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左宸殊没少和北明有黎的人一起刷副本，不过爆出来的材料却是和那些人均分的，左宸殊拿四分之一，剩下的填进战队仓库给战队共用。
因为他需要很多材料给中小战队量身定做装备。
左宸殊从来没和人说过，他其实很喜欢做装备的这个过程，量身定做意味着他要花时间摸透一个人的习惯，再根据这个人的习惯看清这个人的人性，全程下来就像是在解读大千世界里的人类，非常富有哲学感。
但就算左宸殊凭借这个成了全服第一装备师，他也不愿意亲手给自家战队再做装备。
愿意亲手给队友量身定做装备并逐件调试的那人是当年的队长燎原灼日，左宸殊早摆脱了那个身份，现在他是战队的老板，他只负责掏钱请战队专用的装备师，他半点不插手。
周吴眼看着那天左宸殊一回到工作室就下线了，连那件‘今天不做完不睡觉’的拳套也没收尾。
这可太奇怪了，周吴主动敲爱新觉罗问今天发生了什么，爱新觉罗只说今天一起打了个本，左宸殊带来的那个向阳晨星很有天赋，意识到位，对其他的事情绝口不提。
周吴贱，当时就从游戏仓里跳出来，下楼去找左宸殊。
左宸殊在璎市住大平层，脑子有病，上下买了两层，却只住楼下，上下也不打通，美其名曰不习惯陌生人在自己脑袋上踩来踩去。
周吴平时没少来找左宸殊玩，平时带着菲佣和助理住楼上，左宸殊也不理他，因为‘比起有人住在楼上，我更不喜欢有人住我家客房’这种奇葩的原因，左宸殊家里除了管家从熙之外不让任何人留宿，周吴也不行。
反正就是个一身毛病的人，周吴不拘小节，也不在乎这个，顶着鸡窝头下楼，当当当敲门，敲了半天也没人开。
这就是闭门谢客的意思了，周吴挠了挠头，没再强求。
周吴再见到左宸殊已经是两天以后了，又有一家小战队找左宸殊量身定做自制装备。小战队刚起步，去年招了个海选赛亚军回来，这种情况很容易爆冷门，新人果然不负众望，在线下赛拿到了单人赛的冠军，也拉来不少赞助，所以想请左宸殊在海选赛结束前做两身装备，好在上半年海选赛结束之前再骗几个有潜力的新人入战队。
周吴把甲方诉求给左宸殊发过去，又接了个漫长的电话，再上线果然看到左宸殊已经在工作室里画图纸了，见他进门眼皮也不抬一下，将上衣手肘处的细节拉开，剪掉三分之一的边角。
“哎左宸殊，上回和你们家小朋友下本的感觉怎么样？”周吴脑袋上扣了个能罩住狗头的巨大耳机，边随着节奏摇晃脑袋边问左宸殊，“得比我强多了吧？”
左宸殊嗯了声，也不多说，情绪看起来不高。
看来是和晨星之间出现了某种危机，周吴嘴角几乎要撇到耳根，想了想自己的定位，决定开始跪地哀嚎：“左宸殊！你这个负心汉！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居然敷衍我！”
左宸殊哭笑不得，把头从图纸里抬起来，眼里终于露出点笑模样，说：“你先和爱新觉罗分手，然后我再考虑要不要爱你的问题。”
周吴见好就收，不嚎了，垮着脸说：“分啥啊，都快谈婚论嫁了，刚才我爸给我打电话还说……唉不说我了，说你呢，你和你们家小朋友怎么了，他终于受不了你啦？还是你的小秘密被他发现了？”
周吴问这问题纯粹是为了八卦，他认识左宸殊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从左宸殊眉心皱紧的程度判断对方心情的本领。眼下左宸殊虽然情绪不高，但也还不算坏，只能算是有点小烦恼。
“还没。”左宸殊摇头，“我说要给他奖励，奖励随他挑，结果他除了燎原灼日什么都不想要。”
“嚯，”周吴感叹，“痴情粉啊，燎原灼日都过气多少年了，还有人爱他爱得要死要活。怎么，被你家小朋友一抱大腿就心软了？打算听他的恳求以燎原灼日的身份和他见面了？”
左宸殊打开另一份自制装备图纸文件，垂下眼：“不，他没求我让他和燎原灼日见面。”
这回轮到周吴面露诧异：“啊？可你人设不是北明有黎幕后老板吗？”
