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假戏真做(三)
方才苏亦梨呛咳一声,一点鲜血自她唇角呛出,因正处于紧张之中,房中又无光亮,她和赫野皆未察觉。
赫野心头一跳,倏地装出关切之情,抢步到苏亦梨身边,说道:“怎么出血了,方才……方才也没……”
正说着,苏亦梨已经将左手伸出被外,擦了擦已然干涸的那一点血迹,羞赧地悄声道:“不是我的,是你的。”
声音虽轻,却正好可以让楚正等人听见。
虽然苏亦梨被被子遮住了下颌,但众人早知吉村来了一个明艳动人的少妇,此时一条细白光滑的手臂就这样伸出来,令房中一众士兵顿觉眼前一亮。
赫野忙将苏亦梨的手臂塞回被子里,憨笑一下,卸下焦急,转身对着楚正掀开自己的嘴唇,露出还带着血丝的伤口,说道:“方才……咬破了嘴唇……”
语焉不详,事情却昭然若揭。
赫野打着赤膊,苏亦梨的手臂又证明她身无寸缕,楚正皱了皱眉头,知道这里已没有可追踪的蛛丝马迹,低声道“唐突了”,便率众人离去。
赫野送他们到了门口,直到火把的光亮远离,挺直的肩膀和脊背才缓缓放松,关了房门。
当楚正发现苏亦梨唇边的血渍时,在门边的赫野趁着无人关注,立即偷偷咬破了自己的下唇,这才敷衍过去。
借着窗口的月光走到桌前为自己倒了一碗凉水,赫野喝了一口,将口中的咸腥味道和水一并吞下肚去,一边轻轻荡着碗里的水,一边低声道:“早这样乖,何至于受那么多罪。”
“屈服于你们的兽/行,就是你们认可的‘乖’么?”苏亦梨裹了裹身上的被子,冷冷地反问。
赫野突然几步跨到苏亦梨身边,再次伸手掩住她的唇,将她压倒,重新制住她的挣扎,在她耳边轻声呢喃:“衣裳是你自己脱的,很乖。”
苏亦梨双眸瞪圆,恨不能化身怒火,将眼前这个心机深重的蛮人烧成灰烬!
配合赫野洗脱嫌疑,确实是担心赫连宗英会伤害谷中的女子,另有一层,苏亦梨还是希望她的计划能继续,让祁军挫一挫蛮族的锐气。
不管屏溪关的将士是否与自己确认身份,至少经过今夜,他们已知确有贼人在打探军营秘密,也必然会有防备,绝不会让骊戎得逞。
不论赫野今夜打探到什么,若他将秘密传回去导致尨驹算计屏溪关失利,赫野必定会被质疑。她在谷中早已看出尨驹瞧不起赫连宗英,若能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更是一石二鸟。
赫野的力道还是那样大,挣扎无用,苏亦梨卸了所有力道,安静地躺着,再不出一点声音。
她已经做过三次剧烈反抗,第一次和第二次面对的是腿脚不便的赫连宗英,苏亦梨尚且拼了性命才没有在自己清醒之下被凌/辱,现在面对的是赫野,她方才已经试过,没有任何机会能逃脱。
她不想再次搏命而濒临死亡,也不想就这样屈从了赫野,唯一还能做的,便是放弃挣扎,换自己一个能开口说话的机会。
赫野见她不再挣扎,心中生出一点疑惑。但他今夜是第一次与女子亲密无间的接触,眼前闪过几个月前苏亦梨莹白的肌肤和刺目的鲜血,身下便是那具曾令他动心的绵软温热的躯体,他突然不想去深究其他,只想放任自己一次,成为真正的男人!
如此想着,呼吸便不由自主地加快。
嘴唇吻在苏亦梨温热的眉间,赫野的左手从苏亦梨的唇上移开,隔着被子移到苏亦梨腰间,轻轻揽住她的细腰。
苏亦梨终于得到了出声的机会,身体细细颤抖着,在赫野滚烫的唇落到自己冰凉的鼻尖之上时,缓缓地开口道:“我是赫连宗英的女人,你敢碰我?”
