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出城
出了济慈院,景岫按约定将张瑛挂到树上,又向方筠讨了一包迷药来。
她将迷药塞进王瑛的襟子里,然后低声对他说:“若有追兵发现了你,让你供出我们一行人的去路,你可自行决定,不用顾忌其他。就算你供出我们,我亦无话可说,这皇权争夺本就是那些贵族们做下的祸事,区区百姓又能奈何,你若要保住自己的性命而卖了我们亦在情理之中,我没有什么权利要求你来替我们保密。”
王瑛此时正被白布塞住了嘴,却听得景岫这一番话,眼里不禁多了一丝惊诧。其实,关于这几人的身份和秘密,他早已听了各七七八八,他以为景岫定是要对他威逼利诱,严禁他透露他们的去向的,却从未想过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心中正有些百感交集,却听得景岫的声音再度响起:
“老先生,这包迷药,我交到你的手里是为保你性命,若你真遇到了追兵,也真的说了我们的去处,他们却仍要杀你,到那时,你若能在危急时刻用好这包药,或许亦可有一线生机,切记,切记。”
景岫说完这一番话,赵容卿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掀开帘子叫景岫快回来,不要再耽误时间了,景岫对着王瑛拱手一拜聊表歉意,便大步流星地向马车走去。
马车内坐着沈韵白、赵容卿、秦槿三人。秦槿一直在昏迷,几人商量之后只能将他扮作沈韵白的侍妾,而赵容卿便成了这沈三公子的丫鬟;方筠扮作依旧是侍女、景岫扮作小厮皆坐在马车外面。
至城门处,刚刚换了一波守卫。
守卫们一见在这风声鹤唳的时候竟有一辆马车赫然从远处驶来,一下都警惕地拿起武器迎了过去。
“来者何人?皇太子丧仪期间,若无楚桀楚大人的手谕,擅自出临阳者,斩立决。”一支□□几乎要擦着景岫的耳际划过。
景岫却无所惧,不紧不慢地陪着笑脸道:“此乃宜春侯府三公子的轿辇,三公子有要是要回信州安和伯府,若是耽误了事,恐怕老伯爷要生气的。”
这守卫本有几分傲慢之态,骤然一听安和伯府四个字,脸上的神色霎时间一惊,景岫便清除他亦知晓着沈三公子、安和伯府同淮安王之间的关系。
只是虽然态度有所松动,但这守卫却无任何放人的动作,“既说是宜春侯府三公子,又有何证据?”
“大人请看,这马车便是自安和伯府所处,马车四角皆系重明鸟图腾,这图腾皆是以安和伯府特有的月瞳墨所制作,此墨世间罕有,昼为乌黑,夜变重紫,此时正值月落日升之时,这图腾便会不断由紫返黑,断是做不得假的。”
幸好,几人之前早已商量过对策,沈韵白也将月瞳墨的事情告诉给了景岫,不然这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搪塞过去。
那守卫仔细查看了马车四角的图腾,发现正如景岫所说,这图案亦是月瞳墨所制。
几人正暗自庆幸马上就要顺利过关的时候,却听得一句:“我不管什么沈三公子还是张三公子、李三公子,若无楚大人的手谕,谁也别想出城!”
话音落,一虎背熊腰的大汉现了身,那同景岫说话的守卫连忙恭恭敬敬叫了一声李大人。
这李大人声如洪钟,面如豺狼,脚步沉重,看上去倒是威猛凌厉,景岫琢磨着他应当是个内力深厚的硬功行家。
看来淮安王确实带了不少高手前来,想必是对这皇位势在必得了。
“李大人,烦劳您通融一下。”景岫从口袋里掏出沈韵白事先准备的一锭金子来递了过去,“沈三公子确实是要回信州有急事,若是公子回去晚了这么几刻,只怕老伯爷亦会动怒,到时候若伯爷一封奏疏送了回来,想必兄弟们也会吃亏啊。”
景岫一面利诱,一面加以威逼。
可这姓李的却是软硬不吃,一面推回了金子,一面说道:“若三公子真有急事,那小人可托两名看守去寻楚大人,若楚大人同意开城门,我自会放行,如若不然,那只能委屈三公子了,若是伯爷那边怪罪,小人自会一力承担,此事落不到兄弟们头上。”
这可如何是好?马车内,沈韵白急出了一手汗,他进城的时候,这姓李的尚未轮岗至此,那些小喽啰认出安和伯府的图腾,尚不敢拦他,可现如今遇见了个硬茬子,却实在是无法这么好蒙混过去了。
赵容卿亦是眉头紧锁,心下暗叫不好,若是真让楚桀知晓,那恐怕他们恐怕所有人都要命丧当场了,可若是现在原路返回,那肯定也会让人生疑,被抓住也是迟早的事情了。
方筠眼见这人和景岫僵持不下,气氛愈发凝重,几欲伸手去摸那藏在垫子下面的长剑。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总还能有一线生机,
就在她的手触上剑鞘的那一刻,突然听得一声长喝,众人循声望了过去,之间一队黑甲骑兵驾着骏马从不远处踏来。
“卑职参见沈三公子。”那为首黑甲骑兵下马,恭恭敬敬见了礼,便拿出一份手谕来让这王统领看。“羽卫中郎吴怀勇奉禁卫统领邓长瀚邓大人之令出城巡防,着令临阳城守备即刻开城门,不得有误。”
“邓长瀚?!”
