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夜晚的十字路口，两位年纪相仿的美丽少女，并排蹲在路灯底下。
其中一位短发少女低头盯着水泥路面，另一位长发少女也低头盯着水泥路面。
偶尔经过的路人看到这一幕，脸上不由显出地铁老头看手机的迷惑表情，安慰自己大概是某种讽刺黑暗社会现实的行为艺术。
当然，如果不是因为这两位少女长得实在太艺术，大概率会被拍照上传到雅虎社区，以绝优势登顶“奇葩人类行为大赏”实时榜首。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柊泽雪柊要低头盯着水泥路面，毛利兰低头盯着水泥路面的原因，是她觉得这个世界毕竟还有她在乎的人。
万一运气太好被熟人看到，她可能会想连夜逃离地球表面。
毛利兰小声问：“柊泽小姐，真的不需要去医院吗？”
柊泽雪柊也小声回答：“谢谢毛利小姐关心，真的不需要去医院。”
毛利兰接着小声问：“柊泽小姐确定没有问题吗？”
柊泽雪柊接着小声回答：“是的毛利小姐，确定没有问题。”
毛利兰还是不放心，侧头偷偷看了一眼柊泽雪柊。
眼前的少女有着比同龄女生更加纤细单薄的身材，但奇怪的是，完全不会让人觉得弱不禁风，也没有楚楚可怜的易碎感。
即便是刚才在身体状况那样糟糕的情况下，少女也丝毫没有表现出脆弱的神情，脸庞呈现出异常的苍白色，却依旧缺乏情绪感。
但也正因为如此，毛利兰才会觉得柊泽雪柊远比看上去难受得多。
只是看着少女默默地蜷缩身体、抱膝蹲在地上，毛利兰甚至能够体会到，柊泽雪柊当时那种全身无力、不受控制的心悸感。
感觉到毛利兰眼里不加掩饰的担忧，柊泽雪柊沉默了下，解释道：“毛利小姐，我是有点低血糖。”
“低血糖？”毛利兰瞪大眼睛，声音猛地拔高：“那可不得了，严重低血糖可是会导致脑水肿死亡的！”
柊泽雪柊：“……”
柊泽雪柊：“不，毛利小姐，我只是轻微低血糖。”
毛利兰一副完全不相信的表情。
毕竟柊泽雪柊刚才的症状非常吓人，至少不是她说的轻微低血糖那样轻描淡写。
毛利兰皱起好看的眉，不自觉地用大姐姐的口吻问道：“晚饭吃过了吗？”
柊泽雪柊：“没有。”
还没来得及吃。
刚才吃的几颗巧克力算吗？
毛利兰继续皱眉问：“午饭吃过了吗？”
柊泽雪柊：“没有。”
刚醒来，没有胃口。
毛利兰眉头又皱紧问：“早饭吃过了吗？”
柊泽雪柊：“没有。”
睡过去了。
毛利兰眉头皱成川字问：“昨天的晚饭吃过了吗？”
柊泽雪柊：“……没有。”
昨天晚上，好像也没有胃口？
毛利兰感觉眉心的位置有点痛，“昨天的午饭吃过了吗？”
柊泽雪柊：“吃过了。”
总算听到这个应该有的回答，毛利兰叹了口气，“那吃的是什么呢？”
柊泽雪柊：“忘记了。”
毛利兰：“……”
毛利兰不禁怀疑，每天都在困扰“早饭吃什么”“午饭吃什么”“晚饭吃什么”的自己，是不是与这个世界有点太格格不入。
心里这样嘀咕着，毛利兰不由深呼一口气，看到柊泽雪柊仍是双手抱着膝盖，眼睛没有再盯着灯光照射下灰橙色的地面，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那双漆黑色的眼睛乍一看毫无情绪，可是仔细看，毛利兰觉得里面好像有一点疑惑，又或者好奇，甚至还有探究和思考。
她眨了眨眼，想看得再仔细些，柊泽雪柊却又低下了头，自顾自地盯着水泥地面。
毛利兰想了想，弯起漂亮的水蓝色眼眸，笑着对柊泽雪柊说：“那，如果柊泽小姐不介意，就来我家一起吃晚饭吧！”
柊泽雪柊这才又转过头，看到毛利兰脸上温柔舒服的笑容，她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今晚爸爸临时有事出去，晚饭我煮了好多咖喱，虽然味道肯定比不上专业大厨做的，不过我对自己的料理也很有信心哦！”
少女漫画中对于女主角的笑容，总会用几乎占据整页的分镜描绘。无论是轻盈的秀发，还是充满笑意的眼眸，每一个细节都要刻画到位。
旁白则会配上经典又老套的比喻，比如“她的笑容就像阳光一样”，下一个分镜通常是男主角怦然心动的侧脸。
柊泽雪柊看着毛利兰站起身，脸上就是那种“像阳光一样”的笑容。
纯洁无瑕的少女细心地朝她伸出手，语气柔和地说道：“柊泽小姐，可以搭着我的手，要慢慢站起来，不然会觉得头晕的。”
柊泽雪柊仍是抬头看着毛利兰，没有动作，也没有回答。
毛利兰耐心地等待，保持着同样的姿势，水蓝色的眼眸含着笑意，看不出一点不耐烦的神情。
柊泽雪柊说：“我的手很冰。”
听到柊泽雪柊这么说，毛利兰先是点了下头，又望了望四周，眼睛一亮，丢下一句“等我一下哦”，就小跑离开了。
柊泽雪柊觉得毛利兰好像理解错了她的意思，还没等到她补充说明，毛利兰就迅速消失在前面两栋大楼之间的漆黑小巷。
