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鬼打墙

　　凌晨三点，周木阳在副驾驶上为驾车的季央开导航指路，后座上，初丁妍已经靠在林锦肩膀上睡着了。

　　林锦还没有睡，确切点说，是睡不着。从小到大，林锦没闯过什么祸，没做过让大人担心的事，可她骨子有股韧性，甚至是犟劲，让她越挫越勇，不轻言放弃，这也是她为什么能坚持这么多年格斗训练的最大原因，来了汉大之后，她遇到一系列惊险诡异的事情，血液里的斗劲又涌上来，甚至比以往还要多一份难以言明的狂热，让她不由自主地向漩涡靠近。

　　到达留坝服务站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季央很久没有开夜车了，现下腰酸背痛，几人在服务区里睡了一小会儿才重新出发，终于在早上六点半到达肖家咀村碑前。

　　根据周木阳查到的信息，清末灾荒的时候，肖家咀的大部分村民做了流民，村子里只剩了走不动的老弱病残等死，所以很快就成了荒村，直到抗日期间，人们来巴蜀地带避难，在原来旧的肖家咀之外又建了一个新村，新中国成立以后划分地县，仍然把这里划为肖家咀，现在从卫星地图上看到的肖家咀就是现在的新村，而不是他们要去的旧村地址。

　　十月底的清晨已经有些凉意，这个点，村里出门的人不多，季央驾车在村子里转了半天，终于遇上一个扛着锄头上山的庄稼汉，季央解释自己是历史老师，带着学生来考察，打听肖家咀旧村的具体位置。

　　原本一脸憨相的庄稼汉，听到季央提到旧村后，脸上顿时露出恐慌，“去啥，去啥，雾达（那里）凶咧，闹鬼……”，他说着一口关中话，周木阳四人是一个字听懂，只有季央勉勉强强听得一知半解，老汉大致意思应该是，那里闹鬼闹得很凶，荒废很多年，没人敢进去，这反而让季央几人放下心来，他们没有找错地方。

　　季央塞给了老汉一些钱，示意他若不愿带路，好歹指明方向，他们自己去找。老汉犹犹豫豫收下钱，给几人指着一座山说，旧村就在山后面的山谷里，再三嘱咐几人要小心些。

　　留坝的山都可以算作秦岭分支，多是石头山，山上路都是劈出来的，弯曲狭窄，碎石众多，想开车过去是不可能了，季央将车停在庄稼汉的家院里。四人吃了些东西，拿上必要的随身物品，准备徒步登山。

　　山路比预想中的更为陡峭，都是石路，有的时候直上直下，不得不手脚并用，等到几个人爬到山顶时，都累得气喘吁吁。

　　在山顶上向下看，已经可以看到山谷里的村落，村里的房子是四合院的建筑，但已经塌陷了一多半，剩下的也是破败不堪，在距离最远的地方有一栋单独的二层建筑，隐约是三角屋顶，极像书上描述的三竹巷馆，这一发现让几个人心中燃起希望，加快了下山的脚步。

　　下山的路野草尤为茂盛，几乎与女生的腰齐高，几人拨着草走路，仔细地辨识下山的路。山路直通村口的牌坊，将近八十年过去，木质的牌坊已经变得乌黑腐朽，有的地方一碰就簌簌地往下掉木屑，勉强能辨认出肖家咀三个字。

　　村里有一条主干路，但也就三五米宽，窄的地方，四人没办法并排行走，但房子与房子之间有许多小巷，通向各个方向。

　　村里的房子明显是明清的传统建筑风格，都是木头搭建的二层楼，一楼是几块木板围起来的墙体，二楼是一圈围着的窗扇，屋顶瓦片是天然的石板瓦。这里很少有独家独户的房子，一般都是四间房子围成一个四合院，院子中间是四四方方的天井，院与院之间是狭窄的巷子。由于房子都是木头的，过去这么多年，都呈现出黑色，空气里也弥漫着木头腐朽的味道，幸亏汉中降水量不多，否则木头潮湿了，腐朽得只会更快。

　　房子的屋檐伸出的部分很长，站在巷子里向上看，两间房子的屋檐遮去了大半个天空，只能看到一线天，让人觉得好像是被层层包围住，越走越压抑，整个村子就像两山之间的一个墓地，昏暗沉闷，死气沉沉。

