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在见到向阳晨星之前，左宸殊其实一直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再见到小朋友最后一面。
他手里是有小朋友的时间表，他能看得到小朋友所有考试的种类以及对应的时间，加上走回宿舍和吃晚餐的时长，小朋友早该在半小时前上线了。
但却没出现在左宸殊眼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遇到什么突发事情耽搁了，又或者是小天才今天考试不太理想心情不佳。
当然，也有可能是周吴的锅，是周吴今天突发奇想，把他完美的花园打造成了冲浪场，浪头一个接着一个，再配合着叽叽哇哇的怪笑，隔八百里远都能听到这里住了个神经病，小朋友今天没闯进来找他也是情有可原。
左宸殊走到窗边，看到周吴裸着半身踩着滑板，刚好从他落地窗前掠过，显然心情不错，至少比左宸殊好多了，两个人对视一眼，周吴对他挤了挤眼睛。
他和周吴认识太久了，周吴这眼神明显不怀好意，左宸殊心里打了个突，正不知道该不该开口问的时候，花园入口处的传送点突然一闪，有熟悉的身影凭空出现。
然后被浪头淋了个落汤鸡。
左宸殊绷紧的神经一下子就松开了，他弯起嘴角，眼看着小朋友打开工具箱，把追踪钉挂上绳索，砰地钉在了他心脏上，酸酸软软的涨，然后小朋友就荡着绳子坦荡直白地扑进了他心里。
“这是什么？”蔚星好奇地对左宸殊发来的文件眨了眨眼睛。
带着潮湿debuff的装备铺了一地，向阳晨星身上穿着毛茸茸的白色兔子装，只有手脚爪和耳朵内侧是粉色的，单薄的身形这会儿在绒毛的衬托下终于显得肥了点，窝在沙发的一角，说这话的时候也不忘双手捂住头顶的兔子耳朵，以防身边的左宸殊二次偷袭。
主要是被摸耳朵的感觉实在是太怪了，蔚星索性两只脚也踩上了沙发，蜷着腿，和左宸殊面对面，有点犹豫要不要松开耳朵，腾出只手看看左宸殊刚才给他发的视频是什么。
左宸殊看他的反应有点忍俊不禁，提醒道：“你可以把帽子摘了。”
对哦，为什么不直接摘帽子！蔚星恍然大悟，满脸通红地把帽子摘掉，然后才点开左宸殊给他发的视频文件。
刚点开视频他就愣住了。
正中央的角色是燎原灼日，戴着花哨华丽的面具，跟他摆了摆手，系统机械音叫他的名字：“你好哇，向阳晨星。”
蔚星茫然地抬头看着左宸殊，左宸殊眉眼含笑，示意他继续往下看。
他把进度条重新拉到头。
“你好哇，向阳晨星，我是你的偶像燎原灼日。听说你在海选赛的表现还不错，所以作为奖励，如果你能打进四象之战，无论胜败，我都会坐在观众席上为你鼓掌加油。噢当然，为了避免引起骚动，我会在你下场之前提前退场，所以很遗憾，这次我们没有直接对话的机会。不过别灰心，如果你的表现够好，也许下次我们可以面对面的说说话，我相信你会为自己赢得这个奖励的，不是吗？”
视频结束，自动重新播放，画面黑了又亮，还是燎原灼日精致漂亮的面具，配合着那人经典的系统机械音：“你好哇，向阳晨星，我是你的偶像燎原灼日——”
手上一片潮湿，蔚星大口吸气，脸上传来一点温热的触感，他这才注意到左宸殊坐得更近了点，似乎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有点不知所措地拇指抿去他脸上的水痕。
他抽噎着问：“这是你让他给我录的吗？这是真实的吗？”
“哇哦，小朋友，注意你的言辞，”话是这么说，可左宸殊的语气并不强硬，“你以为我是谁？会用假货糊弄你么？”
蔚星把左宸殊的手推开，用毛茸茸的爪子擦了把脸，还是有种虚幻的感觉，死死盯着眼前的屏幕：“——如果你的表现够好，也许下次我们可以面对面的说说话——”
蔚星用一种近乎贪婪的目光盯着屏幕上的角色，燎原灼日，相貌成迷，性别成迷，声音成迷，论坛上几乎找不到任何与这位单人赛三连冠冠军相关的私人资料，他八年来可望而不可及的角色，居然会作为观众观战他的四象之战，会坐在观众席上为他鼓掌加油。
“他真的会来吗？”蔚星忍不住向眼前的左宸殊求证，“四象之战，他真的会来看我吗？”
面前的左宸殊神色复杂，唇线抿得很紧，绷得那一小粒唇下痣也显得有些透明，男人盯着蔚星看了会儿，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还是回答他：“会，我说他会去，他就会去。不过容我提醒你一句，小朋友，四象之战是省冠军海选赛的决赛，你距离摸到决赛的门票还差十二场单人赛呢。”
