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过程
且不说看到回信的某位异国读者是怎么正式把冬木这个名字记到心上的，单千代柊这边的视角，可是忙的觉得自己没空搭理连真面目都不敢透露的读者的。
正如当初的龙头战争直到现在还有残留隐患一样，mimic非法入侵的事件，也不是纪德和织田一句和解就能揭过的。
之所以没有官方人员找上罪魁祸首，自然是因为有人替他们挡下了。
而比起更适合扩展人脉和人交友的北斗、与几乎独来独往感怜花月的万叶，凝光显然更适合处在动脑子的位置。
或许也是能者多劳的道理。
与异能特务科交往密接，又与港口mafia签下契约的凝光，无疑是各方率先选择谈话的对象。
虽然谁都知道凝光的社交手段，明白谈话对象是她、很可能要出比计划更多的“报酬”才能达成需要的结果，但知道是一回事，能忍住从她口中了解一线线索则是另一回事。
正如这次。
得知阻止mimic的人是凝光的合作者北斗，异能特务科在松了口气地拒绝森鸥外想要的异能开业许可证时，也调整心情、故意以类似兴师问罪的态度招来了凝光。
“凝光小姐，您曾答应我们，您停留在横滨的条件之一，是绝对不可以插手横滨内部的事情！”
说来也是好笑。
明明是责问的那一方，却向被责问的那一方说着敬语。
“嗯？我似乎并未违约。”
凝光的话让异能特务科的成员一噎。
她说的没错，她的确没有违约，因为她签下的契约并未燃烧，也没有对她造成反噬。
换句话说，虽然凝光的确参与了mimic的事情，但他们没法拿契约压她。
在双方明白这一点后，异能特务科想先发制人的计划便只能搁置。
看不下去的高木彬光接过了谈判权。
“凝光小姐，你本人或许并未违约，但我们都清楚南十字船队的船长是你的好友。你默许她将mimic所剩的成员带回船队，就是默认她插手横滨内部的治安管理，而这，正是被条约禁止的行为！”
凝光叹了口气，任谁都能看出她脸上的无奈，“这你们可就误解了。南十字船队的成员与我虽然相熟，但他们所行之事我无权管理，他们的船长是北斗，唯一听命的也是北斗。而北斗在涉及船队成员的‘利益（交易）’面前，可不会认我这个朋友……”
即便是在提瓦特，在公事上两人都是不留私情的。
甚至就连朋友这个身份，两人也只是心照不宣的默认，更多的是一种良性的针锋相对，是规矩与随性的碰撞。
“这个说辞说服不了我们。”
“恰巧，我也不准备以此说服。”
凝光笑了笑，视线撇过高木彬光过于正经的脸，“实话说，我并不觉得北斗做的有多出格——贵方也曾派人去mimic卧底，以此掌控他们的动向吧。”
岂止是卧底，那可是双面间谍。
高木彬光曾替同僚捏了把汗，因为那是他在异能特务科为数不多的知心好友，也是他难得认可的、无比负责的同僚。
凝光提起这个，倒是无意中戳动了高木彬光。
因为若非北斗的横插一脚，将mimic带上船队、吸引了某位首领的注意，他的好友或许来不及从mimic撤回，就要面临两边组织被欺瞒的报复。
“——那都是为了横滨的安危，我等采取的必要措施。”
可即便如此，高木彬光也不会因此松口。
他知道，若是他的好友知晓了这件事，也不会愿意自己成为谈判桌上对方的突破口。
“我无意指责。”凝光挑眉，察觉到自己似乎无意触碰到了对方的弱点，但并未做什么，“我只是想说，异能特务科也已经知道了吧？mimic为什么来到横滨的理由，以及他们一路的所作所为。”
“我不否认他们的危害性，只是真要细数他们来到横滨的恶，也远不到需要贵方出面、甚至关押处决的程度吧。”
“百晓。”
“是，凝光大人。”
站在凝光身后，穿着玫红色改良版旗袍的女性应了一声，将两份资料分别放在了谈判双方的面前。
那是一张战损报告。
内容是mimic自踏上横滨以来的所作所为，以及由他们产生的伤亡及损失。
“除了最近的爆炸，他们都很安分。”凝光早就看过一遍，所以直接做出结论，“而被炸毁房屋的屋主本人已经决定接受赔偿，不准备追责。”
“别说异能特务科，就是你们的上级、内务省的人，也不能以这些罪名判决mimic。”
说到这里，凝光像是想起了什么，笑意加深，“某种程度来说，北斗为你们做了件好事。”
“凝光小姐哪来的这个结论？”
