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牢狱之灾

西忆故人不可见，东风吹梦到长安。

        ---李白江夏赠韦南陵冰

        浓墨浸染的夜。银色的月亮如同一枚银盾高悬，一堆堆散乱的云在夜空缓缓飘过，间或有几颗星星从云缝里闪出微弱的光芒。墨色天幕下，鳞次栉比的房屋显出层层叠叠的剪影，一团团阴影中闪烁着极为黯淡的黄色光点。

        漆黑夜色中，两道身影踉踉跄跄地趴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程雅雯摸索着站起身来。就在几分钟前还是白天，可莫名其妙起穿过一面诡异的墙，眼前已经是一片黑暗。

        跟二十一世纪那个灯火辉煌的大城市相比，这是一个被黑暗笼罩的世界，没有灿若星辰的飞行汽车划过夜空，没有满目霓虹，没有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

        他们正站在一条沉寂幽暗、青石板铺就的马路上。银白色的月光洒落，映出面前一座高檐飞宇的建筑物，不是摩天大楼，更像是古城里面的城隍庙。

        不远处，一道高大的锗赤色身影正伫立在月下，一动不动地如同石像一般。看到欧阳云飞，程雅雯心里舒了一口气，她连忙走到这个熟悉的男人身旁，带着疑惑地打量着他。

        “云飞，这是什么地方，好冷！”夜风呼呼地吹过，她身上只穿着短袖白t恤，不由得浑身哆嗦起来。

        欧阳云飞却没有理睬她，他抬头注视着夜空，开始以月亮作为参照物进行定位，他们的位置坐标很快就能计算出来。

        程雅雯见他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样，便开始四处张望，打算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究竟在什么地方。

        她仔细回忆着几分钟前发生的一切，黯淡的房间，奇异装束的欧阳云飞，突然闪烁的耀眼光芒还有那面会融化的白墙。最后，她得出一个结论，一定有怪事发生了，而她已经不幸成为了怪事的女主角。

        正当她心里暗暗着急，打算找到回去的路时，静寂无人的街道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里面混杂着某种金属碰撞的声音。

        脚步声由远及近，循声望去，淡淡的月光下，不远处的街角中显出一群身着古代战袍、披着黑色盔甲，腰佩长剑的男人。

        程雅雯屏息凝神地注视着这群怪人，陌生的衣着，陌生的头发，陌生的武器，以及陌生的、由于兴奋而扭曲的面孔。她心中升起一抹不祥的预感，惊叫了一声，窜到了欧阳云飞的身后，把欧阳云飞当作人肉盾牌紧紧地抱在胸前。

        “云飞，这是什么地方？我好害怕！”

        欧阳云飞低下头看了看怀中的女孩，白皙俊朗的面庞无一丝波澜。当他还是刚被组装好的机械结构，接通内核各种资源，被真正的欧阳云飞搁在实验室桌面上，全天候24小时运转，不断地导入人类的知识体系，内置在头部的摄像装置就让‘他’经常能够捕捉到：程雅雯和那个欧阳云飞在实验室里面亲密地拥抱和接吻。

        想到这，他咂了咂嘴巴，细细品味着只有人类才会沉迷的接触。机器人也是人，他具有人类的思维和记忆力，具有人类的身体，为什么不放开自我、体验一下人类的感受呢？在他的记忆体中存储的诸多文学著作中，人类不遗余力地描写爱情的伟大与美好，这可是人类世界最具有魔力的感受。

        尽管他不是那个欧阳云飞，但是他没有说破，在这个时空里面，只有一个欧阳云飞，那就是我，他的中控又强调了一遍。

        他闭上眼睛，抬起两条坚实有力的臂膀，将她搂在怀中，仔细体会着与她拥抱在一起的感觉。嗯，只是在身体表层感受到一些挤压，还有些温暖，还有什么，一定有，他搂得更紧了一些，又试着把所有表层纳米传感单元传导回来的信号重新梳理了一遍最后他放弃了，他能感受到的非常有限，这让他有些沮丧。

        随着那打破暗夜的脚步声愈来愈近，欧阳云飞的雷达侦测模块迅速完成了空间扫描，信息流涌向中央处理系统，“男性，体格壮硕，身上佩戴冷兵器，共有十二人——建议不做抵抗。”

        密密匝匝的脚步声将他们团团围住，一声厉喝传来，“什么人，速速给我拿下！”

