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新南方
玛丽贝思的思路又歪了。
她懊恼地皱起眉头，看着手里被不自觉地揉成了一团的稿纸，然后又偷偷瞄了一眼和醉醺醺的凯伦坐在一起的蒂莉，趁着无人注意的当口，赶紧把手上的东西丢到了身后的烙铁湖中。
很多人都说，在营地里的所有女人里，玛丽贝思的针线活是最好的，“缝补出来的东西简直就和崭新出厂的新货没什么区别。”苏珊女士是这么称赞的，“她那双手纤细又灵活，脑子动得又快，和凯伦那种笨脑瓜子和蒂莉的粗浅技术有着天壤之别！”
但是，即便如此，这双灵巧得近乎完美无瑕的双手却没有为她带来写作方面的提升与助力。
“写作可比缝缝补补难多啦，也许我需要更多灵感。”她沮丧地叹了口气，把本子轻轻合上，纠结了一会儿之后，便不打算再次落笔，“又也许，今天不适合写作，这里的环境太糟糕了。”
她随手弹掉落在了衣服上的蚊虫，漫不经心地感慨着看向一边开心地说着闲话的凯伦和蒂。
“你们在说什么呢？”玛丽贝思突然问。
凯伦喝了口酒，随即哈哈地笑了一声，而蒂莉则是面红耳赤地跑了过来，凑到了玛丽贝思耳旁说了几句悄悄话。
“啊这，你们脑子里都在想这种事情吗？”听到蒂莉的话，玛丽贝思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并且遥遥地望了一眼在自顾自修整马鞍的李·威克，“说真的，你们多多少少有点儿离谱。”
“可是，凯伦是这么和我说的，你喜欢他。”蒂莉偷偷瞟了一眼痛饮烈酒的凯伦，声音轻得如同蚊吟，“实际上，营地里的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包括达奇？”
“包括达奇。”
“哦好吧，这事儿看来是谁都知道了。”玛丽贝思当然知道大家伙的看法，可没想到会被误解到这种地步，只好开口澄清，“听着，虽然我对他有那么点儿意思，但也不至于立马就结婚……当然也不会生孩子，这还早呢，蒂莉。”
“如果他是个有责任的男人，那总有一天会娶你作妻子的。”蒂莉坐到她身旁，用一种总结陈述地语气说道，“然后，就会理所应当地生孩子。”
“不要这样瞎编故事，蒂莉，倒是你……”玛丽贝思回答着，用手轻轻地拨开额前的几缕金发，用轻缓地口吻点出了蒂莉的小心思，“我看你对蓝尼倒是情有独钟。”
“那……确实，他是个勇敢的棒小伙。”
蒂莉很坦率地承认了，但同时脸上也略微带有一丝不自然的脸红和羞赧。
而就在她打算接着说些什么的时候，营地里另一边突然起了的争执却划破了午后的轻松闲适的静谧，让众人纷纷停止了闲聊与手边的活。
“可怜的亚瑟，你这个娘们兮兮的家伙只会嫉妒别人！”
“嫉妒谁？你，还是那个不知道死在哪儿的迈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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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从营地外边酗酒归来的比尔，一走近亚瑟身边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招惹起了麻烦。
但是亚瑟自然也不是好惹的，本就因为换了营地生活的他只觉得一股子无名火从脊髓深处涌动起来，但他还是咬着牙控制住了自己。
“你是个蠢货，比尔，别自找麻烦，我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被你激怒的，因为根据你的智商来看，你压根就没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去为之恼火！”
亚瑟轻轻地推搡了一把愈发靠近自己身前的比尔，这让本以为他会动手的比尔缩了一下肩膀，自己往后了几步。
“该死的，你们是怎么回事。”
从营地中央的帐篷里，达奇走出了出来，他拔高了声音，环顾了一眼帮里的伙计们，随后便转过目光，紧紧地盯着营地里的闹事的亚瑟和比尔。
“我猜你们是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搞事了，但是先生们，请记住，我们是一个家庭。”他缓缓走向前去，用仍有些健壮的胳膊扯开了他们二人之间的纠缠，“我们的力气应该发在那些该死的暴发户身上，而不是自家兄弟身上。”
达奇的话并没有起多大效果，毕竟迈卡仍是营地中背叛者的前车之鉴，而且在他亲手朝着迈卡开枪之时，他那副曾经显得格外平易近人的面庞其实已经离帮里很多人远去了。
但好在比尔只是喝醉，而并不是智商出了问题，他还算晓得达奇在帮里的地位，于是只好骂骂咧咧地钻回了自己的帐篷。
“所以，你说的暴发户是怎么回事，我们又有行动了？”被这场冲突吸引过来的李·威克总算是修整好了自己的马鞍，走上前来说道，“还是说，你又有了什么大计划？你说了很多次了。”他特意在大计划这三个字上着重了口音，显得像是在模仿达奇的那副腔调。
“我知道，李，我们让你感到厌倦了。”达奇缓了缓神，用满不在乎地语气说道，“但是，你得明白，之前都是些意外而已。”
“包括迈卡？”李·威克平淡地讽刺了一句，“我看你之前很信任他。”
“闭嘴，李。”好不容易平息情绪的亚瑟一听他又要说些什么不好的话，干脆出口打岔道，“你不能指望我们的每一步都是完美的，而且他已经死了，就不要谈他了。”
李·威克听亚瑟态度如此强硬，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颇为不耐烦地给自己点了根烟。
“我知道你们都在顾虑什么，但是都别担心，我们是有宏大目标的，亚瑟，李。”达奇看亚瑟和李·威克二人的状态似乎都有些不对劲，也只好发挥他的口才，尝试平息他们的情绪，“我们在尝试变革，让整个合众国都变得更宽容，更真实，更美好——当然，这些都不值得一提，我们必须得过上最棒的生活，现阶段遇到的挫折都是不可避免的。”
“变革？通过什么，一路上打家劫舍吗？”亚瑟并不难理解达奇的宏愿，但似乎是对他的老说辞感到了一点厌烦和恶感，“我们只是一群匪徒，游荡在这个狭小的西部边界。”
他仔细地措辞着，似乎要把郁结在心头的所有一切都在此刻说出来。
但是达奇并没有给他吐露心声的机会，他当然知道亚瑟所言皆实，但比起反省自己，他更喜欢去展望未来。
“在这个枯燥现实的世界中，我们确实为非作歹，但同样的我们也是追梦人，我承认你是对的，但我们现在最好还是别谈论这个了。”达奇说，“我们今天有空，外面天气不错，我们应该先四处去看看，而不是在这儿怨天尤人。”
亚瑟被达奇这一番话给顶地说不出话，只是用复杂的眼神瞥了一眼完全没把达奇当回事的李·威克，但后者显然同样也没把郁郁寡欢的亚瑟放在心上，只是象征意义上的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想太多，达奇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李·威克看了一眼走在二人前头的达奇后，转头朝着杵在原地的亚瑟说道，“也许以后我们有机会谈谈，你这样憋着可不好。”
“我不知道你说的‘谈谈’到底有没有用。”亚瑟低着头，叹息着点了点头，像极了一头失意掉毛的孤独雄狮，“但我同意，我们确实应该好好聊聊了，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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