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空手去的四人从天晟回来时，电三轮上装满了小包大袋的衣服，这些都是许幸挑的样衣。服装城一般是不做零售的，但经过许幸精心培训和许萍周小慧的虚心学习后，档口的老板还真被她俩唬住了，以为她们是西南边来的采购员。
四人把衣服搬进一楼，整理衣服一件件挂起来，准备稍后分类上身拍模特图。地上杂乱的塑料袋和包装纸扔的遍地都是，踩上去就会发出难听的嘎吱声。
“我能做什么吗？”挂衣服的姜一怀被叫住，她抬头，是这几日躲在二楼的很少出现的大姐姐。
——林湘。
许萍和许幸还在搬衣服，周小慧在整理拍摄间，一楼只有姜一怀在拆包装挂衣服。她把移动衣架拖到林湘身边，还有装着衣架的箱子。
“和我一起挂衣服吧，湘姐。”
林湘点头，随即开始上手。搬完衣服的许幸看见林湘下了楼，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着她俩微微颔首。
许幸在海州市的塞缇酒店捡了个人回来。
时间回到几天前，月光下的花园中。许幸本来给林湘递了纸就打算离开，林湘却突然开口问许幸能不能陪她说说话。
林湘擦完眼泪抬头，发现给自己递纸的居然是个小女孩，想倾诉的心顿时破灭了。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许幸先打破了平静。
“要不要去那边坐坐？”许幸指着亮着灯的大堂，“我快被蚊子咬死了，先离开这吧。”
夏天的蚊子很歹毒，特别是潮湿的地方，植被茂密的角落。叠了三个蚊子专属buff，许幸裸露在外的手腕和脚踝早就被叮的不成样子，鼓起一个个大包。
最后林湘带着许幸去了贵宾休息室，她的生日宴会本来就不需要她，不在也没有关系。
林湘换好常服，坐在许幸对面，“你刚才都……算了，你家长在哪里，要不要我带你去找他们？”
林湘想着就算许幸听到了也没有什么大碍，她们素不相也没有利益纠缠，小孩子大概也不懂大人的事。
“我其实挺喜欢椰子汁的，但不是最喜欢。”许幸喝下手里最后一口，答非所问，“姐姐有什么喜欢的事物吗？”
“睡觉算吗？”林湘垂眸，避开了许幸直视她的眼神。
“没有别的了吗？可以再想想的。”
林湘眉头微蹙，在许幸一次次“还有吗”的追问下再也说不出别任何事物。她不理解许幸为什么这样问，良好的教养让她耐着性子回答。
林湘：“没有了，我都说完了。”
“为什么不喜欢自己呢？你说了好多喜欢的，但是表情告诉我你其实并不喜欢这些东西。”许幸眯着眼，把编辑好的短信给许萍发过去，她让许萍她们散好步先回房间，自己稍后就到。
“结果等你说完，你还是没有意识到可以喜欢自己。”
林湘好几次抬眼看许幸，又很快把自己的视线偏移。双手在握放在腰腿间，大拇指无意识的手背、虎口处剐蹭，焦虑不安的的状态可见一斑。
林湘呢喃：“喜欢自己？”
她摇摇头，带着几丝嘲讽轻笑出声，像是听了个笑话。
“喜欢自己不应该吗？”许幸话锋一转，“姐姐，你长得不太好看，你们刚刚说的妹妹是不是比你更好看啊？不然怎么他们都喜欢她，不喜欢你呢。”
林湘身体僵住，闷声点头说了句抱歉，把头低得更深了。
许幸笑出声：“错了，你现在应该上来揍我一拳然后说‘你放屁，我超美的’。为什么要对说抱歉，我在说你坏话哎。”
林湘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小女孩，诧异她为什么不大的年纪却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像是在开解自己。
许幸继续说：“抱歉刚刚听到了你们说的话，但是我先坐在哪里的，所以不能全怪我喔。”
曾经许幸也像林湘这样，不敢与人沟通不会拒绝否定，敏感又自卑，吃了不知道多少的亏。后来在一个女领导的不断羞辱和欺压下，她第一次反抗就仗着自己的力气把领导的手反剪在背后，头按在缝纫机上开动机器。
明明上下运行的机针离这位以刁钻刻薄出名的领导还是有点距离的，这位领导却还是哭着尿了裤子，在叫骂中变成认错求饶。周围人也不敢劝，生怕还是赵望男的许幸真的做出什么。最后车间的领导来了，没有许幸想的被开除扣工资，只是稍微教训了许幸让她以后不要冲动，有问题同事间先沟通别动手。
没开除许幸的原因很简单，工厂新签的国外高端订单要求采用最新的缝合包边技术，新机器只有许幸会，厂里还等着她教别的员工。女领导大约是看不惯许幸被上司捧臭脚，拿着生产线最高的工资，所以经常针对她。
开始的言语攻击许幸没有反应，她便觉得是许幸软弱好欺，时不时找个借口扣工资加工作量，指着许幸鼻子骂上一两个小时。许幸也忘了自己是怎么突然暴起，但是从那天以后她的生活就变了。虽然大家关系依旧不亲近，但是没有人会把自己做坏的衣服偷偷塞到许幸的筐子里，宿舍里的衣物不会莫名其妙的消失损坏，总是当着她的面嚼舌根的人也收敛起来。