左宸殊哼了声，双手拄着工作台，手指无规律地敲打桌沿，抬眼看着周吴，似笑非笑道：“八卦完了？这么闲的话你跑一趟邮局，替我把陈楚楚寄的材料取回来。”
和自己战队的人打本时很少当场分材料，那太麻烦了，一般是先让北明有黎的人全拿走，先挑战队急用的，然后再把属于左宸殊的那部分寄过来。周吴闲着也闲着，仍旧戴着那只狗头，跑了趟最近的邮局，拿左宸殊的权限取邮件。
像左宸殊这样的野生装备师，如果不限制只有好友能寄送邮件，那邮箱早就被塞满了，本来左宸殊没有清邮箱的习惯，一般要是有人找他，都是直接用通讯器联系，没有左宸殊通讯方式的也多半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还是上次向阳晨星说给左宸殊寄了装备，周吴才被迫多了一份工作：定期替左宸殊清理邮箱。
这回周吴本以为摸完一份邮件就能走，打开才发现是两份，除了楚楚寄过来的材料包意外，还有一份落款写着向阳晨星。
“哎，瞧瞧这似森莫好登西。”周吴扬着包裹冲进工作室，这才看到大厅里还有两个人，看年纪一大一小，应该就是这次约装备的某战队选手。
左宸殊抬眼看他一眼，让他把装满材料的包裹放到一边，周吴随手丢下楚楚的包裹，把向阳晨星寄过来的那个在左宸殊眼皮子底下晃了一圈儿，左宸殊眉头立马就拧紧了，一把抓住周吴的手腕，抽走署名向阳晨星的不大的包裹。
年长的那个选手本来在挑武器的附属技能，见左宸殊难得的严肃表情，也不说了，示意左宸殊先拆包裹：“我们不着急，老板你先忙。”
左宸殊略带歉意地一点头，拆开包裹，发现里面有两个东西，一个东西是家具摆件，是个在半空中漂浮着的水晶球，只有巴掌大，心情好的时候会变成一只怪可爱的小幽灵，见到活人就会双手捂脸做害怕状，一看就是小锦鲤从师徒礼盒里开出来的玩意，还有一个信封。
“哟，女朋友送的啊？”年长的选手调侃了句。
左宸殊笑笑，没承认也没反驳，把信封收进背包，弹了下小幽灵的屁股，让它飞高点，贴着天花板，别碍事，然后又想起什么。
向阳晨星的包里有礼盒，左宸殊的包里肯定也有，他翻了半天找到自己那份师徒礼盒，也拉出来拆了，一阵白烟过后，只有一块钱躺在他掌心。
周吴顿时爆发出一阵怪笑，左宸殊无奈，他其实已经习惯了，这么多年开盲盒就没开出过好东西，开一百个都不比小朋友开一个来的幸运。
信肯定不方便当着众人面看，左宸殊一心两用，边听年长选手的额外需求边在背包里拆开信封，里面是个手写的道歉信，写得周周正正，有抬头有落款，大意是我错了，我没想故意曲解你的意思，我深刻分析了你那天说的话，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希望你能原谅我云云。
左宸殊想了半天，那天的确有点不欢而散的意思，但在他的记忆里，小朋友和他说的最重的话也就一句‘你在警告我离你的战队成员远一点吗’。左宸殊这么多年身居高位惯了，什么恶毒的话都听过，也碰到过那种闹翻后为了利益被迫过来低头讨好的，但道歉信还是第一次收到，让他觉得既好玩又有点心酸。
蔚星找npc传到左宸殊工作室的时候满心忐忑。
自从上次从雪山回来，把装备和狼牙匕首一同给左宸殊寄回去之后没多久，蔚星就知道了左宸殊没有整理邮箱的习惯，偶尔有材料需求，也是让周吴拿着权限去取，很少亲自整理，所以他上线以后特意找周吴问左宸殊有没有收到自己寄过去的邮件，在得到周吴肯定的答案后才传去工作室。
蔚星自认为这辈子还算挺幸运的，身边碰到的人对他都还不错，就算不那么亲近，面子上总还过得去，就唯独左宸殊不同，左宸殊对他好从来不看面子，也很少看蔚星本人的愿望，全看当时那一秒左宸殊的个人喜好。蔚星还真就吃这一套，他喜欢左宸殊那副理所当然的态度。
工作室院子里没人，门也关着，蔚星踩上木台阶，往工作室里面探头探脑，没见到左宸殊本人，只见到狗头周吴在滑板上盘腿坐着，用手推墙，利用推墙的力道骨碌碌在地上滑行。