　　因为卫星地图上查不到这个位置，所以几人只得根据在山顶上看到的大体方位往前走。但这里的巷子又窄又暗，在四合院之间一进一出，东拐西拐，几个人很快就失去了方向感，迷失在一条条的巷子里。

　　“你们看这间房子，咱们刚刚是不是来过吗？”周木阳指着一个塌了一半的房子说，虽然这里的房子都长得一样，四四方方围成四合院，但是他之前格外留意了这个塌房子，所以又回到这里的时候，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不可能，我们顺着指南针的指针走的，没有偏离过正北。”初丁妍扬了扬手里的指南针，只见指针确实是指向正北。

　　林锦接过初丁妍手里的指南针看了两眼便发现了问题，无论转向哪个方向，它的指针都指着北，很显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指南针已经坏掉了。

　　几人试图回到那天主干路上，然而，就在走出巷子的一刻，他们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这座塌房子前。

　　“我们向左拐了一次，出了四合院，然后直走右拐，边上是另一个四合院，然后走到头左拐，就应该回到主路上，不可能回来这个地方，就算是个圆形，也不应该回到这儿来。”周木阳走在队伍的最后一个特意记下了行走路径。

　　“起雾了。”林锦的声音清冷，透露出机警。

　　不知从何时开始，整个村子起了一层薄雾，但这雾气不是从空中落下来的，而是从脚下的地面缓缓升上来的，四人看着脚下的薄雾，伸手探去，雾气有刺骨的寒意。

　　季央的脸色变得难看，如果他没猜错，这回是遇上了鬼遮眼，也就是鬼打墙，看似在向前走，但其实被困在一个地方打转，但是鬼打墙都是发生在晚上，只有在晚上，鬼气才能出来迷人眼，等到白天，鬼气消失，鬼打墙自然也跟着消失了。但，现在可是白天，抬头看，太阳还挂在天上，初丁妍和周木阳身上的三盏阳灯也正常，这种情况下能发生鬼打墙同时困住四人，只能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里的鬼气已经强大到遮天蔽日。

　　雾气越来越浓，不断地上升涨到眼前，几个人在雾气里只剩下模模糊糊的人形，整个村子都笼罩其中，雾里的房子透露诡异，仿佛随时都会从里面走出什么怪物。

　　“趁雾气还不浓，林锦你到房顶上看路。”雾气蔓延得越来越快，很快就会漫过屋顶，届时，就再也看不到路了，季央只得嘱咐林锦翻上房顶，把路记住。他站在一间房子门前，弓起膝盖，示意林锦踩着自己上房顶。

　　林锦将背包递给周木阳，如同一只豹子，大步助跑踩上季央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向上一跳，弹起数米，双手抓住二楼窗扇的边缘，双脚连蹬几下墙体踩上窗框，接着双手向上抓住屋檐下的粗横梁，胳膊一提，轻快地用左脚勾上屋檐的石板瓦，与人造的瓦片不一样，石板瓦是用天然的石头磨出来的石板，除非墙体塌陷，否则很难被踩碎塌陷。

　　林锦踩上屋顶，将雾气踩在脚下，她环顾四周，发现几人竟然就停在了村口的四合院附近，但其实几人已经没有停歇地走了几个小时，她极力远望，在所有四四方方的屋顶中，看到了那个三角楼的尖顶，她匆匆用纸笔画下通向那处的路线，画完最后一笔的时候，雾气已经将整个村子从上到下笼罩了起来，林锦再想看过去的时候就只能看见满眼的雾气。

　　她向下看，完全看不到地面，只有奶白色的雾气，她只得大喊一声，“让开，我要下去了。”

　　林锦踩在刚刚上来的地方，单手压檐，一个起身从檐上跳了下去，落地一滚，站了起来，却发现浓雾之中，没了季央几人的身影，她侧耳倾听，四周寂静，除了自己，听不到第二个人的呼吸声。

　　林锦捏紧手里的画纸，全身的毛孔都在警戒当中。突然，从她身后猛地伸出了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林锦大惊，迅速用手肘向后顶，重重地顶在了后面人的肚子上，林锦起势要第二击的时候，那人另一只手环住林锦的腰，将她紧紧地箍在怀里，贴在她耳边小声耳语道，“是我，周木阳。”

　　林锦认出周木阳的声音，这才松了一口气，转眼被周木阳拉进了身后的房子里。

　　屋中，初丁妍躺在地上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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