许幸学会释放自己欣赏自己，拒绝所有不喜欢的事，直面恶意和诋毁。当她过得越来越滋润，看着镜中越来越自信明媚的自己，许幸突然发现自己挺好的，哪里有别人说的缺点和不足，自己明明超棒的！
少听别人打压你的话，他们就是在试图把你变成他们心中你差劲的样子。
长得胖、不好看、脾气差、能力差……
还有——你不配。
放她奶奶的屁！你就配！你是最配的！你就是最好的！
林湘：“我觉得我没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地方。”
林湘从小就比不上苏暖，这是她刻在骨子里观点。苏暖活泼可爱，总是可以大方的说出自己的所想所要，林家上下的每个人都喜欢她。他们一起上的学校里，苏暖永远是最耀眼的太阳。公认的苏暖比林湘更像林家的孩子，林湘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女，阴郁沉闷不讨喜。
“真诚——我问了什么你都会不厌其烦的回答。温柔——你刚刚从包里拿了止痒膏给我擦蚊子包，还有好喝的椰子汁。好看——你还是我喜欢的古典美人长相，你的皮肤又细又白还是鹅蛋脸哎。”许幸掰着手指头算林湘的优点，“回来的路上有片很黑的小路，是你牵着我走过来的。声音也好好听，还有还有……”
许幸放下手，看了一眼手机，“我们在一起还不到十分钟，这是我发现的你，已经数不过来了。我相信还有更多是我没有发现的，这些不值得让人喜欢吗？”
“谢谢……”林湘还没说完又被许幸打断了。
“再加一个，很有礼貌。”
林湘浅笑着用食指拭去眼角的泪花，面颊微红，“太过了，没有你说的这么好的。”
“谦虚，再加一分。”
“哈哈，你真的很会安慰人，真的很感谢你，我心情好多了。”林湘一改先前低落的样子，明媚起来。
“笑起来好看，加分加分！”
……
许幸看着直视自己的林湘，双手捂着脸颊“怎么样，姐姐喜欢上自己了吗？我已经快爱上姐姐了，可惜我不是男——不对，女孩子也可以，姐姐能接受吗？”
林湘摆手：“不行不行，你还是个孩子。”
许幸瘪嘴：“虽然我被拒绝了，还是要夸你爱幼，保护祖国花朵的优点。”
“你好会哄人，你多大了呀？”林湘被许幸逗得前俯后仰，看着许幸又要张嘴夸夸，连忙制止，“别夸我了，我现在知道我自己又多值得人喜欢了。”
“我叫许幸今年十三，姐姐呢？”明明内心是个二十多岁，现在却在十几岁的躯壳里，还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
“林湘，二十一岁啦。”
“才二十一就要结婚吗？会不会太早了。”
林湘脸上的笑意消散，“家族联姻，利益互换而已。这是什么意思你懂吧？”
许幸：“知道一点，姐姐想结婚吗？我刚才听到未婚夫是你喜欢的人耶。”
“不想。他爱的不是我，如果结了婚就是三个人痛苦，还不如我成全他们。反正从小到大，我让习惯了。”
林湘从小就被林天季逼着让苏暖，林家夫人也不喜欢林湘这个私生女，宁愿把没有血缘关系的苏暖当做亲女儿养也不会正眼看林湘。无论任何东西都是苏暖先选，只有一件的话也是苏暖的，林湘喜欢的苏暖想要，那就再也和她无缘。这些年以来，她已经习惯了。
“男人千千万，不行咱就换。”许幸神秘兮兮的靠近林湘，“姐姐你有钱吗？”
“嗯？有一些的。”虽然林家不待见林湘，每月的生活费还是会照常给一些。她花钱的地方不多，这些年还是攒了一些积蓄。
“你可以把钱转移出去，信托、瑞士银行这些什么的，让他们动不了你的钱。不想结婚就带上身份证跑路吧，到没人认识你的地方，什么利益联姻兄妹爱恨和你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们对你不咋地，为什么要牺牲自己的幸福。要是他们来抓你，你就往公安局派出所里跑，法治社会还能和国家对着干吗？”
“你怎么知道信托银行之类的，谁教你的啊？再说逃跑这种事，会给林家丢人的……”
许幸：“小说里都这么写的，别管林家丢不丢人，他们都威胁你去给人家当第三任夫人了，既然不把你当家人，他们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
林湘心动了，从来没有人告诉她原来自己还可以选择逃跑。
许幸看过的小说电视剧里不都是这样么，有钱人抬手就是冻结资产。她也问过温子谦，这其实是不现实的，个人没有权利冻结他人资产，只有公检法通过程序才能做到。
【啧，万一有钱人就是为所欲为呢？】
【虽然这个不太可能，但是你可以通过信托或者瑞士银行转移资产。】
许幸发现自己来到沧川市以后，越来越频繁的想起温子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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