“难道不是吗？”凝光十指交迭，摆在桌前，“连‘钟塔侍从’都不愿牵扯过深的麻烦，内务省那些求稳的上层，真的愿意以异能特务科的名义解决mimic，给欧洲一个正大光明插手日本内务的机会吗？”
“……”
她又说对了。
每次与凝光交锋，高木彬光都能意识到对方情报网的可怕。
明明她是从异世界来了不到一年的外来者，却总是比他们这些本地人还要敏锐地察觉真相，甚至每一次出手都直指关键，打得他人措手不及。
这到底是凝光本人的厉害，还是说……
高木彬光的目光仿佛透过谈判桌，看到了她毫不掩饰佩戴的神之眼。
凝光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却只是眸色微深，没有作为。
“除此之外，那个异能者——织田作之助的情况，你们也留意多时了吧。”凝光不等他思考，继续道，“能预知数秒的未来，这种异能也算少见，加上他的身手……在知晓他的存在起，你们就在担心那位首领、森鸥外利用他的异能吧。”
“而现在，因为纪德的刺激和推动，他彻底脱离港口mafia，加入了‘黄昏’。甚至他的好友、被各方忌惮的‘操心师’，也因此与森首领离心。”
“对你们而言，这既代表了他的可控性，又能加强三刻构想的稳定，为尚且稚嫩的武装侦探社添加一名急需的战斗力。”
说的分毫不差。
“你看。”所以凝光坐直了身体，将交叠的手摊开，“何必那么大的火气？这是双赢啊。”
一锤定音。
好歹未来还要打好多交道，凝光没有逼得太狠。
在敲打敲打后，她也会给几颗甜枣，比如告诉他们引导mimic来横滨的钟塔侍从的打算，以及欧洲各国对此的算计。
顺便给他们一个定心丸，让他们知道有北斗在的mimic不会再威胁到他们。
离开会客室的时候凝光还在心里感慨，若是他们知道自己还与港口mafia的那位首领达成了一个足以影响横滨格局的交易，一定不会轻易放她离开。
不过她又不傻。
这种消息，没有好处她可不会主动透露啊。
离开异能特务科后，凝光看到外面的蓝天，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看到自家孩子乖乖站在外面等自己，她更是笑着打了个招呼，“龙之介。”
“凝光大人。”看起来仍不算强健的少年严肃着脸回应，看到凝光身后跟着的秘书，他也礼貌地点头，说了句，“百晓小姐。”
因为异能的关系，少年即便在不冷的天气也会披上一件外衣。
又因凝光的打扮和偏好，少年的衣物总是光鲜亮丽的颜色，外套也不例外，是和凝光站在一起十分相衬的白与金。
如此亮眼的颜色，也算是柔和了些许少年身上的锐气。
被捡回去教育了几个月的孩子，总算不像过去那样看谁都竖起一身刺。
不过以凝光的标准，虽然有了明显进步，但还远远不到可以就此放松的地步。
还是那句话，他们需要循序渐进地成长。
凝光有这个耐心帮他们纠正错误，也看好自己的眼光，相信未来的他们不会让自己失望。
三人气氛不错地准备走回住处，没曾想路上有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是个一看就知道出身黑色组织的少年。
“你是谁？”
芥川龙之介挡在了凝光面前。
出身擂钵街的他能轻易判断一个人的危险程度，而拦住他们的、看起来没比他大多少的少年，显然给予了芥川超乎寻常的危机感。
因为他明知凝光的本领，却本能地做出保护的姿态。
“嗯？我可不打算和‘看门犬’对话。”
浑身还透着稚气的少年说话谈不上客气，不如说轻易能将人激怒。
不过有凝光教导的芥川龙之介，没有因为对方显而易见的把戏动怒，只是越发谨慎地用警惕的目光，打量思考对方的来意。
也因为芥川没有出口反驳，少年、太宰治挑眉，总算正眼看他。
“不错嘛。”他刻意感慨，“不叫的狗咬人最疼了。”
“太宰治。”虽然他是故意这么称呼，想试探芥川的深浅，但凝光可不喜欢听别人这么称呼自家孩子。
“如果是来道谢，就别招惹我的人。”
太宰脱口而出的嘲讽一顿，随即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即便要说，也是对万叶和那位船长吧。”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凝光小姐好打算，不仅糊弄了异能特务科放走mimic，还能让森先生为你退一步……纪德的目的你一早就知道了吧，偏偏等到最后才出手。”
