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劫身
陆欺欺面色凄惨地白了一眼苍绒,它怎么也跟着瞎添乱?再说了有她这么窝囊的红颜祸水么?躲在车里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个。
“我解释个鬼呀,这不明摆着来找我寻仇的么!玉姐姐,你那儿暗器多,是不是帮衬帮衬?咱们还得赶路,若是耽搁了与费述大哥碰头,可是要坏了事的!”
玉扶笙将玉臂环于胸前,摆出一副作壁上观的架势,向着那打得难分难舍的二人努嘴道:“你自己瞧瞧这二位,哪里是拉的开的样子?依我看,就让他们打,打死一个,也还有另一个捧着妹妹作心肝呢。”
说罢,她捡起手边的一把干果脯就往嘴里送,虽是身负重伤,嚼它不动,但将那话梅含在嘴里,舌中甜津大作,就更加不慌不忙地看起这折武戏来。
一旁的苍绒见她捧出那些个枣干、柿干,顿时两眼放光,竟也作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闲适模样,将一把干果放入齿中,静心品味。
无奈之下,陆欺欺只好硬着头皮掀开了车帷,打算亲自上阵。
不远处,宸若的一双眼睛于紫光之中亮得通透,高高束起的马尾随风而动,满身写尽恣意狂放。
只见他紧随着泓洢迅捷如雷的步伐,蓄力应变之中,逐渐有些吐纳不匀,似是隐忍着什么,那一双翕合的唇颤抖不已,仿佛要生出獠牙兽面来。
泓洢心中一凛,立感有异。
这家伙一招一式竟与自己幼时所学有几分相似,却更胜其峰回路转、剑走偏锋,每每过招,都有家师早年所授之章法,却又有掣肘之势。
“你究竟是谁?”泓洢心有疑虑,迟迟未将剑出鞘。
宸若缄口不答,唇中只余凌乱的呓语,不成字句。
似是心悸力竭,那恝然挥剑的男子只手执剑,另一只手则是紧紧拊掌于胸前,仿佛在竭力扼制着胸腔之中横冲直撞的洪水猛兽,才不致其百骸俱焚。
几个回合下来,他招式愈发混乱,气力却未有式微。
血色如潮,漫入瞳仁,那一双眸子的主人只如癫狂一般,脚步渐渐弛紊得不成章法,膝挛颤颤间,竟还能挥剑来砍,且更加放肆不迭。
那手上拿的哪里是剑,分明是攻玉之石,重如千钧,狠狠地向着泓洢扑搠而来。
与那双血瞳目光交汇,泓洢陡然间犹豫了片刻,腕间懈力,脚底一旋,偏身去挡他的劈杀。
不料这片刻的犹豫,却让他吃痛地唤了一声,复疾转手腕,只手将剑横在喉间一寸之外,那握剑的手青筋暴突,几乎要迸发出来,顽抗之下,他死死地抵住宸若的剑刃,肩窝上被挑起的皮肉随着他的吐纳起伏,泉眼似的淌出一片温热来。
“泓洢!”陆欺欺失声大叫,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刀剑无眼,遂双脚并用从那车辕之上纵身下跃,向着泓洢拔脚狂奔而去。
“别过来,他有古怪!”泓洢大声呵住陆欺欺,这家伙瞳如血染,只怕是迷了心智,若是撒起疯来,怕是连她都不放过。
“这个笨蛋泓洢怎么回事?人家都要削他脑袋了,剑还搁在鞘里。”见得陆欺欺夺身而去,苍绒登时急了眼,疾言喷喷,正欲追赶上去,却被玉扶笙一把扯住尾巴,按捺于车帷之后。
“泓小哥的剑可不是一般的剑。”玉扶笙不紧不慢地就势抬眼,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泓洢,喃喃道,“他莫不是心软了?”
想当初在林子里,她可是见识过此剑污刃的惊人之力,由此才笃定他会是诛殛姑厌的那柄利刃。
玉扶笙眉头翕动,只见那个傻里傻气的丫头一路踉跄,已经步入了泓洢身后。
眼前的骇变的宸若让她心中惊惧不已,须臾之前,他还能言之藐藐地向她喊话,现如今却陡然改色,换上一副森然可怖的面孔。
在那空洞的眼神之中,似乎除了暗哑的杀戮,再无其他神采。
“小欺,你退后。”
猛然间,泓洢结力下劈,直将那诡异的身影逼至飞退几丈之外,趁此间不容发之际,他奋力握紧了手中的剑,腕力尽注之下,那剑身霎时间毫光毕现,血气迸炸,只听得一声闷响,黑黢黢的剑鞘霎时如岩浆剥落,似烟似纱,落入一片荒榛之中。
那滃渤的血雾将他稜稜玉骨映得犹如杀神临尘,徐徐将剑锋偏向那一团痉挛的身影,只待他再度向着自己飞身扑来。
没有羽化成蝶的绚烂,也没有玉珂金铉的流燿含英,那剑身通体乌光漆黑,却在这一片血色蔚然之中,散发出了直通璇穹的骇人剑气。
几乎是在那剑身出鞘的同一时刻,那人的涩如断线的声口相随而起,颤得不成人声,幽幽地拂过她耳隙:“须臾剑,污刃?”