        欧阳云飞无惊无惧地望了望四周，不同方向上站立着身形魁梧、身披铠甲的军士，淡淡的月光洒落，他们手中的长剑闪烁着点点寒光。

        在欧阳云飞温暖的怀抱中，程雅雯安心了不少，她抬起头看了看周围这些装束奇怪的男人。

        男人们一个个高举着长剑，一张张黝黑的面孔显得极为严厉。

        程雅雯全身又开始哆嗦起来，复又把脑袋往欧阳云飞怀里一塞，仍旧一动不动。

        周围的军士不由分说，走上前来将他们俩个分开，一前一后押着，沿着静寂无人的街道，向前行去。

        “大哥，你轻点，我自己会走！”程雅雯意识到随后而来可能的牢狱之灾，她不能像婴儿一样依靠欧阳云飞，她得独立，得做点什么。

        身后的军士紧紧地盯着面前这个奇怪的女人，在他心中，应该没有称呼她为女人，一身怪异的、不男不女的打扮，还背着一个奇怪的包，不过身段倒是很好，那模样也是漂亮，想到这里，他的手稍微松开了些。

        程雅雯不停地四处张望，可越看心里头却越惊惶，现在绝对不是自己那个时代，绝对不是表演节目，她需要尽快弄清楚自己在哪里！

        “大哥，这是在什么地方？”

        军士心中愈发犯疑，“这里是长安！”

        “长安？！”程雅雯讷讷地重复了一遍，想了想，心中更加犯疑——西安——只有古代才叫长安！

        此刻她心中那抹不祥的预感几乎已经被证实，泪水忍不住冒了出来，在眼睛里打着转儿，声音哽咽起来，“这是什么年代？”

        军士心中一动，有些不忍，男人嘛，看到女人的眼泪总是不由得心软，不过他显然没有听懂问话，古铜色的面庞上一脸茫然。

        “就是朝代！哪个皇帝？”她急忙补充道。

        “现在是大唐武德六年。”

        “大唐武德六年。”程雅雯可搞不懂武德是啥时候，反正在唐朝她是明白的，她神情呆怔住，全身忽地热了起来，脑子里面只有一个声音在回响：“完了，怎么办我得赶紧回去！”

        走在队伍前面的队长听到了后面的动静，停下脚步不耐烦地朝他们望过来。

        军士心中一紧，不再说话。

        夜色愈浓，更鼓响起，已是三更。

        走在最前方的队长，对今日的收获很是满意。巡逻的时候，忽然碰到附近的更夫，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说是前面街道中央，亮若白昼的光芒一闪，接着就出现这两个妖人。男子也还罢了，身着大唐的服饰，看上去像是大唐的臣民。只是那名女子甚是奇怪，自己四处东征西战，还从未见过有哪个异邦穿着这样的衣服见到他们过来，那名女子居然还紧紧地抱着那个男子，唉，世风日下，真是不知羞耻！

        哼，把这两个妖人往雍州府一送，便是大功一件，将来加官进爵是免不了的。

        想到这里，队长那张黝黑的国字脸涌起一抹舒心的笑容，转身向程雅雯望去，仿佛在注视一尊金人，他心中开始嘀咕，一阵光就出现，不会一阵光又消失吧，急忙对向程雅雯身后的军士大声喝道，“你跟她废话什么，还不看好她！”

        军士轻轻嘟囔一声，又将程雅雯抓牢，不过他只是装了个样子，不像刚才那样箍得胳膊生疼。

        夜色中，前方出现一座庄严的府邸，红色大门的门檐上挂着一块黑色木匾，匾上书写三个金色大字：“雍州府”。

        众人将二人押入，沿着左侧宽敞的廊道，穿过重重院落之后，来到一个较为僻静的院落，这里是雍州府关押犯人的地方。

        大牢外面军士把守严密，见他们押着犯人过来，门口的军士急忙将牢门打开，队长走在前面，一队人在后面，进到牢内。

        程雅雯打量着这个肮脏阴暗的所在，此刻已是深夜，牢房中一片漆黑沉寂，只听得阵阵如雷的鼾声传来，在甬道两侧的木头栅栏上高挂着几盏闪烁着细小金色火苗的油灯。

        一阵潮湿腥臭的空气扑面而来。

        程雅雯顿觉恶心，不由得捂住胸口干呕起来。

        走在前面的队长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嘿嘿笑道，“把这两个妖人单独关到最里面的那间！”接着，对向一众看守吩咐道，“给老子看好了，丢了他们，我要了你们的脑袋！”

        又一个踉跄，军士将二人一把推进牢房，扬长而去，只听得笑声隐隐传来，“今天晚上收获大了，哥几个，去喝酒暖暖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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