他对森鸥外的称呼，从森首领变成了森先生。
呵。
真是意料之中的展开。
凝光不在意他的表现，却忽然想念烟杆的触觉，“聪明的孩子。可惜，这个世界需要的不仅仅是聪明。”
即便聪明又如何？
给予他权力再施以制约，平日不曾在意又随意使用的东西，到头来成了蒙蔽视线的罪魁祸首。
但这些都不是此时的重点。
“为什么帮织田作？”太宰说出了他今日找来的目的，“别说你是为了北斗、替纪德向织田作赔罪。”
织田和纪德曾在事件后有过一次交谈。
纪德坦白了自己的心境与遭遇，而织田沉默地听。
他们有些地方是相像的，可他们到底是不同的个体，拥有了各自的机遇。
「有人问我，我曾追求的荣耀到底是什么。」放弃自我了断的纪德还是那副没什么精神的模样，但他的眼睛有了神采，「我本来以为我能回答，可实际上我沉默良久，始终无法给出具体的答案。」
「是好的名声？还是人民的爱戴？亦或者军人的荣誉？」
「都是，也不是。」
「见我沉默，那人问我还想不想‘复仇’，帮我们洗清冤屈……她说，以她们的身份，远比我们更适合追查到底。」
说到这里，“那人”指的是谁也不难猜了。
「你同意了？」
「我拒绝了。」
没有问为什么拒绝，这个话题似乎不了了之。
纪德没有开口要他原谅，只是给予了他本来就该给予的赔偿，并承诺不会再打扰他的生活。
当然。
织田也没有说什么原谅的话，因为他不可能替孩子们原谅他。
只是在纪德决定离开前，织田问他：「那现在的你，找到了那个回答吗？」
纪德沉默了会。
但他没有沉默太久，因为他的新船长来找他、让他和兄弟们一起上船，说要准备启航了。
于是他回：「我也不知道，但我会找到的。」
站在向阳处未必成就英雄，站在背阴处亦可引导灾祸。
纪德不想被名誉困住，忘记自己最初决定守护的本心。
虽然一直以来的愿望破碎了，但他反倒松了口气，连压抑都远去了。
踏上旅途，寻找新生。
找不到也没关系，他还有很多时间。
正如北斗对他说的那样，有些道路，只有走下去才会出现。
也正是纪德等人随着船队离开横滨，思兼会社的人找到了织田作之助，说有人向他们推荐了他的作品。
推荐人是凝光。
这对太宰治而言是不需要太久得到的结论。
他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也无从知晓森鸥外轻易放人的举动背后，是否还有其它阴谋。
想到自己追上织田时的场景，少年暗了双眼。
那是他的友人。
也是他对未来少有的期待。
他不想再体会一次那时的庆幸与后怕，他要让好友的梦想继续下去。
所以——
“你看中了他什么？”
少年的质问与他的表情一样冷漠，恍惚间，凝光似乎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家孩子的影子。
像只刺猬。
用尖锐的刺阻止他人的靠近，只对最亲密的人露出肚皮。
却忘了，那身刺痛击他人的同时，也在消耗自己。
于是凝光缓和了表情。
“最初，的确是‘补偿’。”
“知晓织田先生的梦想后，我特地借来了他的作品。”
“我看完了他的作品。”她说，“稚嫩，不成熟，但足够打动人心。”
“你知道，我是个商人。既然我看出了他的才能，那将他推荐给自己投资的会社也是理所当然吧。”在太宰微愣的同时，凝光牵住身边人的手，以此安抚自家孩子被太宰刺激的心，“但除却这些考量，我仍旧喜欢他写的故事。从那个故事，我能认出他是怎样的人……而他值得我的推荐。”
“可森先生那里——”
“——我给森先生看了他的作品。”
有些事情不方便说出口，但若换个角度，也能说服不知情的他人。
所以凝光没有犹豫。
她以一个马上会被人知晓的秘密，掩盖她想隐瞒的秘密。
“思兼会社不会错过有才能的作者。”
凝光的目光好似在看太宰，又好似穿过他看向其他人，“既然织田先生不适合港口mafia，那森先生会愿意卖思兼会社一个面子的。”
“毕竟——”
她的声音放轻。
“思兼神要‘苏醒[1]’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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