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幸运
这个世界存在神明。
正如异能者与普通人的关系，神明与人类也保持着“神话”的界限。除却少数保管着神器、见证过神明余威的关系者，其他人将神明归类于“幻想”与“传说”，表面将祂们当做精神寄托，内心却并未真的相信祂们的存在。
千代家算是与神结缘的家族。
他们曾以家传的画技得到神明的赞赏，与其定下了契约。
「以‘白泽’的名义，予千代家的后代‘通晓万物情理[1]’的祝福。」古老的瑞兽曾收下千代的画作，交换了祂的赐福。
「向汝保证，汝等选择的道路都将顺利前行。」
时代变化。
辗转到现在，本就人口不多的千代家只剩下最后的父女，属于白泽的祝福在千代爸爸作为心理辅导师被旁人认可后，便只剩下还在小说家道路打拼的千代柊。
“呀，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千代家的后人。”白泽挠了挠脑袋，总算想起因为被派桃源乡驻守多年而被他遗忘的、曾因为画作被他许诺赐福的人类家族。
眼见拿着危险武器的黑衣人们就要追上那对姐弟，白泽伸手放出神力，将黑衣人的气运取走了一点。这么点儿气运并不会引起太大的风波，不过是让他们因为巧合的厄运，没能追上误入战场的两人罢了。
“果然还是女孩子好啊，可惜现在不是结识的好时机……我说，你是没见过的生面孔啊，气息也不是我们那儿的，难不成是高天原下来的？”
白泽注视两人成功逃离，这才看向身侧、于刚刚无声无息却因为神力被他发现，站在了他身侧的少年对视。
完全解锁的少年满身弥漫着同类才能看见的神力，即便被套以“元素力”的特别称谓，也不能否认那是神明的领域。
见白泽发现自己，风神微微一笑，并没有率先开口。
“这可不行啊。”白泽端起了前辈的架子，教育道，“别的神没告诉你不能随便掺和人界的事情吗？”
——哦，这就是神啊。
“那‘前辈’为什么要帮那两个人呢？”温迪也不反驳他的话，笑眯眯地顺着他的话问。
“毕竟是‘契约’。”白泽低声嘀咕了两句，“话说回来，千代家未免与神结缘太多了吧？”
“算了。”
“我和你不一样——”
白泽难得露出属于瑞兽、非人的那一面，纯黑的眼在某一瞬间闪过了无法形容具体颜色的流光，“——那孩子（千代柊）是‘我（国）’的信徒，别随便打她的主意哦？”
神明之间也并非和平。
从古代的信徒争夺，到现在即便不再现世却仍旧“需求人类的信仰”……大多数不出名的神明为了自己不会就此消失，总会冒险越过规章制度、靠着损害人的精神“赐福”，以达到被信仰的目的。
损人利己，最是身为瑞兽的白泽看不上的手段。
没有见过的、来自异国的神明。
白泽知晓神明的本质，所以不相信没有由来的帮助。
虽然已经是百年前的祝福了，但既然是他亲口承诺的，自然会负责到底。
当然最关键的——
那孩子可是相当可爱的女孩啊！
真好啊，千代家这一代被他赐福的居然是这么可爱的女性。
白泽脸上冒出不明显的红晕。
“若说我没有诉求，那才是奇怪吧？”
“即便是不能被本人知晓的帮助，我也不可能不去做。毕竟，我可是相当‘喜欢’千代小姐。”
温迪偏头，注意到了白泽略显心不在焉的样子。
在对方因为喜欢这个词收敛笑意后，温迪面不改色地说出了下一句，“——作为‘读者’而言。”
“……读者？”白泽想起千代柊选择了小说家这个职业。
“怎么，神明不可以喜欢人类的作品吗？”
“那倒不是，我认识不止一个追星的神明……”
差点儿就被温迪带偏了主题。
白泽回过味来，立刻皱起了眉。
“别给她添麻烦。”白泽最后警告道，“‘与神结缘’，听起来美好的词汇，实际对人类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他可不想下次看到的是精神崩溃的疯子[2]。
这边两位神明交换情报（虽然是某位瑞兽不知道的单方面），那边总算摆脱组织成员的千代柊也带着梦野久作找到了武装侦探社。
……唔。
少女缓了口气，脑子里过了一遍刚刚收到的情报。
虽然走到这一步，其实不找也可以。
不过千代柊一向喜欢做戏做全套，所以她还是敲响了侦探社的大门。
“这里是武装侦探社，请问您找——”
不等开门的金发少年说完，千代柊便已经焦急地握住了他的手。
在对方下意识惊到、想抽开手时，千代柊满脸不安地主动凑上前半步，留出了足够他反应、却不可能完全逃开的空间。
