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阿娣小声问；“小姐，你说真是大少爷杀了老爷吗？”
沈曼卿说；“安眠药是他下的，也不能证明他就是凶手。”
“小姐的意思是凶手另有其人？”阿娣问。
“不好说”沈曼卿思忖，半天道；“我觉得这件事不那么简单。”
“小姐现在已经成年了，而且和唐少爷已经订婚了，现在也不兴守孝三年，等过阵子家里消停了，和太太商量，把小姐的婚事办了吧。”
刘妈这几天眼皮直跳。
“刘妈，唐壁是留过洋的新青年，不甘于受旧礼教的束缚，不满包办婚姻，我的婚事还是从长计议。”
沈曼卿想等自己能够独立，两人解除婚约，给唐壁自由，唐壁选他喜欢的姑娘结婚。
“小姐，什么自由恋爱，都是哄没经过事的年轻小姐的，你看那自由的，一时新鲜，等新鲜头过了，有后悔的一天，姑爷是百里挑一的人才，门当户对，多少人羡慕不来，小姐可千万别犯糊涂，姑爷有点想法，那也都是因为小姐的错，不是刘妈说，小姐行事太莽撞，都过去了，现在姑爷看着是乐意了。”
沈曼卿眨眨眼睛，她做了什么事，令唐壁不能接受。
阿娣得意地说；“刘妈，小姐不逼一逼姑爷，能顺利订婚吗？要说我家小姐那是敢作敢为。”
“你这丫头信口胡吣，都是你这丫头怂恿的小姐，小姐是什么身份，要不是老爷和唐老爷把事压下去，小姐的名声坏了，现在小姐和姑爷订婚了，没人嚼舌根了。”
阿娣还有点不服气，小声嘟囔，“明明是小姐自己主意大，我劝小姐，小姐不听。”
沈曼卿突然问；“你们说的是什么事？”
两人一愣，这才想起小姐受刺激，没完全恢复，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刘妈一哂，羞于说出口。
阿娣期期艾艾，“就是小姐略施小计，姑爷只好答应订婚了。”
这个略施小计，看阿娣有点难以启齿，沈曼卿大约也猜到点什么，刘妈老脸都红了，估摸着不太光彩。
醒过来后在巡捕房第一次见唐壁，唐壁对自己很冷漠，自己多半做了丢脸的事。
说；“我从前年纪小，不懂事，唐少爷看不起我吧。”
她低下头，有几分懊恼。
这时，刘妈和阿娣的目光一起盯着门口，脸上显出尴尬表情。
唐壁走了进来，手里提着盒子。
没看尴尬的刘妈和阿娣，朝沈曼卿举了举手，说：“五芳斋的粽子，你不是想吃吗？”
沈曼卿伸头看袋子里，有肉粽、红枣、豆沙、蛋黄……
有点迫不及待，剥开一个肉粽。
刘妈对阿娣说；“你跟我去菜市场买只老母鸡，再买两条鲫鱼，给小姐补一补身子。”
阿娣犹豫，“小姐……”
刘妈使了个眼色，笑着说；“小姐麻烦唐少爷照顾。”
唐壁微笑点点头。
二人走后，唐壁坐在床边椅子上，似随意地问；“我来时，听你说我看不起你，是什么意思？”
沈曼卿正吃一口蛋黄，差点噎住，唐壁拿过水杯，递给她，“喝口水，慢慢吃，都是你的。”
沈曼卿喝了一口水，把蛋黄咽下去，抿了抿嘴，说；“以唐少爷条件，我想我配不上唐少爷，唐少爷心里看不上我的。”
两人对视几秒，唐壁忽地一笑，“为什么这样想？”
沈曼卿咬了一口粽子，反问，“难道不是吗？”
唐壁看她小心地剥开粽子叶，怕粘在手上，吃相斯文，手指白嫩透明，一时走神。
沈曼卿没听到他回答，心说我说对了，看不起我，我还瞧不上你。
“不是”
在她以为唐壁默认时，唐壁回答。
沈曼卿停止吃粽子，抬起头看着他，好像想从他脸上看出说谎的痕迹。
唐壁很认真的神情，没看出什么来。
“哦”
沈曼卿继续小口吃粽子。
两人没继续这个话题，过一会，唐壁说；“你大哥可能要被巡捕房起诉杀人罪。”
沈曼卿没吃惊。
唐壁又说；“四太太的死，巡捕房怀疑是你大哥所为，因为四太太怀孕了。”
沈曼卿正往嘴里送粽子，一下停住，这回吃惊地看着唐壁，“四姨娘怀孕了？”
“我听巡捕房的人说的，法医对四太太的尸体解剖，发现四太太已经怀孕两个月了，巡捕房又查到四太太曾经化名去一家私人诊所就医，给她检查的医生说，四太太要保胎，留下这个孩子。”
沈曼卿的脑子快速转动，就是说父亲死时，四太太范金已经怀孕一个多月了，可父亲一直身体不好，她想把这个孩子算在父亲头上。
