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邀约？
黎莘和黎响走在前面，留下沈迟白主仆二人。
沈迟白见黎莘与黎响对话时软和下来的神色，偏头低声问韩柏：“黎莘是不是只对我这样？”
韩柏闻言犹豫了一下。
左右算来，他们与黎莘接触的时间已经不算少了，而黎莘这样的态度也早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了。
韩柏本以为沈迟白早便发现了黎莘对他态度与众不同，却没想到沈迟白这时候才后知后觉。
稍许斟酌后，韩柏才将沈迟白少有的迟钝，归结于他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冷待过。
“恐怕是因为公子你机敏过人，才使得黎姑娘多有防备，”韩柏以为沈迟白是转了性子想与黎莘交好，便又宽慰道，“属下觉得黎姑娘并非不讲道理之人，只要公子真诚以待，她定会懂得公子诚意的。”
沈迟白没有回应韩柏，只是心中冷笑。
他本就是调查黎莘而来，交心与否对他来说根本无关轻重，只是他必然会让黎莘换一个态度来对待他。
甚至比旁人更好。
沈迟白拂袖迈动步子，看似心情极好。
他重新端起满面笑意走向黎莘，在重新回到孩子堆中的黎莘身边蹲下：“黎姑娘可真是名副其实的人善心美，不但大办学堂，还不收任何费用。”
黎莘余光瞥了沈迟白一眼，故作客套：“沈公子谬赞，不过举手之劳，您这样夸倒是折煞我了。”
这一个“您”字，倒是让沈迟白又有些憋闷。
他回想到韩柏方才说的话，稍作沉思后开口：“在下先前来过几次丰城，每次都会见到不少孩童流落街头。丰城虽然置办学堂，却没一个能尽到学堂之责，实属是可惜。”
在沈迟白说话时，一个女孩凑上来扯了扯沈迟白衣角。
女孩玩脏了的手在沈迟白衣袖上留下了一个掌印，但沈迟白却不以为然地将女孩抱了起来放在半蹲的腿上，一边任她玩闹一边同黎莘说：“本以为丰城就会这样落败下去，却不想黎姑娘竟能凭一己之力，重拾丰城朝气。”
沈迟白神色几次变化，从起先的悦然靠近，再到落寞。最后在提及黎莘将丰城振作时，又转眼添上几分希冀：“在下想为这学堂贡献一笔助学金，还希望黎姑娘不要推拒才好。”
黎莘头一次见沈迟白这个模样，一下有些分不清这份真诚是装的还是他真情流露。
想到先前秦初所说的救助之事，黎莘隐隐觉得这沈迟白虽然身份存疑，但在教育这上面，倒是并没有存别的心思。
毕竟若真的想要出名，他大可不必暗地里做这些事。
“沈公子也知道了，我与黎响从小失去双亲，所以在这件事上，对这些孩子倒是多了一些怜惜，”黎莘思量着试探道，“倒没想过沈公子也有如此胸怀。”
那日沈迟白称自己也没了双亲，显然是被黎莘当成了戏言。
意识到这点的沈迟白嘴角弧度不可觉察地往下落了点，难以言喻的憋闷丝丝点点挠得沈迟白又心绪复杂起来。
“对这自小没了双亲教养的滋味，在下也是能感同身受几分，”沈迟白笑意淡下去，“只是在下不如黎姑娘这般有能耐，只能尽可能在财力上出一份力，要是黎姑娘这都不接受，倒是让在下有些遗憾。”
先前沈迟白一次学费就豪掷一锭银子，如今要是让他赞助学费，还不知道要欠他多大一笔人情。
而且这沈迟白莫名其妙地又来讨好，指不定又有了什么新的坏心思。
“现如今已经得了沈公子不少帮助，怎么好再麻烦您。”黎莘如今忌惮沈迟白的身份，自然不会轻易再送上把柄任他拿捏，“况且当下也没什么特别需要用钱的地方，我就是收了钱也不知道该用去何处。倒不如保持现状，待我有需要了，再来寻沈公子帮衬可好？”
黎莘讲话到这里，已经是回绝得不能再明显了。
沈迟白本以为真诚以待能够有效，却不想还是改不了黎莘这疏远的感觉。
他心中挫败感更深，却还是回应一个笑脸：“好，听黎姑娘的。”
这之后，沈迟白没有再提及注资之事。只是如同往常一样，在一边帮着黎莘打点学堂事务。
期间，沈迟白一直在寻找一个能够撬动黎莘的契机，却发现黎莘不但滴水不漏，还比之前更如铁壁一般毫无破绽。
沈迟白眼见着日落西山，开始陷入闭塞。但偏在这时，那对黎莘意图不轨的男子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这次站的位置不如刚才那么近，只能远看着黎莘和男子谈笑风生。
沈迟白不经意间蹙起了眉，心中却横生一计，随后眉心逐渐舒展。
黎莘送走了男子，发现沈迟白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侧。
