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后来蔚星觉得，自己终于还是把左宸殊脸上那张游刃有余的面具撬开了一条缝儿，就一点点，不多，但已经足够清那张面具下的脆弱。
左宸殊还是很喜欢摸他的头，收手之前顺带掐一把脸，像哄小孩似的，但现在多少加了些别的意思在里面，修长手指往往会比之前多停留半秒，说不好是谁贪恋谁的温度。
就像那种养成类的游戏，只要好感度攒到一定程度，就能多解锁一点攻略对象的小动作，很有成长感。
转眼就是五一长假，学生党足足放满七天假，蔚星一觉睡醒已经是日上三竿，他洗漱完了就要往游戏仓里钻，却听到有人敲了敲门。
“蔚星，哎，蔚星，醒了吗？我听你声音好像是醒了。”
是齐传强的声音，蔚星被迫收回踏进游戏仓的脚，过去给齐传强开门：“醒了，怎么了？”
齐传强整个身子都挤在他刚打开的门缝这里，蔚星一看对方上下打量的目光就明白了。
“是甜甜过来了？”
齐传强猛点头：“哥哥我没别的意思啊，你别多想。”
蔚星和齐传强住的是学校的男寝，虽然学校女寝不让男生进，但女生却可以随便进男寝，甜甜不用和他们打招呼也能自己上楼。蔚星知道齐传强的意思，大家都是男人，偶尔在寝室遛个鸟不足为奇，齐传强叫他的时候把门缝堵严实就是怕看到蔚星在自己卧室里放松，万一被甜甜看到，俩人谁都尴尬。
好在蔚星毕竟取向小众，平时在寝室也很注意这个，基本什么时候身上都套着能见人的衣服。
蔚星后退了一步，顺手把游戏仓盖关上，说：“没多想，走吧，甜甜姐今天又带什么好吃的了？”
在游戏里甜甜就经常给两个人带亲手做出来的食物，现实当然也不例外，不是黄油曲奇就是巧克力饼干，什么玩意卡路里高就做什么。
但小姑娘怕胖，做完坚决不吃，连尝都不试尝一下，直接拿过来给两个人吃，以至于好吃难吃全靠运气，齐传强又是半个老婆奴，绝对不能以任何方式打压甜甜的积极性，就算做了难吃焦糊的东西，也要拖着蔚星两个人坐在客厅含泪吃完。
“你等会儿自己看吧，她特意给你留了一份。”
齐传强推开卧室门的时候甜甜正坐在齐传强床上自拍，先这样咔嚓一张，再那样咔嚓一张，拍完正好听到门声，抬头看过来，笑眯眯地跟蔚星打招呼：“小星星。”
这称呼是真的久违了，蔚星本来就不怎么出门，碰不到甜甜，游戏里他又天天和左宸殊他们混在一处，没怎么和砌砖墙玩，本来砌砖墙和甜甜每周有空就来看他海选赛，但自从有左宸殊每周坐在vip看台上看他比赛以后，他们俩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不再过来了，不耽误他和左宸殊培养感情。
罪恶感还是有的，这会儿见到甜甜本人就涌上来了，蔚星主动坐到齐传强床边的地上，跟甜甜说：“甜甜姐，我帮你拍吧。”
“好啊，你拍的一直好看。”甜甜用手梳理了一下满头璀璨的金发，认真摆造型，盯着蔚星镜头。
蔚星连续拍了好几张，最后挑了两张给甜甜发过去，女孩子哼着歌，嘴角含笑，边放大缩小照片看效果，边指指桌上的手作蛋挞。
手作蛋挞一盒六个，边角有一个位置是空的，明显是被齐传强吃了一个，蔚星惊恐地看了身边齐传强一眼，齐传强面无表情。
蔚星战战兢兢，当着甜甜的面咬了一口，还行，除了有点齁之外没什么缺点，是能吃的东西，蔚星再瞥向齐传强的时候发现他室友正在偷笑，显然是觉得逗他很好玩。
“不错，”甜甜显然对蔚星刚拍的照片很满意，“好啦，我们走吧，司机在院里等着呢。”
蔚星啊了一声，他以为只是过来打个招呼，没想到还要出门陪玩当电灯泡，而且那可是甜甜，不是普通的女大学生，她口中的出门绝对不是逛街看电影那种普通的出门，这回不知道又要把他和齐传强搞到哪里去。
甜甜当然看出了蔚星的迟疑，抓着他手腕撒娇：“哎呀你都好久没和我们一起玩了，你要拒绝姐姐吗？”
这一块甜甜比齐传强厉害，知道怎么才能把蔚星拿捏得死死，甜甜这一撒娇，蔚星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摇摇头：“不拒绝，我哪儿敢啊。”
甜甜露出个胜利者的笑容，顺势站起身，用力踮脚亲了下蔚星的额头：“真乖。走，什么都不用拿，我们不去太远的地方。”
