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从珞市到璎市放在现实里至少要坐两个小时的高铁，虽说游戏里的交通工具大大缩短了用时，也足足需要二十分钟时间。对于一名合格的黑商而言，时间就是金钱，可砌砖墙还是强行陪着蔚星踏上了前往璎市的高铁。
车厢里人不多，车窗外宽敞辽阔，郊外广袤无垠的林地接连掠过窗口，有大雁排着长队，在被夕阳熏染成橙红色的天空中留下一尾颀长的痕迹。
《无疆ol》的精美建模永远是这游戏最大的卖点之一，蔚星盯着远方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和身边的砌砖墙说：“其实你根本不用跟过来的，我自己把东西送过去就好了，我可以把我们的对话给你全程截图，多少钱就是多少钱，我不会骗你的。”
“哥哥我充分相信你的人品，”砌砖墙摆手，满脸写着幸灾乐祸，“跟这个没关系，主要是我个人比较好奇你钓的凯子……不是，我指的是瞻仰一下全服第一装备师的真容。”
蔚星无奈地看了砌砖墙一眼。
对于这场二次见面，蔚星说不紧张那肯定是假的，吊桥效应所带来的的多巴胺分泌旺盛的滋味至今仍然残留于记忆深处，钩子似的挂着心脏上的一小块软肉。
蔚星一向早熟，看身边同龄人就像看一群小屁孩，十七年以来从没对任何人动过心，更没体验过什么叫一见钟情，唯独那次在雪山上与左宸殊偶遇，在漫天风雪之中，唯有那人唇下一粒鲜红的小痣着魔似地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蔚星一向坦诚，对别人坦诚，对自己更是坦诚，他之所以同意亲自把材料送货上门，就是因为想诚实面对一下自己的内心。
璎市车站的繁华程度不输珞市，两个人下车以后对脸茫然，身边人群熙熙攘攘，各有各的去处，蔚星找了半天才拦到过往的npc问清传送点的位置。
私人园区倒是没有人来人往的景象，相当清净，砌砖墙摩拳擦掌双眼放光，啧啧道：“说来你可能不信，这片地段只有有钱人能住得起，你嫂子就是把她柜里所有的铂金包卖了也买不起。”
身后有人扑哧一声笑：“辣四被草起来的价国啦，原价还四很便宜的喔。”
两个人同时回头，背后出声这人身高接近两米，以至于他们不得不仰着脸才能正常交谈，肩膀上顶着的却不是人脑袋，而是个摇摇晃晃的狗头，看不出原本的相貌。
这怪模怪样的口音好像在哪里听过，还是身边砌砖墙反应快，径直问：“周吴？我们是昨天说好过来交易材料的。”
“哦就是你们啊。”周吴口音马上恢复正常，狗耳朵吊儿郎当地抖了几下，应该是在点头，“那跟我走吧，腿儿着过去行吗两位贵客，不算远。”
话是这么说，周吴也没给他们留出更多的选项，径自踩着路沿的条石走在前面，让他们俩在后面跟着。
从昨天挂了和周吴的通讯起，砌砖墙就一直在给蔚星做心理建设，讲这人装备做得多么多么牛逼，在市面上拍到多少多少钱，又讲这人接单多么多么有个性，没少把大公会开小号的队员从工作室里赶出去，就差吹这人盯着王冠坐在皇位上俾睨天下，一众奴仆跪在下面俯首称臣了。
蔚星听得好笑，心想我们说的多半不是同一个人，左宸殊要真是这样的人，那我也真能死心了。
绕过最后一个弯角，豁然开朗，左宸殊的工作室其实相当普通：花园绿草成荫，不大的二层小楼立于其中，一层落地窗宽敞明亮，二楼落地窗贴满防窥膜，大厅的门敞着，有两名穿着战队队服的角色正从里面走出来，看也不看向阳晨星一眼，对狗头略略点头算打过招呼，离开私人园区。
“你进去吧，左宸殊在里面。”狗头一指刚被那二人虚掩上的木门，“至于道具交易由我全权负责，咱们这边谈价？”
狗头说完向花园躺椅那边偏了下头。
砌砖墙既然已经跟到了这里，那当然是由专业的来讨价还价，蔚星仅剩的作用只有当个吉祥物，顺便再来见左宸殊一面。
看看到底是一见钟情还是肾上腺素。
蔚星鼓足勇气，踩着木制台阶三步两步走到门口，抬起手又放下，再而衰三而竭，心脏砰砰跳，无论如何也没法下定敲门的决心。
还是有人先笑了声，咯吱一声拉开他眼前的木门。
“嗨，小朋友。”左宸殊叫他。
蔚星抬起头。
只见左宸殊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一手抱着手肘，另一只手的拇指习惯性地抿过下颌上那颗鲜红的小痣，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回神，小朋友，”左宸殊微微俯身，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道，“抬头，看着我，看眼睛，来点目光交流。”
蔚星下意识地循着那人的命令看过去，正撞进那人蓄着薄雾般的眼睛里，一时间有点大脑宕机。
太近了，这距离实在是有点太近了，蔚星晕乎乎地想，最要命的是他一丁点都不讨厌这个。
左宸殊又说了句什么，他没听清，眼里只有男人下颌上那颗鲜红的小痣。左宸殊后退半步，重新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又说：“先进来吧，随便坐，我还剩几件装备要调试。”
蔚星这才缓过来些许，哦了声，踏入阳光充足的大厅。
大厅里还有一个人，是个身材纤细的漂亮姑娘，没刘海，露着光洁的额头，穿着和刚刚那二人差不多的队服，正站在虚拟投影台中切换手中的武器使用技能。