有时候他是真的搞不懂周吴的脑回路，这人自娱自乐的本领是真的一流，一般人难以企及。
有人给蔚星发消息，他点开看，是里面周吴给他发的：“进来吧，别在外面看了。”
蔚星这才推门进厅，周吴恰好滚到他面前，顺手抱住他一条小腿稳住冲势。
“地下车库，”周吴向电梯的方向歪了歪头，仰着脸说，“连我都没有下去的权限，只能在这里坐着，但你有权限，他等了你一下午。”
蔚星听不得这个，忙按电梯下楼。豪车的摆放和他上次下来比稍有变化，左宸殊坐在角落一辆亮蓝色的跑车里，身体舒展，双脚搭在外面，正在看视频，车型很飒，蔚星认不出牌子。
左宸殊看的视频是直接投影在墙上的那种，蔚星远远地看了一会儿，发现视频内容是去年的线下赛决赛，修罗战队对战潺潺战队团队赛最后一场，六个人在赛场中打得火热。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却看到左宸殊头也不回地举起手，向他招了招。蔚星磨磨蹭蹭地走到车前，嗫喏了声我过来了。
左宸殊嗯了声，拍拍车里仅剩的另一个座椅，示意他进来坐，蔚星也不客气，大着胆子坐到左宸殊身边的座椅里。
“说吧，你有话要说。”左宸殊一手搭在蔚星椅背上，两个人没有肢体接触。
虽然身边人神情放松，可蔚星还是有点紧张，结结巴巴地说：“我……我那天系统性地分析了一下你的行为。”
左宸殊听着乐：“嗯，说说看。”
话既然开了头，蔚星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编：“那天有好几件事让我觉得古怪，包括你们对待燎原灼日这个名字的态度，包括你对隐藏时钟这个道具的反应，所以后来我仔细分析了一下，我现在有两个方向的想法。”
左宸殊看着他，眼里带着点笑意，鼓励道：“继续说。”
“我的第一个想法是，你可能——嗯——可能有点缺爱吧，”后面那两个字他说的尽可能轻，“但我又觉得不太可能，你不是老板吗？”
蔚星发现左宸殊总把对身边人好这件事当成理所当然，不知道这是不是身为领导者的自觉，习惯性地将身边人护佑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但这只是单方面的理所当然，左宸殊在接受别人的善意时表现得意外的笨拙，就像几乎从没指望过来自他人的、不掺着利用的善意。
左宸殊不置可否：“另一个方向呢？”
蔚星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在睫毛的缝隙里窥视左宸殊的脸，见对方没有生气的意思，他才继续说：“……另一个方向是，我觉得你被人背叛过。”
蔚星自认为共情能力还是挺强的，哪怕所有人都默认身为老板的左宸殊强大到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哪怕就连左宸殊自己也表现出了对自己依赖他人这种行为的不屑，可不管怎么说，左宸殊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无法彻底脱离他人独自存活，强大如左宸殊自然也不例外，也会信任别人，也会被信任的人背叛。
要不然为什么左宸殊明明身为战队老板，身边的人却只有周吴这一个。
要不然为什么在蔚星散发善意的时候，左宸殊会选择把他推开。
就像在雪夜里卖火柴的小女孩，不确定眼前的温暖是真是假，于是一厢情愿地扭过头，强迫自己远离可能是幻觉的圣诞大餐。
张扬强势的男人唯独在这个时候沉默了，蔚星笑了下，拉开通讯器界面，主动将现实资料对左宸殊完全开放。
他笑眯眯地对身边神情复杂的男人开口：“不管是哪个都没关系，你看，哪怕你自称骗子，想把别人推开，可还是有人愿意相信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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