当下想到，问：“是我大哥的孩子吗？”
“人死了，你大哥不承认。”唐壁道。
四太太心里知道这个孩子来路不正，先去小诊所，没有声张，这件事传出去，是上流社会的一大丑闻。
唐壁看她不吃了，拧了一个湿手巾给她，说；“除非案子有新突破，否则对沈家祥相当不利。”
沈曼卿慢慢地擦着手，思忖着，说：“沾了安眠药的纸是关键，我怎么觉得案子没那么简单。”
沾了安眠药的纸这条线索为巡捕房没头绪的案子提供了关键的证据。
父亲和四姨太的死，大哥沈家祥嫌疑最大。
“沈家祥承认了给你父亲下了安眠药，始终不承认杀人。”
唐壁说话时，一束阳光打在沈曼卿的侧脸，颈项修长，肌肤白得透明，显得柔柔弱弱的。
沈曼卿一抬头，正撞上唐壁的视线，唐壁没来得及掩饰，眼底的担忧一览无余，说；“不用担心我，刘妈天天求神拜佛，保佑我平安长大。”
说着从领口拉出红线拴着的一块玉，“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护身符。”
唐壁身体前倾，拿起她脖颈上的玉，翠玉温润，留着沈曼卿身体的温度。
耳畔响起女孩纯真甜糯的声，“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护身符，我一直戴在身上，我送给你，保佑你平安。”
“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吧。”他拒绝得干脆，那时沈曼卿刚上初小。
唐壁不觉恍惚起来。
由于红线短，两人不得已凑近，额头几乎碰上，男子温热的呼吸吹拂在她脖颈。
沈曼卿微微侧过脸，看他一直抓着玉不放，提醒说：“唐少爷喜欢这块玉？不过我不能送你，我另外买一块玉去寺庙开了光送你。”
作为他这几天对自己照顾的报答。
唐壁倏忽醒过神来，刚才一瞬间自己失态了，她说过的话早已经忘了，他竟然记得。
有点落寞，遂把玉放入她衣服里，手指碰到她胸前雪白的肌肤，有点慌乱，忙撤回手。
不自觉地摸着自己的手背，似乎感受方才一瞬间那滑嫩温软。
这家私人西医院的环境很好，病房的墙壁淡绿色，令患者心灵宁静。
沈曼卿在医院反而比在家睡眠要好，沈家被恐怖阴影笼罩，医院是安全的。
护士看这位唐先生对未婚妻这么好，且穿戴不俗，又是富家子弟，对他很有好感。
医生护士都知道两人是未婚夫妻，沈曼卿没辩解，未婚夫妻关系少了闲言碎语。
至于以后，谁知道呢。
沈家分崩离析，亲人间互相戒备。自己孤身一人，手上持有沈氏轮船公司最多股份，守住轮船公司，还要依靠唐家这座靠山。
她不希望沈氏轮船公司垮了，那是她母亲留下的。
基于这点私心，她和唐壁的关系维持现状。
住院这几天，唐壁跑前跑后，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沈曼卿没了最初对唐壁的成见，其实接触下来唐壁的为人还是不错的。
唐壁办了出院手续，刘妈和阿娣已经收拾好东西。
沈曼卿住了三天的院，透过车窗看见前方的沈公馆，心里的弦一下紧绷了。
沈家没有过年的气氛，人人自危，没人注意沈曼卿生病住院，大太太问了几句，心不在焉。
这阵子就连沈曼丽和蒋世君的电话都少了，沈曼娜住在学校，礼拜天也不回家了。
这几天天阴，阴雨连绵，什么东西都要发霉了一样。
吃过晚饭，沈曼卿坐在客厅沙发上翻看金融期刊。
侍女阿平下楼，没注意她，匆匆出门去了。
她拿着金融期刊上楼。
走到二楼时，看管家段丰良手扶着盥洗室的门，走过去，问；“段叔，门坏了？”
段丰良说；“下雨屋里潮湿，开关门吱呀声。”
沈曼卿上楼，走到楼梯拐角，刚要迈步上楼梯，段丰良修理门，来回开关盥洗室的门，吱呀声在肃静的走廊尤为刺耳。
突然顿住脚步，耳边回响着四太太死的那晚的关门声，关门声很轻，脑袋轰然炸裂，当晚关门的声音不是盥洗间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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