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出了什么事，令唐壁答应订婚了，看刘妈遮遮掩掩，不是什么好事。
沈曼卿现在无心其它，压低声音问：“刘妈，你平常当东西都去那个当铺？”
“小姐问这个做什么？沈家不缺吃不缺穿，小姐还有什么大花销，需要当东西？”
“我急等钱用，手头的钱不够。”
“我经常去的有两家，当铺老板人厚道……”
沈曼卿上楼，搬出酸枝木镶百宝螺钿首饰匣，检出两套场面戴的首饰，还有母亲留下的一对玉镯，留作念想，找了一块绸子包袱皮，把首饰匣里的项链、耳环，手镯，倒在包袱皮上包好。
首饰匣倒空了，底部有个隔层，沈曼卿又打开隔层，里面只有两把钥匙。
她拿出来看，两把钥匙是一样的，开同一把锁的，她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对这两把钥匙没什么印象。
这两把钥匙不是随身携带的房间钥匙，她拿钥匙试房间里所有上锁的柜门抽屉，全都打不开。
心想，这两把钥匙放在首饰匣底部隔层，看样很重要。。
走出房间，拿钥匙下楼，一楼厨房，客厅，客房，餐厅，储藏室，佣人房间，她瞅了半天，这幢别墅有个后门，后门有暗锁，她走到后门，拿钥匙试门锁。
客厅后门直通花园，看见花园里站着两个人，是侍女阿平和三姨太蒋云芳，两人不知道说着什么，蒋云芳表情严肃。
她试了试，不是后门的钥匙。
挺奇怪，藏在暗格里的钥匙到底是开什么的。
大小姐沈曼丽下楼来，一脸不快，问；“蒋少爷呢？”
沈曼卿说；“蒋少爷说他先走了，让我告诉大姐一声。”
沈曼丽垂头丧气地朝沙发上一坐，刘妈关切地问；“大小姐怎么了？”
“父亲说让我少和蒋家表哥来往，父亲瞧不起蒋家，说蒋表哥不务正业，他是不知道蒋表哥有抱负的。”
刘妈和沈曼卿互相看看，沈家大小姐的脾气，全世界都说蒋世君不好，她也认为好。
“大姐，又跟谁生气了，是蒋少爷惹到大姐了。”
三小姐沈曼娜从楼上下来，刘妈直给三小姐使眼色。
沈曼娜佯作看不见，继续说道；“蒋家表哥对大姐温存体贴，百依百顺，是什么事惹大姐生气。”
沈曼丽赌气，拿起一瓶打开的汽水喝，“父亲说蒋家是个空架子，他不同意我和蒋世君在一起，真是唯利是图，势利眼，我们沈家比蒋家强，强又怎么样，现在是民国了，提倡民主、反对□□□□。”
刘妈朝楼上看看，“小声点，我的大小姐，让老爷听见。”
“听见了又能怎么样，我和蒋世君是新青年，现在婚姻自由，父亲的封建家长作风也要改一改，还搞包办婚姻的一套。”
这时，三太太蒋云芳从后门进来，说：“曼丽，你父亲也是为了你好，你父亲希望你嫁到家境富裕的人家，一辈子吃穿不愁，再说咱们这样人家的小姐，没有佣人、厨子、司机，想想日子可怎么过呀？”
“三姨娘，您原来没有嫁给我父亲之前家里也没有佣人，又是怎么过的？”
蒋云芳圆润的脸微微变色，“大小姐，我是好心，你可别看不起别人，这样糟蹋人，我娘家的日子是不如沈家，可也没到让家里的小姐自己下厨烧饭，我嫁给你父亲前，也是娇生惯养、供读书，粗活都有娘姨做。”
大小姐沈曼丽拎不清，不识好歹，蒋云芳不再理她，朝厨房走去，扬声问：“张嫂，晚上吃什么？”
“炸酱面，老爷吩咐吃炸酱面。”
沈曼卿拿着钥匙上楼去。
自鸣钟响了六下，餐厅里女佣摆好碗筷卤子，卤子有雪菜肉丝、茄子肉丝、木耳鸡蛋黄花菜、冬笋鸡丁，拌了一碗芝麻酱、炸了一碗肉酱，小碟辣椒酱，醋，蒜泥。
三太太蒋云芳爱吃辣，孟玉贤这个富家少奶奶却也喜欢吃辣，三小姐沈曼娜一点辣不能吃。
沈老爷上座，看桌上没有二太太，缺长子沈家祥，面色不虞，问孟玉贤，“最近家祥晚上是不是不回家，我一个星期没看见他了。”
孟玉贤陪着笑脸，“父亲，家祥回来时您睡了，有几次他要给您请安，我拦下了，怕吵到您休息。”
夫妻闹矛盾关起门吵，利益相同，共进退，孟玉秀出身名门，识大体。
沈老爷说：“你劝着他点，别整天出去胡闹，轮船公司看不见他人影。”
“是，父亲。”
孟玉贤答应着。
沈昌霖就这一个成年的儿子，不争气，自己身体抱恙，越发不挤，长子沈家祥难当大任。
这时，沈家辉从后门跑进来，动作极快地坐在餐桌旁，刘妈说；“小少爷，洗手吃饭。”
沈家辉扭着身子，“不洗。”