赫野身体一僵,莫名对“赫连宗英的女人”这个称谓很是抵触。
苏亦梨到底还是那个敢于暗算赫连宗英和自己的大胆女子,现在,更是狡猾地学会了借力牵制的手段。
李荁说,她今年十七岁,如此年纪便有了这样的心智与手段,将来岂非更不得了!
他不喜欢她此时的语气——狐假虎威,但是……
安静地保持着彼此的姿势,赫野沉默片刻,左手突然用力握紧苏亦梨的腰肢,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左脸贴着她的左脸,轻声在她耳边道:“既如此说,我若敢碰你,你便不再反抗?”
怀里的身体瞬间僵硬得像一段木桩,偏偏,赫野能感觉到这段木桩的内里在剧烈地颤抖——这种掌控的感觉使他很是享受,血脉贲张。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平时伶牙俐齿的苏亦梨瞬间失了方寸,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从谷中出来,赫野变得越来越不像谷中的赫野,话变得多了,人也不止有冷漠的一面。
在屏溪关关门前,他痛心疾首地诉说骊戎士兵的恶行,仿佛与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进入屏溪关后,苏亦梨才知道,原来赫野也是会笑的,而且,笑得很温柔。
仿佛一只羊突然撕开了皮囊,露出了本来的模样!
狼的模样!
这个人,比赫连宗英更难缠!
他说的是真的么?
明知自己是赫连宗英的人,他真的敢动自己么?
便是动了又能怎样?赫连宗英在谷中是必须要依赖赫野的,自己对赫连宗英来说,不过是个棋子,谁会为了一个棋子与心腹翻脸?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骑虎难下的苏亦梨心中天人交战,嘴上却不肯服输,竟努力转动僵硬的脖子,微微侧脸将嘴唇贴近赫野的耳边,挑衅般答道:“是!”
下一瞬,一双灼热的唇便覆上了自己的!
没有章法,只是不停地用力吸吮着自己的唇瓣,彼此的牙齿磕碰着,发出微微轻响,像是要将自己吃掉一般。
苏亦梨吓得呆了,一时竟忘记了反抗。
赫野却像是找到了门路,直接用被子将苏亦梨的身体卷住,再用自己的身体覆住苏亦梨柔软的身躯,腾出右手来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张开了口!
掠夺一样的吻,打乱了苏亦梨的呼吸,竟然连声音也无法发出,只能被迫地承受赫野粗暴又不得要领的吻。
嘴唇好疼!
害怕!
眼泪不自禁地滑下,不是疼得难以忍受,而是苏亦梨发觉,自己无力反抗!
忽然想到李荁曾说过:“谁刚生出来不是个清白人儿,若非别无选择,我又怎会沦落至此。死就一个字,舌尖一顶牙就说了,敢用牙咬断舌头的,能有几人!”
“女人在男人眼里都是贱命贱身,娶回家要清清白白,转头进了眠月楼就要那不清不白的,到底谁贱!”
“小梨,别跟那些蛮人较真,命是自己的,有命才能做事,报仇也好、逃跑也好。他们瞧不起咱们,却还迷恋咱们的身子,所以,身子也是咱们的武器,端看你豁不豁得出去!”
豁不豁得出去?!
命都敢豁出去,一副躯壳,豁不出去么?
灼热的温度已经转移到右颈边,微微麻痒传来,拉回了苏亦梨飘飞的思绪。
苏亦梨麻木地瞥眼看着月光下、桌案上的那只碗,狠狠地咬了咬微肿的唇!
豁得出去!
既然硬碰硬不是对手,正如李荁所说,将身体当成武器,豁出去,杀了他!