马车里赵容卿、沈韵白二人皆大吃一惊。
这邓长瀚乃是启皇心腹,掌管整个临阳的主要守卫工作,这淮安王的属下怎会乖乖听他的指挥而放人出城?
不仅是车内的两个人,就连车外站着与守卫交涉的景岫也微微有些惊诧,这事儿怎么还牵扯上了禁卫呢?看来淮安王能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率部进城,与这邓长瀚一定也脱不了干系。
而在景岫背后,方筠亦陷入了极度的震惊当中,她脸色的血色刹那间消失得一干二净,拳头藏在身后不自觉地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心绪似有不宁。
既听得吴怀勇如此说,那李大人亦无甚可说,只得开城门放人。
但这吴怀勇却并不急着从出城门,反倒是又对着眼前这人说道:“既是开了这城门,不如将沈三公子一并放出临阳,三公子想必是有要事回信州。你若觉得难办,待我巡视完回宫,自去禀报邓大人,邓大人亦会如实回禀殿下,你且安心放行,必不会出事。”
“可是…卑职尚未禀报给楚大人此时,您知道,这外城现由楚大人接管…他…”
“你们楚大人公事繁忙,难道事事都要经管?沈三公子昨日才回城,怎么也不见你们盘问?倒是公子办完事情再回信阳,你们却推三阻四不肯相让了?”
他怎么会知道沈韵白昨日才回来?景岫不禁一怔。
“可…可是…”这李大人犹自逞强。
“还是,你要邓大人来亲自同你说才肯罢休?”吴怀勇眼睛一眯,倾身逼近,压迫感十足。
“……放行!”
这人掀开帘子看到车中无异样后最终还是妥协了,景岫不禁松了一口气,微风一吹,她才发现自己脊背上早已生出些冷汗来。
几人不敢做停留,景岫和方筠略向吴怀勇致谢后便赶紧驾着车离开了。
此时天尽头一轮红日正初升,但那高高悬挂着的月和星亦尚未消失,官道之上一片萧索,只有一辆悬着重明鸟图腾的马车向远处飞奔而去。
也许没有人知道,车上载着的这群年轻人会在这日升月落、斗转星移的清晨,踏着滚滚黄埃缓缓又将开启怎样惊心动魄、波澜壮阔的新局面来。
彼时,就连他们自己也无从知晓自己的命运将会驶向何方。
而在他们身后的临阳城中,一片茂密的密林里,那位曾经不可一世、骁勇无比的楚桀却惊恐的睁大了眼睛躺在低低的草丛里。他身上的血已经流干了,眼睛死死盯住某一处,仿佛至死都不敢相信会是那个人杀了自己。
是他?
居然会是他?
怎么会是他?
只可惜,他再没有机会告诉任何一个人自己刚刚得知的那个秘密了。
永远,永远也不会有这样一个机会了。
而杀他的那人却一步不停地抽身而去,他拭尽剑上的血迹,略一停顿,然后抬头看向远方,步履坚定地走向了那座波谲云诡的皇宫。
另一边,马车已向外行过一段时间,沈韵白掀开锦帘,眼前赫然出现了那座高耸入云的千叠峰,他一拍脑袋,终于想起了当年二哥教给过他那句话:
“蒲牢之音,专声独远,一为圣人出,二为江山定,三为天下宁,四为祸乱生,五为兵戈起,六为君王崩,念此六者,岁在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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