沈迟白挥动着折扇，对她笑道：“说起来，在下留宿了这么久，倒是没有谢过黎姑娘的留宿之恩，可否给在下一个宴请黎姑娘以表谢意的机会？”
对这“留宿之恩”，黎莘是倍感无语。
黎莘心说我本就不想让你留宿，若真的要感谢，你太平点搬走我就谢天谢地了。
不过想归这么想，话语间还是得体面得体：“不必了，沈公子与我都这么熟了，不必这样费钱费心。”
沈迟白心说黎莘这对“熟”的定义倒是特别，一本正经道：“就因为相熟了才不得怠慢。”
见黎莘还是不为所动，沈迟白便别有深意地笑道：“况且，黎姑娘连那萍水过客的邀约都能答应，反倒回绝在下的宴请，倒是让在下有些想不通了。莫非……黎姑娘这是有意在避讳在下？”
不过就是一餐饭的事情，黎莘没想到沈迟白会说得这样严重。
她一时间好气又好笑，哭笑不得下只好开口道：“沈公子如此言重，我倒是不好推却了。”
只见沈迟白转眼就一副大喜过望的表情：“甚好甚好，那不知黎姑娘偏爱什么口味？来丰城这么久，会不会怀念家乡菜？不如黎姑娘同在下讲道讲道，好让在下去寻靠谱的厨子！”
黎莘先是一愣，而后恍然意识到了沈迟白的意图。
原来死皮赖脸地要请她吃饭，竟是为了打探她从哪里来。
黎莘上一刻还对沈迟白有些改观，这时候又重新归为警惕。
既然沈迟白没有诚心诚意，那她也不必坦诚相待。一想到丰城这环山的地势，她刻意刁难道：“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只是喜欢新鲜的食材，若能有鱼虾海鲜那是最好了。”
虽然黎莘只是随口刁难，但沈迟白还是给了韩柏一个眼神，让韩柏仔细记了下来。
他本想上前询问黎莘何时有空，却见黎莘已经被整理完调查问卷的老师叫了去。
黎莘为了规划之后的教学方向，将前来就学的学生根据他们自己的意向分为两类。
其中想留在丰城生活，愿意投身丰城日常工作的归为一类；而不愿留在丰城，想要到其他县城或是进京赶考的分为另一类。
黎莘本以为按照丰城的状况，想要留下来的人会少之又少，但却没想到这调查问卷显示的结果竟然差不多是五五开。
这让黎莘确实是松了一口气，毕竟如果真的要将这些学生都送到都城中赶考，那一定要多花费不少心力。
做整理的后勤老师见黎莘看完了问卷，便问道：“这学堂虽然没有完全建成，但正堂已经能投入使用了。愿意留在丰城的孩子应该很快就能开始培训学习，机灵的那些还可以跟着财会老师去铺子里半工半读。只是……”
黎莘知道后勤老师在为难什么。
他们初来乍到，虽然可以帮助那些希望进京赶考的孩子学知识，但是送到都城却不是什么易事。
如果没有这个能力保证将他们送去都城，那仓促保证便是对他们未来的不负责任。
黎莘本想着先教一些知识，等生意做起来了之后，通过一些客户的人脉去连上都城这条线。
但此时她转头看向沈迟白，倒是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在与沈迟白目光交汇之时，黎莘冲沈迟白莞尔了一下。
沈迟白远看见黎莘笑意，心中一动。
虽然他明白此时黎莘对他笑，多半是有事相求，但相比起来，黎莘有事相求的机会却是更为难得。
于是沈迟白缓步朝黎莘走去，笑问：“不知黎姑娘可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
“确实是有，”黎莘垂眸思索，面色看着有些为难：“冒昧问一声，不知沈公子在都城中，可有相熟之人？”
沈迟白狭眸，似乎有了几分了然。
他至今没说出他从哪来，什么身份，黎莘会好奇也不奇怪。
不过就这样道出自己的身份，也实在是太过于鲁莽了。
沈迟白只是笑笑，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是有认识一些，不过称不上是左右逢源，不知黎姑娘有何打算？”
黎莘猜测沈迟白身份不凡，也能大概认定沈迟白在教育方面并无坏心。
他们既然要保持合作关系，那就仍需要讲究你来我往。如果一味推举，只会让沈迟白起了疑心。
所以，教育事业上的求助，是最适合黎莘开口的选择。
“我想借一借沈公子的光，让一些孩子学成后去都城的考试院进修赶考，”黎莘抬眸凝视着沈迟白，勾唇一笑，“我初来乍到在人脉上实在是势单力薄，不知方才沈公子的‘诚心相助’，可还算数？”
沈迟白又一次心中嗤笑：你倒真的是一点机会都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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