打定了主意,苏亦梨彻底不再反抗,更不迎合,只当自己仍旧如初入龙溪谷那晚一样,“死”了过去。等她再“活”过来,继续报仇!
然而,她到底不是死了,滚烫的热度片刻不离她颈畔,仍令她难以克制地颤抖。
棉被被扯开了,当两具年轻的躯体贴合在一起,激动与紧张、新奇与羞臊的心情令身体不由自主地生出火烧火燎的燥热却又寒毛直竖的战栗……
苏亦梨忍不住哭出声来,一口咬在赫野骨感的肩头,狠狠地发泄自己无法反抗的恨意,也用溢进口中的腥咸滋味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这份屈辱!
赫野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了“赫连宗英的女人”几个字,他意气大发,有意放纵自己去发泄年轻的欲望,征服眼前这个倔强的女子!
什么“赫连宗英的女人”,都是赫连宗英骗她服从的谎言,苏亦梨竟然拿这句话来威胁自己,明知就里的赫野不仅觉得好笑,更感觉受到了挑衅。
他是奴隶出身,却从不认为奴隶的身份低人一等,被人瞧不起的根本原因是奴性。
赫连宗英的出生便注定了他的身份,这是命。倘若身份互换,他能做的要比赫连宗英做的更好!
孤身带苏亦梨进入屏溪关,是赫野的坚持。不止赫连宗英需要一场胜利来稳固他的地位,赫野也需要一个立功的机会来证明的能力!
“赫连宗英的女人”让他想到了骊戎族人时常在背地里议论他的话——废物养的狗,再厉害也是废物。
他会证明,他是赫野,不是狗,也不是废物!赫连宗英只是给他机会展示的恩人,他护卫赫连宗英是出于忠与义,却不是要低人一等!
而眼下,他要向苏亦梨证明,她的男人是自己,不是赫连宗英。
虽然赫野看得出赫连宗英对苏亦梨的态度与其他女子不同,但是,赫野认为早已有了妻子的赫连宗英并非当真倾心于苏亦梨,而是男人对于猎物的征服欲在作祟。
苏亦梨像是一匹美丽又难以驯服的烈马,不仅令赫连宗英着迷,也令赫野生出了征服的欲望。离开了赫连宗英的视线,二人单独相处,赫野内心的狂野越发澎湃,终于在今夜溢出身外。
赫连宗英既然说过这次外出由他决定一切,要了苏亦梨便是他的决定!
身心舒畅的满足之后,是略带疲劳的亢奋。赫野躺在安静的苏亦梨身边,佯装睡去。
过了许久,苏亦梨动了动身体,发出微不可闻的一点抽气声,缓缓起身穿好衣裳,坐到了窗前的桌案旁。
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落在苏亦梨的脸上,赫野微微张眼,正好看到她姣好的侧颜——清冷,脆弱,令人心疼的美。
眼睫向下微垂,苏亦梨的目光落到那只碗上,泪水氤氲之下的碗有些变形,随意一伸手,便将碗扫下桌去。
赫野霍地起身,在陶碗没有落地前一把接住。
刚抬头便迎上了苏亦梨淡漠却微红的双眼,听到她异常平静地开口道:“手滑罢了,你紧张什么?”
赫野确实有些紧张。苏亦梨为保清白几次濒死,他担心表现得太过平静的她会寻短见。
然而,苏亦梨此番的语气中带着隐隐的恨意,赫野放了心——有恨,就不会轻易结束自己的性命。
起身将碗放回桌案上,赫野淡淡地答道:“怕扰惊了邻居。”
说完,自顾自回到床上,继续睡觉。
苏亦梨看着只盖了半床被子,似乎真的睡着了的赫野,唇角突然扯起一抹悲凉的冷笑。
今夜之前,是她在防备赫野对自己不轨,今夜之后,自己可以放心安睡,轮到赫野不停提心吊胆去防备自己何时对他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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