严肃的沈昌霖见到幼子面色柔和许多，“又淘气了，你看你的手很脏。”
蒋云芳笑着说；“家辉有进步，算数学得很好。”
小少爷沈家辉由生母蒋云芳亲自教导。
“好，长大有出息。”沈昌霖看小儿子眼中露出慈祥。
蒋云芳对女佣说：“给小少爷擦擦手。”
阿平拿一条湿毛巾给沈家辉擦手。
沈家辉看一眼三小姐沈曼娜，每次吃饭不洗手，三姐总嫌弃他脏。
对擦手的阿平翻了一下眼珠，“讨厌。”
沈昌霖微微一叹，幼子尚未成年，长子不成器。
吃一小碗面，似乎胃口不太好，沈曼卿看出父亲心事重重。
沈昌霖接过小翠递给他的湿手巾，擦了擦手，目光转向二女儿沈曼卿，“曼卿，你明年考哪所大学？”
“金陵女子大学或者燕京大学，大学毕业我想留洋。”
沈昌霖重视子女的教育，女儿也接受同等的教育，点头说：“你在家闲着没事，雇家庭教师补习一下英文。”
“我也是这么想的。”
“曼卿是有志气的。”大太太许桂枝对沈曼娜说：“你也要努力，像你姐姐一样，不能落后，现在民国了，妇女解放运动，倡导男女平等。”
大太太一向不苟言笑，沈曼卿认为她守旧，甚至有些古板，没想到她能接受新思想。
随即稍一琢磨，觉得大太太男女平等的话有所指。
沈昌霖离开座位，大太太起身回房间了。
沈曼丽在电话机旁，和蒋世君通话，没完没了，沈曼卿想打电话，父亲答应请英文家庭教师，她想问问梅笙请的英文教师怎么样，看了两回，沈曼丽还占着电话。
沈家祥回来了，进客厅看人都散了，便走到擦桌子的侍女小翠身后，小翠低头，露出白净的脖颈，忍不住凑过去。
小翠吓了一跳，忙躲开，嗔怪道：“大少爷，这是做什么？”
沈家祥诞着脸，“什么时候我同父亲说娶了你，大少奶奶不生养，你给我生个儿子，在这个家的地位同大少奶奶一样了。”
小翠瞪了了他一眼，“大少爷，我们是下人，命贱，可也不是你们爷们取乐的。”
说着扔下抹布，转身走了。
次日，沈曼卿中午起床后，洗漱完，让侍女阿娣把早餐端到房中吃。
一碗粥，一个煮鸡蛋，一碟小笼包，两样小菜，边吃边想朝大少奶奶孟玉贤借照相机。
吃完饭，把所有的英文书找出来，走马观花地翻了一遍，幸喜学过的都没忘。
英文书空白处密密麻麻的小字注解，教会办的中学重视英文。
在书的缝隙不容易被看见的地方，唐壁两个字出现了几次，沈曼卿现在想起这个人，心湖没有一点波澜，就像一个认识的人，没什么特别的。
三点多，这个钟点沈曼丽一般不在家，她下楼给梅笙打电话。
手刚碰到电话机，电话机响了起来，她拿起听筒，喂了一声。
里面传来父亲的声音，“曼卿，是你吗？”
“是我，父亲。”
“曼卿，你在家无聊，爹请你去吃西餐。”
沈曼卿心里一暖，很高兴，“去哪里吃？”
“你喜欢去哪里就去哪里吃，爹请你。”
沈曼卿稍稍打扮了一下，怕父亲久等，让阿奇开车送自己过去。
一进西餐厅，看见靠窗的座位上的父亲朝她招手，走过去，在对面坐下。
沈昌霖慈祥地微笑，“我点了你爱吃的”
侍者端上牛排，法国红酒蜗牛，鹅肝，蘑菇浓汤。
“父亲今天这么破费，我要多吃点。”
沈昌霖看着笑容灿烂的女儿，五官精致漂亮，“你越来越像你母亲了。”
沈曼卿抬头，父亲凝视着自己，眼中情绪很复杂，问；“有什么事吗？”
沈昌霖有些艰涩地开口，“曼卿，你还有几个月就十八岁了，杜律师找过你，你母亲持有德昌轮船公司百分之三十八的股份，父亲能不能同你商量一下，买下你手里的股票。”
沈曼卿全明白了，父亲今天请自己在外面吃饭，是想要她手里的股票。
沈昌霖等半天女儿没说话，神情有些紧张地看着她，“父亲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沈曼卿没有插嘴，沈昌霖硬着头皮说下去，“你持股的轮船公司的股票，我作价买下来。”
沈曼卿抬眸，问；“现钱？”
“不是，沈家的两幢别墅给你，抵了股份。”
沈曼卿心里对父亲失望。
沈昌霖这个船业大亨，想把实业做大，德昌轮船公司有两艘大船，新购进一艘货轮，向银行贷款，把沈家人现住的别墅和另外一幢别墅抵押给了银行。
“我要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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