蔚星一下子破涕为笑，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视频里的燎原灼日一眼，又关掉视频。
小心脏噗通噗通跳，蔚星这辈子就没期待过能收到燎原灼日点名的视频，更别说那人还承诺会去看他的比赛，蔚星恨不得现在出去绕宿舍楼跑二十圈，平复一下内心的激动之情。
蔚星双爪搓脸，然后才意识到他其实最应该感谢坐在他对面的这个人。
视频是左宸殊发给他的，估计也是左宸殊让燎原灼日录的，要不是有左宸殊，燎原灼日哪知道小小的向阳晨星姓甚名谁，更别说让《无疆ol》的传奇去看区区一场海选赛。
蔚星咬着下唇，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看到左宸殊神情温暖。
“谢谢你。”他小声说，“我喜欢这个礼物。”
左宸殊挑了挑眉，露出个理所当然的表情，说：“所以。”
蔚星不解，跟着重复：“所以？”
左宸殊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所以作为你的师父，就算你从来不叫我师父，我也要对你负起责任，从今天开始亲自训练你。距离四象之战还有十二场单人赛，这十二场比赛，你不仅要一路赢下去，还必须赢得漂亮。”
“小朋友，准备好迎接魔鬼训练了吗？”
蔚星很清楚，左宸殊比他见过的大部分玩家都强，但蔚星在此之前并不清楚，强也是分等级的，别看平时左宸殊懒懒散散，站在工作台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做装备，轮到亲自出手pvp的时候毫不含糊，两个人第一次切磋过招，向阳晨星在左宸殊手底下没活过三分钟。
左宸殊从周吴手中收回了花园的改造权，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撤了，只留下死狗一样穿着泳裤满脸颓废的周吴，和花园中光秃秃的擂台，像一个尽职尽责的严师般每天和蔚星对练。
蔚星能在海选赛的赛场上站这么久，多半靠的是直觉和小聪明，但这些在左宸殊面前完全不管用，蔚星不得不开始从最基础的技能衔接与走位开始练习，比如角色在高处时使用[俯冲]后接[挑空]的时间点：[俯冲]有个左手单手扶地的动作，为了避免对手及时开出[弹射光环]，向阳晨星必须在左手将触未触地的瞬间接[挑空]，才能既防止自己被控又让对手百分之百吃到僵直debuff，以方便后续的连招。
左宸殊教的东西五花八门，好在蔚星领悟能力极强，几乎只要左宸殊演示过一次，他就能立刻领悟其中的要诀，再经过无数次练习，让技能卡点衔接融入到本能里。
蔚星身上那套敏捷套装被左宸殊没收了，又给他换了一套新的，这次的套装是大部分玩家都不会选择的全属性套装，没有任何偏颇，配色也依旧是白色打底，配以华丽的金色，高调又张扬，充满了左宸殊的个人风格。随着两个人对练的时间越来越长，左宸殊不断地拆解这套装备，调换成更适合向阳晨星的材料。
这一个月的生活堪称严苛，每天只要睁开眼睛，不是在训练就是在上课，好在蔚星是越挫越勇的那种人，这种高压时间表反而让蔚星斗志满满，到最后就连周吴也有点看不下去，问蔚星要不要歇两天。
“不用。”蔚星对周吴笑笑，替左宸殊说话，“这样的生活很充实，我很喜欢。”
有左宸殊亲自魔鬼训练，十二场单人赛下来蔚星果然一场没输，随着对手的实力逐渐变强，打得也一场比一场精彩。单人赛的视频被有心人录了下来，传到论坛上，又被版主置顶，把向阳晨星称呼为珞市的黑马，想想颜色不对，又换成金马，吸引各路玩家热情讨论。
《无疆ol》的pvp随机性实在是太强了，越是新人身上可供老玩家参考的资料就越少，也越难被老玩家把套路摸清，去年线下赛单人赛的冠军就是个海选赛上脱颖而出的新人，不知道珞市金马会不会也一路赢到海选赛总冠军，成为下半年线下赛上最耀眼的晨星。
而这些蔚星一无所知。
四象之战是地域性比赛，璎市珞市这边的玩家报名人数超过百万，经过一轮又一轮的筛选，最后能站在四象之战擂台上的只剩下四个玩家，以抽签的方式两两进行pk。