见左宸殊回到房间，姑娘从投影台里走出来，撅着嘴巴把手套剥下来递给左宸殊，落落大方道：“大佬你是对的，不差这二十点物理攻击，还是手感比较重要。这个吟唱后接位移的确卡手，我能换回刚才加敏捷的石头吗？真的，最后一回，麻烦大佬了，额外消耗算我个人的，不走战队帐。”
大厅里有足足两排柔软的沙发，蔚星却没依言坐下。工作台上的手套装备姑且算是别人战队的隐私，他不想让人觉得他有偷窥属性的嫌疑，索性面对落地窗站着，又强行把自己的目光从落地窗反光中左宸殊的身影上挪开，远远瞥到那边狗头和砌砖墙正热络的彼此交流。
砌砖墙不瞒着蔚星，队伍频道的交流一直开着，他能听到那边的聊天声。
“要不咱们先交易吧，这么聊起来可没完。我就明说了啊，这个数，你也别抬价，我也不废话。”
从这个角度蔚星看不到狗头的手势，不过显然是个相当令人满意的数字。
那狗头嘿嘿一笑：“好了，钱过去了，就这样吧。你朋友一时半会儿还出不来，所以接下来是咱们两个的八卦时间。我看你和向阳晨星的关系很好嘛？”
“你这个人不怎么样，”他听到砌砖墙说，“你刚才给我们带路的时候没少问问题，而且专门挑那种有诱导性的问题问，我看你对他的兴趣比三千年雪莲多多了。散了吧，啊，我们家向阳晨星是颜控，你这种不敢以真面貌示人的泡不到他的。”
狗头扑哧一下笑了，又板住脸，一本正经道：“没办法，狗头才是本体，不过摘下来也不是不行。你是珞市的职业商人，对吧，有来有回才叫交易。我摘头套给你看我的脸，你可以截图给你朋友发，我不介意，但你也得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和他是什么关系，详细一点的那种。”
砌砖墙只犹豫了不到半秒就说：“成交。”
“行，上次是我先钱，我有诚意，所以这次你先吧，你是向阳晨星的谁？”
“我们是大学室友，住一个寝室，不过我和他关系没有我老婆和他的关系好。够详细了吗？”
狗头满意点头，爽快撤掉狗头，露出下面的真实相貌——这里的距离有点远，蔚星看不大清，不过砌砖墙很快把截图传了过来——明显不是东方人的相貌，也不是系统脸，看起来像混血，皮肤很白，鹰鼻深目，粗黑的眉毛下是深邃迷离的一双眼，盯着镜头深情款款。
“拍完了吧？拍完了我可把狗头戴回去了。”周吴相当自恋地摇摇脑袋，“怎么样，够不够祸国殃民？颜控？颜控必须得爱上我。不过我也得告诉你，我已经有未婚妻了，我和里面那位可不一样，我不沾花惹草的。”
蔚星还没来得及分辨‘和里面那位不一样’是什么意思，就听到身后左宸殊对那位小战队的姑娘说：“嘘，不要钱，不要告诉他们，嗯？”
“那怎么行，因为我个人的原因废了两次材料，我愿意出钱补给你。”姑娘回答道。
蔚星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落地窗的反光上，身后的左宸殊显然已经给那姑娘改好了装备，笑着对姑娘摇了摇食指，一本正经道：“不，好看的人天拥有被人善待的特权，去吧，等你拿到了冠军再来谢我也不迟。”
身穿队服的姑娘眼含春水，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大佬？”
“嗯，去吧。”左宸殊嘴角勾着笑，逐个关掉工作台上的界面。
心口处有一小块地方酸涩得要命，蔚星匆匆按了下胸口，不敢置信他居然会因为左宸殊这么个只有两面之缘的人跟别人调情而感觉到醋意。
“我忙完了，过来。”左宸殊说。
房间里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蔚星回过头，只见左宸殊屁股靠在工作台边上，懒洋洋地对他招了招手。
“三千年雪莲一周只结一朵，还一直被和我不太对付的战队垄断，很少在市面上流通。小朋友，你知不知道你帮了我多大忙？”
蔚星依言凑过去一点，不多，刚好够左宸殊左手搭到他肩膀上。本来左宸殊比他高不少，但因为没站直，他得以平视对方的眼睛，发现对方的瞳色多少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深酒红色，和下巴上的那粒小痣相配得很，蔚星拼命眨了几次眼。
“……只是，运气好而已。”他结结巴巴地说。“而且材料也是你花钱买的，砌砖墙，也就是我朋友，他说这东西不便宜。”
左宸殊哼笑，像是奶猫的爪子，抓得蔚星心痒痒。
“我该回报你什么？”左宸殊问。
不。不只是吊桥效应。蔚星在心里想。我觉得应该算一见钟情。
吊桥效应带来的美化滤镜应该是一过性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随着距离的拉近，蔚星反而感觉到有点上头，脑子松软，像是误入了陈年的酒窖。
“我有点——”
他话没说完，左宸殊收回手直起身，重新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笑着问他：“你有点什么？”
蔚星不由自主地背过双手，坚决不肯承认，在对方主动拉开距离后，他居然感受到了微妙的失落。
我有点想追你。
不过这话不能这么直说，蔚星闭紧嘴巴瞪着左宸殊，摇了摇头。
左宸殊做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却会错了意：“这样，我看你天资聪颖骨骼清奇，作为回报，不如我收你为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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