齐传强立马哀嚎，拍拍自己的脑门儿：“我的呢！老婆！我的呢！”
蔚星忙借口回房间换衣服，逃也似的离开齐传强的卧室，不想听他们水声黏腻的打啵，好在等他出卧室的时候那两人已经在玄关等着了，齐传强在给甜甜换鞋，甜甜在对着镜子补口红。
司机果然如甜甜说的那般在楼下等着，蔚星本想坐副驾驶，把后座留给那对小情侣，却没想到胳膊被甜甜圈住，齐传强给他们开了后座的门，自己坐进副驾驶。
“嗯？我们坐后面吗？”蔚星问甜甜。
甜甜点头：“到服务站再换，我有话要跟你单独说。”
宾利很快开上高速，唐家的司机宛如没有扬声器的ai，认真执行大小姐的每一项要求，绝不多话，蔚星在后视镜里盯着五月天却一身西装革履的男人看了一会儿，也没见司机回看他半眼。
“小星星，我跟你说件事，你别生气哦。”甜甜小声在蔚星耳边说，“你先说‘我不生气’。”
蔚星乐：“嗯，我保证我不生气。”
甜甜点头，将一份文件发给蔚星：“我找人调查了一下左宸殊的资料。”
这个话题走向蔚星完全没想到，他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
甜甜仍旧自顾自地说：“传强在游戏里查到的资料中只有左宸殊是全服第一装备师这部分，做自制装备很厉害，和高玩圈关系不错，别的没有了，个人资料干干净净，就好像为了避免麻烦，刻意将自己的资料抹去了。”
甜甜说这话的时候蔚星突然意识到，自己还从来没跟他们两个说过左宸殊战队老板的身份，不过他也没打算说，既然游戏里查不到这层身份，那这应该是那人的秘密。
见蔚星不说话，甜甜把刚刚发的资料打开，接着说：“所以我就想着，游戏里不好调查的话，就在现实里调查好了，我知道‘左宸殊’只是一个游戏id，本来没指望能查到什么，但我在现实里还真就发现了一个同名的人，是bias研究所的股东之一。”
蔚星追问：“然后呢？”
“然后我让人沿着这条线查下去，发现他的个人资料也有被整理抹除过的痕迹，只知道是他璎市人，现在二十六岁，没有照片，履历不对外开放，是某几个不对外开放公司的老总或法人，我权限太低，想查他是谁可能要我爸的权限。”
“可别，姑奶奶，”蔚星忙说，“千万别用叔叔的权限查这东西，好意我心领了。”
甜甜嫣然一笑，将金发别到耳后，说：“我没偷用，我爸爸前阵子不是回国了吗？我直接当面问的他，我爸爸说，他曾经在某个酒会上与左宸殊见过面，说左宸殊是个谈吐不俗的年轻人，话里话外都是夸奖的意思。”说到这里甜甜顿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蔚星的头，“剩下你自己看吧，我们小星星的眼光真好，就是可能不太好追，加油，姐支持你。”
蔚星顿时有点哭笑不得，说：“行，谢谢姐。”
蔚星有时候会觉得，甜甜这人还是挺可怕的，看起来像个傻白甜，实际上心机不输给任何人，知道怎么用情报保护自己。最恐怖的是后面家大业大，大小姐想做什么都有人陪着闹，就连左宸殊现实的情报也找得到，这世上大部分人在甜甜面前都可以说是毫无隐私。
他把甜甜发过来的这份资料看了一遍，和刚才听到的内容差不多，如果甜甜所言不虚的话，那无论在游戏里还是在现实中，左宸殊都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只是这人身上有个奇怪的矛盾点，那就是明明左宸殊是性格张扬的人，几乎从不低调行事，可成年前的履历却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出格的事情被记载。
蔚星思索了一路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好在几个小时后几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是璎市的某知名温泉度假村。这里一整片都是度假区，根据价位不同，装修的豪华程度也不太一样，进门的时候蔚星还捏了把汗，不知道自己要花多长时间才能把今天的消费赚回来，后来齐传强才告诉他这里是甜甜自己家的产业，大小姐带人来玩全程免费。
