——她俩跟开发商把楼顶买下来了,封掉原来的检修通道,做了从房子里直通楼顶的通道,重新做了厚厚的防水,又铺上厚厚的花土,然后奶奶就在楼顶……种起了菜=_=
别说,有植物和泥土遮蔽,真的是冬暖夏凉了,去年重新装修的时候,因为顾忌奶奶年纪大了着不了风,干脆房顶整个用玻璃做成了花房。
现在再看这所谓花房,里面的菜都已经不是蔫就是干,杂草也热热闹闹地扭起了腰。
唉。奶奶去世之后,兰玲再也没管过这里啊,没法子,蛰伏了那么多年,最关键的最后一击,还是要快准狠才好,其他的真没时间管了。
对了,那么多年慢慢收集起来的证据,都打包寄出去一个星期了,要是有动静的话,应该也就是这两天了吧?
——话说,一周的时间,她给得够久了,要还是没反应,说不得,还得在网上推那么一把。当然了,这是下下策,毕竟仇人那一家子连连挂挂的,关系网一大张都是有钱或者有权的,要动起来确实是得仔细斟酌,万一她这边在网上一爆料,把友军的计划搅乱了怎么办?
一边心里想着事,她就莫名地又出现在上层的超大电视跟前了。
十分惯性地往后面沙发上一蜷,兰玲展开了自己的命根子手机屏,照着开机的电视就是个投屏。
蓝牙耳机语音控制,兰玲打开浏览器,打开热点新闻——哦吼~~不用她多事爆料了。
看着电视上那乱糟糟的热闹场面,兰玲忍不住笑出声来,不由得一个响指,面前的藤编茶几上就出现了冒着丝丝凉气的葡萄酒,开瓶器自动套上瓶口,很快就开好了酒瓶。
兰玲装模作样地少少倒了红酒杯一杯底,执起杯子就开始摇晃(装逼)。
越好的红酒就越要醒,不醒酒的话,就完全无法品尝到酒的妙处,所以在摇晃着杯子装了十几分钟逼之后,兰玲稍微一抿,发现已经很好喝了之后,一口气就给喝完了。
——这土包子!兰玲自己都黑线了一下,自暴自弃地拿出醒酒器来,,把一整瓶红酒都倒进了醒酒器里。
今天就该是喝酒的日子!
一个视频又一个视频地跳转,一个仇人又一个仇人在落网,一杯又一杯,醒酒器就快空了。
最后的幸福酒,仔仔细细地倒入酒杯中,兰玲睁着半醉的眸子,珍惜地小口抿着。
视频再次跳转,一个熟悉的、尖锐的女声歇斯底里地哭骂着,这个场景……好熟悉?
熟悉的恐慌席卷了兰玲,可是这一次,也许是心愿已了?她并没有避开,而是停下了抿酒的动作,仔仔细细地看起这个视频来。
视频的主角是个一看就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模样,她穿着一身乍看普普通通其实是经过大师之手仔细裁剪的白色长裙,黑长直如丝如瀑,直到腰臀下面,看起来是普通的清汤挂面发型但其实每天都在精心打理,脸上的妆容也……
噗。算了,别提什么脸上的妆容了,每次都是画的轻易看不出来的妆,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什么妆也得花完了。
她的手臂已经被两个公/安抓住,就这样居然也无法制服她,这家伙就一边歇斯底里地哭叫怒骂着,一边死命挣扎不休地伸脚去踹地上血肉模糊的那一滩。
看着那货面前地上摔碎成蜘蛛网的眼熟手机,看着已经变了形勉勉强强挂在耳朵上浸满了红白之物的蓝牙耳机,看着血肉模糊分不清哪是哪的那滩不明物……
兰玲面无表情地,一口喝干了最后的酒。
早有预料不是嘛。
早就说了,一旦动手,她一个小市民根本无法承受对方的临死反扑。
不过她做得那么隐蔽,甚至连材料都是匿名寄出,调查时的痕迹也被她用特意学了多年的黑客手段好好地扫了尾,这家伙是怎么知道事情是她干的?
正在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房子的门那里就已经传来了撬锁的声音。兰玲的目光远远地穿透了房门,哦呼~是亲戚们来了。
唉。为了不露马脚,她根本就没有立过遗嘱,早知道还是逃不过这一遭,她还不如早早遗嘱立好,把这里捐出去算了。
不过嘛……既然现在她都看到自己尸体了还能存在着,那不就是说,她已经顺利转型了?哇哇手机也在自己手上,上网看新闻什么的都没问题?哇哇那她以后不就可以没日没夜地泡在网上了?
这简直太美了有木有!
那她对付这些“亲戚”也是很简单的事情了对吧!只要传出这里是鬼屋的消息,她不就可以一直霸占这里了!
呸呸!说什么霸占!这里本来就是她的好不好!
这么想着,她脸上渐渐露出一个扭曲狰狞的笑来,就这么盘腿坐在沙发上等着,满怀恶意地等待着门被撬开,打算等人都进来,来个关门打狗。
就在这时,灵魂忽然感觉到一股拉扯的巨力,强硬地把她往这个世界之外拽过去。
兰玲是没打算杀人的,想也知道,她自己就是个现成例子,万一把哪个家伙不小心弄死在自己房子里,那货又跟她一样,那她还不糟心得再死一回?
所以刚刚只是面露狰狞,现在才是连眼珠子都愤怒地红起来了。
她浑身怨气弥漫,拼着魂飞魄散也在抵抗着这股力量。
凭什么!要知道她这一被拉走,这房子可就真得归自己亲戚了!
十五岁都能保住的东西,到现在连仇都报了,反而还保不住?
开什么玩笑?
越是这么想,怨气就越重,力量也越强,神智也越混沌起来,什么杂七杂八的想法都在淡去,留下的唯一念头却越清晰:守住自己的家!
拉住她灵魂的那股力量察觉到这样的变化,不由觉得糟心极了,要是这货真成了厉鬼,没了神智,祂还拉她过来干嘛!
力量一卷,裹挟着整个房子,连着兰玲的灵魂一起揉吧揉吧,在兰玲的惨叫声中,划破了空间,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于是正在门外看着开锁公司员工捣鼓的那一帮子,眼前一花,就发现自己站在了楼下住户的墙头上……
整间房子连带楼下住户的屋顶,都像被什么莫测的存在生生抠走了一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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