泓洢稍显一顿,抬眉疾扫过眼前的男子,倏忽之间,脑子里闪过了一个久违的人影。
不知怎地,他无端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夺走他一切的人。
若是不阻止宸若,依此情状,他终究要失心成魔罢?
电光石火的一瞬间,血芒冲天,泓洢飞剑挑脱,一击便将对方刺了个前腹通后背。
鲜血立时自他口中迸发,在那浩荡无匹的剑气压制之下,他几乎没有还手的余地,所握之剑已然摇摇欲坠,却又听得他低吟一声,重于瞳孔之中燃起了不灭的血焰,蹒跚着步子再度向前,殊死不休!
“怪物。”泓洢的眼神冰冷得刺骨,周身所附之血雾全然将他与手中须臾剑凝于一体,以一种睥睨的姿态冷眼注视着跟前的战栗的男子,对方对他起了杀心,他又何尝不是?
他勾抬唇角,冷嗤了一声,高高地扬起手中血光肆虐的须臾剑,那铮铮剑声落入他耳隙,竟像是在贪婪等待着一场飨宴,盼以裹腹。
“够了。”
一只柔弱无骨的手徐徐攀上他绷如紧弦的手背,初时只是着力于将他的手按下身侧,却在几番尝试无果之后,转而用那双浅澄澄的眼睛仰视着他。
四目相对之中,她的眼神里恰似要泄出潺湲溪流,直注入他内心最柔软的那一寸。
可那柔软的目光,未及片刻,便跼蹐不安地没入了一片浓密的眼睫之下。
“泓洢,到止为止吧,你也受伤了,不宜在此地久留。而且,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救过我们的。”
她极力将那惊惧的声线抑得四平八稳,却不慎露出了一瞬莫名的关切之色,诚然,不是全身心地停留在眼前之人身上,而是透过余光,略略扫过那痛吟不住的身影。
不知自己何时变得这般敏感易怒,在捕捉到她那一刻怜悯的眼色之后,他手中的须臾剑血焰高炽,再也藏不住那流泻而出的噬血之意。
泓洢斜睨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转动锋芒,面若冰霜:“他该死。”
陆欺欺结眉茫茫地觑了他一眼,又看向那瘫软在地恹恹欲死的身影,委顿不决之中,终是一抿唇,拾裙转身,护在了那沉顿的一团黑影面前,向着泓洢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
须臾剑的剑锷堪堪自泓洢手中走偏,那含了些许愠怒之色的薄唇抿成一条薄线,更显得那冰魂玉骨风姿飒踏。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四目对峙。
直到陆欺欺咬紧了牙关,止步旋身,吃力地扶住身后那摇摇欲坠的身子。
那人苍白的脸庞霎时埋入她云鬓之中,鼻息沉重地细嗅着那一抹安定。
闻人说这个年纪的少女,味道应是又涩又甜,或多或少透出一丁点儿天然去雕饰的馨香。
可她的香气是不一样的。
逸入他鼻底的,是馥郁而倔强,糅杂着勾人的血腥之气,比毒/药更致命的噬骨之香。
尽管他在瑟瑟地打着寒颤,但仍不自觉地往那暖意袭人之处靠拢,偷偷地探舌将她肩头的气息卷入口中,贪婪而愉悦。
甘冽透骨的香气。
心魔似蛾扑灯,焚身乃止。
恰如渴鹿遇上阳炎,甜得他想在这丝缎般的脖颈上狠狠地吮上一口,尝尝她血液里回甘的滋味。
一定,更解渴。
而那手忙脚乱浑然不察的少女则专注于探手向衣上夹带摸索,正在翻找药石之中,又听得面前之人冷声道:“陆欺欺,我不允许你这么做。”
藏在那声音之后的,是对方紧锁的眉眼。
陆欺欺回眸望了他一眼,递上一个极其为难的眼色,樱唇抿紧,凑近那匹焦躁不安的玉骢,几乎不做他想,十指并用之下,终是将他扶到马上。
宸若这马通人性,见到主人生命垂危,自个儿也揪着心,咝咝地喘气。
泓洢欲言又止,僵直着身子,空荡荡的五指包裹着一团空气,好似要将那虚无捏得粉碎。
此时此刻对方的行为无异于火上浇油,尤其是她眉眼之上悬着的神情,全然都被那人的伤势恻动心怀。
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救他,就像那时救自己一样。
她还是遥山脚下那个初心未改的女子,可是他已不再是那时失忆的懵懂少年,他越来越不能容忍她身侧出现别的男子,即便眼下明知自己不能许她那一生一世的虚妄,他的心中仍然生出了一股无名邪火。
宸若的身子很沉,几乎要将她压垮。
陆欺欺推搡着那奄奄一息的身体上马,未曾料想身后之人已是思绪万千。
少女切齿使力,奋力将双臂举过头顶,这才勉强将他置于鞍鞯之上。
始料未及的是,她甫一将他推上马,正是吁气不迭之中,宸若那张却萎靡不振的脸上陡然闪过一道狡黠的笑容。
而她却浑然不察。
骤然一阵晕眩,几乎不留任何余地,她身后那垂败的双臂乍然使力,一手悬缰一手打横环住了她的腰肢,像是蓄谋已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抱了个满怀!
泓洢一惊,正要飞身去夺人,岂料那玉骢似通人性,仿佛早已与主人通了心意,得令而嘶,四只蹄似翻盏撒钹,扬蹄疾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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