免费归免费，人情是欠下来了，只能回头在游戏里做点独一无二的小东西还，这点蔚星倒是不担心。
度假村有游戏仓，蔚星泡了一下午的温泉，晚上上线时却发现周吴和左宸殊都不在，他想了想，还是退出了游戏仓，赶在天边夕阳余晖落尽前坐到独立露台的躺椅上。
晚风吹过皮肤的感觉很舒服，他刚泡过温泉，倒也不觉得冷，天色渐晚，他在墨蓝色爬满半个天际之前给左宸殊打了个电话。
那边很快接了：“小朋友？”
左宸殊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低几度，呼吸声也比游戏里清晰，那声音贴着耳鼓膜，熨帖极了。蔚星听着就笑了：“猜猜我在哪儿？”
左宸殊沉默半晌，说：“你打电话过来就是想让我猜你在哪儿？胆子肥了啊？”
话是这么说，蔚星却能听出来左宸殊没跟他真生气，他吸吸鼻子，小声说：“你猜一下嘛。”
“嗯，你在璎市，不然不会让我猜。”
蔚星把早就准备好的定位给左宸殊发过去。
左宸殊立刻发出个惊讶的气声，给他发回个定位，两个人都在这片度假区，中间隔着一座山。蔚星也有点吃惊，他本意只是想逗一下左宸殊，告诉对方自己到了璎市，却没想到两个人这一秒的直线距离只差十分钟车程。
“……哇哦。”蔚星有点说不出话。
听觉变得敏锐，左宸殊呼吸的声音霎时间变得清晰，他能听到对面清浅的音乐，混合着彼此交谈的模糊人声，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然后他听到左宸殊充满诱惑力的嗓音再次响起：“你想见我吗？”
蔚星霎时间头皮发麻，他紧张地吞了口口水，无意识地望向北方苍松翠柏的小山坡，左宸殊就在山坡的那头，也许站在床边，也许正望着他的方向，和他无形地对视。
“只要你说想，我就去找你，就现在，嗯？”男人继续在他耳边循循善诱，“只要你说一个字。就一个字。”
能见到左宸殊本人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又是那种晕乎乎的感觉，像泡在陈年的酒里，那是左宸殊与游戏无关的主动技能，蔚星决定把这技能偷偷命名为‘左式勾引’。
他无意识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按住护栏扶手，他脑子一热，正想脱口而出那个肯定的回答，却又听到那边传来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里们在缩森么，听起来好乐闹喔。”是周吴，操着一口怪模怪样的普通话，“带我一个啦，我也要见面啦。”
暧昧的幻象被打破了，蔚星拢了拢浴袍，突然觉得风有点凉：“周吴？你也在吗？”
“四呀四呀，哎不缩了啊岑星，左总有人早。”
电话被很快掐断，蔚星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靠在门框上，后脑勺仍旧有些发麻。
蔚星不知道，根本没人找左宸殊，是周吴看情况不对才故意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周吴跟左宸殊实在是太熟了，早在七八年前，这人每次露出这种表情，都意味着有人要遭殃，等明天天亮，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这世上又会多一个伤心人。
好在那段时间持续并不长，左宸殊很快从谷底走了出来，也不再随便什么人都要，更多是把这一套用在谈判桌上。
这回居然久违地对电话那头的人露出这种表情，周吴就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对面那人是向阳晨星，如果换成别人周吴绝对不会管，但唯独那孩子不行，自从认识了那孩子以后，左宸殊肉眼可见的快乐不少，他不能让一个喝多了的左宸殊把多年以来唯一对症的良药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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