柊泽雪柊：“……”
柊泽雪柊：“？”
感觉力气恢复了一点，柊泽雪柊慢慢站起身。难免还是会有点头晕，不过比起之前要好很多。
她忍住晕眩感，定了定身形，准备跟上毛利兰。还没走两步，就看到毛利兰又急匆匆地跑回来。
“哎呀，柊泽小姐，你怎么自己站起来了？”
毛利兰又是惊讶又是担心地说道，赶紧扶住柊泽雪柊，“柊泽小姐，你看你走路都晃晃悠悠的，还是继续蹲着吧！不着急的，我们等力气恢复好了再走！”
毛利兰说得如此关怀备至、理所当然，柊泽雪柊头一次有被其他人噎到的感觉。
不等柊泽雪柊回答，毛利兰又往她手里塞了一罐热热乎乎小饮料，柊泽雪柊低头一看，是某大热品牌的玉米浓汤。
毛利兰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娓娓道来：“柊泽小姐不是说手很冰吗？这个玉米浓汤又好喝又适合暖手。冬天或者下雨的时候，我就特别喜欢买，先暖手再喝，是不是很赞？”
手心里是源源不断的热意，柊泽雪柊一时有些怔神。
她说自己手冰，其实是在婉拒毛利兰好意，没想到毛利兰不仅会错了意，还专门为她去买暖手的饮料。
柊泽雪柊感到无法理解的困惑。
为什么有的人，可以对只见过一次面的陌生人，这样体贴入微的关心？
为什么她……
“柊泽小姐，会不会觉得我太啰嗦了？”
虽然是这样说，毛利兰的脸上仍然带着笑容：“老实说，因为我有个喜欢逞强的青梅竹马，再加上家庭环境原因，我从小就是比较爱操心的性格……感觉自己以后会老的特别快呢。”
柊泽雪柊将热乎乎的饮料罐捧在手心，轻轻摇头道：“我觉得，您是很好的人，我非常敬佩您。”
柊泽雪柊的声音无疑是冷淡的，可是听起来让人觉得非常认真，是发自内心的称赞，毛利兰甚至有些不好意思，“诶，也没有那么……”
柊泽雪柊：“我要向毛利前辈虚心请教。”
毛利兰：“……嗯？？”
柊泽雪柊：“请毛利前辈不吝赐教。”
毛利兰：“……？？？”
感觉剧情突然变得奇奇怪怪，毛利兰内心不禁有种“我是谁？我在哪？现在漂亮国总统是不是奥〇马？”的迷惑感。
柊泽雪柊似乎已经完全恢复过来，她弯腰拎起地上毛利兰采购东西的塑料袋和她的制服包，颔首问道：“请问我能借用一下毛利前辈的手机吗？”
说着，柊泽雪柊的目光落在马路边屏幕惨变蛛网状的某promax手机，毛利兰倒吸一口冷气，仿佛看见200000円就在眼前裂开。
这个手机不是宣传二十米防震吗？？！！
确定不是二十毫米吗？？？
柊泽雪柊：“主要是因为它摔了两次，第一次磕在边界石上，第二次磕在马路上的碎石块上。”
毛利兰：“……”不行，虽然不是自己的手机，但心已经在痛了。
柊泽雪柊：“看来我需要换手机了。嗯，毛利前辈喜欢什么颜色？如果毛利前辈不嫌弃，当作是我送给毛利前辈的见面礼物。”
毛利兰：“？？？”差点忘记，这位美少女可是“一亿円债主”！
赶紧摆了摆手，毛利兰从口袋里拿出她那个，整天见不着人影的青梅竹马赠送的、极富年代感的红色翻盖手机，递给柊泽雪柊，“小柊不用客气啦，我觉得这个手机挺好用的。”
柊泽雪柊接过手机，点头道谢，“冒昧问一下毛利前辈，这个手机是毛利前辈的男朋友送的吗？”
毛利兰继续摆手，连声否认：“不是不是，就是普通的青梅竹马……啊，其实就是新一送的……”
考虑到工藤新一与柊泽雪柊之间微妙的债户与债主关系，毛利兰有意识地避免在柊泽雪柊面前提起工藤新一的名字。
不过看柊泽雪柊冷淡的表情，好像完全不在意这种事情，甚至对“工藤新一”这个名字都没有什么反应。
甚至不如一个老式的翻盖手机。
毛利兰心想，至少柊泽雪柊在看到翻盖手机的时候，眼皮还稍微动了下。
柊泽雪柊想找到工藤新一，果然不是为了要回那一亿円。
毛利兰再次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样看来，一亿円的确只是个借口。
根本不存在什么欠债的问题。
可如果是这样，柊泽雪柊又为什么要找到工藤新一呢？
以及，柊泽雪柊为什么会认为工藤新一失踪了呢？
还是那两个问题，毛利兰百思不得其解。
她甚至想干脆直接问柊泽雪柊，解开心头的疑惑。
柊泽雪柊给司机先生打完电话，几乎没有用过按键式的电话，她稍微有点不习惯，挂电话的时候差点按到免提键。
把手机还给毛利兰，柊泽雪柊斟酌道：“毛利前辈，虽然青梅竹马的心意值得珍惜，不过考虑到现实的可利用性，我建议毛利前辈可以换一部智能手机，这部手机就……”
顿了顿，她说：“供起来，留作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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