海选赛进行到这一步，胜利与否已经不再重要，四名玩家已经不再会被简单粗暴的淘汰，而是和其他地域的四名选手混在一处再次比赛，目的是让各大战队的队长或者老板充分了解每位选手的长处与短板，种子选手与各大战队彼此接触了解，最终选到合适的战队签订正式的合同，开启职业选手生涯。
向阳晨星一身金白相间的自制装备，手提重炮，站在擂台上，一时间有些头晕目眩。
海选赛决赛的特效做得相当华丽，席上观众满员，彩色丝带漫天飞舞，所有人都在欢呼，所有人都在尖叫，蔚星的目光在观众席中睃巡，果不其然，在vip看台上，他见到了那个几乎只在他梦中存在过的火红身影，带着面具，白色高马尾，在见到他投来的目光后懒洋洋地对他挥了挥手。
那是他阔别八年才见到第二面的燎原灼日，
楚楚可人，蒋沈韩杨，爱新觉罗，周吴，眼熟的身影也都坐在一处，甚至还有青青子衿这种从北明有黎退役的奶妈也坐在vip看台上，蔚星的眼睛却只见到了那一个人，虽然隔着花哨的面具，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他却能感受得到，燎原灼日面具下的脸在对他微笑。
燎原灼日在如约看我的比赛。
“哥们儿不是吧，你什么来头啊！他是不是跟你打招呼nia！”蔚星的对手魏还乡卧槽连发，挤到向阳晨星身前，双手笼在嘴边，对vip看台大吼，“燎原灼日爸爸！！我是你的脑残粉啊——！！”
魏还乡这一吼不要紧，几乎把所有观众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vip看台上，燎原灼日自退役后已经足有八年没在任何公共场合出现过，这回却出现在了海选赛的观众席，在坐的不是职业选手就是《无疆ol》pvp的老粉，眼见着燎原灼日坐在vip看台，多少人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起来，一时间气氛多少有点控制不住。
“卧槽，兄弟，我今天不能跟你放水打花活儿了。”魏还乡的目光恋恋不舍地从燎原灼日身上撕下来，对向阳晨星说，“燎原灼日看着我呢，我可不能输啊。”
蔚星仍旧望着看台上的那个人，也喃喃道：“啊，燎原灼日看着我呢，我不能输啊。”
无论观众如何欢呼哀嚎，四象之战照打不误，蔚星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擂台上，提起重炮，三，二，一，开始，向阳晨星飞身向前。
既然站到了四象之战的赛场上，就算输赢并不重要，向阳晨星也不能输，他不可能输，他一身本事都是左宸殊亲手教的，哪怕直到昨天晚上最后一次训练，他也没能磨掉左宸殊半管血条，但至少他已经能在左宸殊手底下站住了。
按照左宸殊的话来说，那就是‘我们家小朋友能打到这个份上，已经可以不在燎原灼日面前给我丢人了’。
进攻，躲控，连招，后撤，绕背，再进攻，所有技法烂熟于心，蔚星的脑海中再也没有燎原灼日半点影子，擂台就是他的舞台，战场就是他的表演场，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对手玄武是个打职业的好苗子，但还不够好，所有动作在蔚星眼中都要慢上半拍，有充足的反应时间，找到破绽很容易，预判对手的动向更容易，蔚星全神贯注，抓紧每一个破绽轰掉对手的血条。
50——20——5。
向阳晨星在半空中舒展身体，衣袍猎猎作响，左手金色花纹起，右□□霆之咒出，妙到毫厘地将加速咒加持在技能上，轰掉对手最后一丝血皮。
然后优雅落地。
场馆内有瞬间的静默，下一秒，欢呼四起。
胜利的喜悦在胸腔里左冲右荡，蔚星大口喘着气，手还在微微发抖，他再次望向vip看台的方向，正中央的位置已经空了，燎原灼日已经在他们战斗得正酣的时候悄然退场。
观众们显然也和他想到了一处，在发现燎原灼日不见了之后纷纷发出遗憾的声音，有些人甚至直接退场，准备去出口处搜寻燎原灼日，赌一赌运气。
遗憾的情绪也席卷了蔚星的内心，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遗憾的其实不是没再见到那个火红的身影。
在望向看台的那一瞬间，他完全忘记了燎原灼日的事情，他期待见到的是另一个含笑的人影。
他更想与那个人分享胜利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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