“——抱歉！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所以冒昧上门求助！”
前后不过两秒。
话说完，千代柊松开了手。
她像是才意识到自己暂时安全，露出远比被她握手的少年还慌张的表情后退了一步，眼神躲闪半天，才敢重新与少年对上视线。
“……抱歉。”她憋红了脸，但思及自己和弟弟的困境，又强压下窘迫，“我听说武装侦探社可以解决普通人无法解决的事情……报酬不是问题！只要能解决我和弟弟遇到的麻烦，钱财方面好说。”
“咳。”同样冷静下来的少年握拳咳嗽了一声，也跟着正经了表情，“这位……”
“千代柊。”
“千代小姐，不论有什么委托，先进来说吧。”
像是发现她脸上还未褪去的紧张和后怕，金发少年停顿了一下，又放缓了语气承诺道，“不论你们发生了什么，这里是安全的，我以侦探社的名义保证。”
——意外是好欺负的类型啊，或许还是过分正直的那类人。
不论心里如何分析，千代柊表面还是感激地朝少年点头，牵着下意识伪装乖巧、与她一同表露出惊吓的梦野久作一起走进了侦探社。
简单的安抚后，自称国木田独步的少年进入了正题。
“千代小姐遇到了什么麻烦，需要侦探社帮助？”
“实际上，是我和久作回家的时候，意外撞见了黑色组织的火拼……平时虽然也远远见过，但都没有今天看到的那么恐怖。”
国木田独步记录的手一停。
最近这类事件不少见。
作为侦探社的成员之一，比起没兴趣就不工作的江户川乱步，以及刚刚从阴影里走出来、还没完全适应新生活的与谢野晶子，国木田独步要更积极地接触外界的事情，为侦探社收集必要的情报。
黑色组织之间的异常武装斗争，自然在他收集的情报里。
按侦探社核心的核心、作为“头脑”的江户川乱步的说法，这是“为了争夺死去的异能者的财产”引发的战争。
名侦探给出的忠告是“不要参与”，但国木田自己无法忽视争夺中被波及的普通人。
可能是作为异能者的职责？
或者是曾作为教师的本能？
国木田独步无法做到无视他人、哪怕是与他不相干的人的生命。
“我没有想强人所难地委托你们解决那些组织成员。”千代柊在意识到国木田独步的性格后，改变了想让他们对上组织、以试探这些夺财者底蕴的想法。
她虽然喜欢搞事，但也不是喜欢残害他人的疯子，“我、我只是有些害怕他们找上门来……我听说侦探社的成员都是异能者，一定能把我们安全送回家吧？”
千代柊自认演技不差。
从小到大靠着演技一次次转移他人的怀疑，将自己从事件里摘干净的本事，如今只会更加叫人难以辨认。
所以当她用试探且希冀的目光看向国木田时，对方没有任何怀疑地点头了。
“请放心，我一定将你们安全送到。”
过于刚正的人往往难以接受理念的崩坏。
将保护他人作为本能的少年，着实不适合直观那些由人命堆砌的财富。
——所以点到为止就好。
将无辜的他们送回家，届时那些火拼也会随时间结束吧。
千代柊可不是为了结仇来的。
她在桌上留下了定金。
虽然国木田下意识想要推辞，但千代柊给钱的理由更有说服力。
“这是正式的委托，本就是我该付出的东西。”她说，“您是以性命保护我们，我除了出钱，又哪有办法回报国木田先生呢？”
他一时沉默。
而后表情越发认真地说，自己一定会完成这份委托。
“如果有机会，”金发青年承诺道，“我会将那些组织调查清楚，以让千代小姐放心，日后不会为此担忧。”
“谢谢您。”
三人结伴出门。
——巧合，或者说是千代柊的幸运。
在国木田留下字条，随他们出门的那一刻，门外走进来一个略显稚气、打扮比国木田更像侦探的少年。
“嗯？是委托人吗？”少年的声音像夏天的波子汽水，若忽略奇怪的语气，便相当令人舒适，“哦，是护送啊。”
不需要额外说明情况，少年便知晓了因果。
“乱步先生。”国木田打了个招呼，引得千代柊本能将梦野久作藏在身后的同时，也跟着看了少年一眼。
“是，有新的委托……我去去就回。”
擦肩而过时，江户川乱步与千代柊对上了视线。
少年原本眯起的双眼挣开，千代柊撞进了一双仿若湖泊、能将人心照应出的翠绿当中。
面对少年毫不掩饰的探究目光，少女回以淡到只有对方发现的微笑。
“——哼，真是搞不懂。”
大门被关闭的那一瞬间，名侦探轻哼了一声。
“明明就不需要被护送嘛[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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