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汤赢心想，成傲磕头打耳光，不是已经不追究了么，怎的又翻旧账？心头诧异，不敢多问，退出房门。
“如何？”一干被叫到院子里的人围过来询问。
他们原本等在寺庙外，翊王进庙不会兴师动众，一般会让他们在寺庙外守着，只会穿着便服带汤赢入内，非常低调，今日却一反常态让他们进庙，后来才知道出了事。
起因是一位姑娘。
汤赢比划：“气儿大着呢。”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兄弟们不用担心，这次倒霉的不是我们。”
“那是谁？”
汤赢嘿嘿一笑，拍手道：“兄弟们，有任务咯，去把成国公府的世子绑了。”
苏雨薇乘坐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地回家。
想到今日出门差点被抢，积攒的宝贝也丢了，什么也没做到还被人臭骂一顿，她忍不住又想哭。
香槐和于嬷嬷见她难过，自个儿也跟着眼眶微红。
“我们姑娘，为何这般命苦？”于嬷嬷忍不住垂泪。
香槐也难过得抹眼睛。
她们一哭，苏雨薇反而不敢再哭，她已经耽误了别人，总不能再让人操心。
“别难过，我不是没事么？”苏雨薇眼圈红红，强笑道，“会好起来的。”
她笑得漂亮纯真，于嬷嬷和香槐了解她的遭遇，更加心疼。
明明是被老太太娇养长大的柔弱姑娘，如今却坚强得令人心疼。
抵达苏府，兵马司的人就离开了。
苏雨薇回到院子整理好衣着，于嬷嬷又叮嘱苏雨薇：“姑娘，今日之事万不可透露一分，见着太太也不要愁容满面，没得让人挑毛病。”
苏雨薇点头，在于嬷嬷和香槐的陪同下去正院见太太，报她已经归家。
刚走到正院门口，就遇到匆匆赶来的宋氏。
“见过婶婶。”婶婶帮她说过好话，苏雨薇对她有好感，连忙福身行礼。
宋氏瞧见她，神色微变：“薇丫头，你、你回来了？”
苏雨薇没瞧出她的异样，柔声回答：“回来了。”
“你……”宋氏脸色僵硬，捏着手帕，迟疑着问道，“你没遇到什么事么？”
苏雨薇小脸微僵，随即想起于嬷嬷叮嘱，摇摇小脑袋道：“没有。”
“是么？一路都很顺利？”宋氏问。
苏雨薇不自在地垂眸：“都很顺利。”
躲闪的神态没逃过宋氏的眼睛：“真的？”
于嬷嬷不快道：“二太太，姑娘等着见大太太呢。”
宋氏反应过来，热情道：“瞧我说的什么话，我就想问问，你去求舍利子，没被他们骂吧？”
“没有。”苏雨薇抿抿唇。
“那……那你求到舍利子了么？”
苏雨薇摇摇头。
宋氏亲热地靠近她，近乎挽着她道：“走吧，去见嫂子。”
于嬷嬷瞧着她的背影，眉心微皱。宋氏刚才瞧见姑娘的吃惊表情，没逃过她的眼眸，而且她那些话，好像知道姑娘会发生什么事。
她回城途中一直在琢磨今日之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苏雨薇感激宋氏，很快恢复心情，和宋氏有说有笑地进入正院。
太太林氏在小厅里和苏兰馨抄写佛经，为老太太祈福。
苏家大房有两个姑娘，一个苏兰馨，一个苏雨薇。
苏兰馨是早逝的胡小娘所生，胡小娘难产而亡，苏兰馨刚生下来就给了林氏教养。
林氏嫁入苏家一直未孕，抚养苏兰馨后立即怀孕了，接连生的还是两个儿子。林氏认为都是苏兰馨带给她福气，又加上苏兰馨的生母已死，便将其当亲生女儿看待。
胡小娘死后，林氏在苏府过得十分舒服，哪晓得苏锦文在外头养了人，也就是苏雨薇的生母陈小娘，带进府中之时，陈小娘和林氏都怀了孕，且相隔不过三个月。
这事儿让林氏心中极不痛快，处处针对陈小娘。陈小娘以前也是官家女子，且是苏锦文的朋友之女，因犯事儿才无家可归，原本投奔苏锦文的，结果被苏锦文给收用了。
苏锦文很喜欢她，但因为她是朋友之女，害怕别人说他不顾朋友之仪，乘人之危，就偷偷养在外边儿，若不是怀了孕，都不会接回府。
陈小娘美貌如花，心高气傲，自然不肯一直做妾，听医婆说她怀的男胎，就想要做平妻。
这事儿闹得林氏勃然大怒，恨死了陈小娘。
陈小娘生下苏雨薇，极其失望，也不管苏雨薇，继续拼命想办法怀儿子。
即便后来陈小娘死了，林氏依旧恨意不减，处处针对还是小孩儿的苏雨薇，幸好有老太太出手，不然苏雨薇早就落水而亡。
“见过太太。”走进小厅，苏雨薇向林氏行礼。
林氏头也不抬：“回来了？拿到舍利子没有？”
苏雨薇抿抿唇，低声道：“回太太的话，没有。”
林氏抬起头，冷笑一声：“瞎折腾。”
宋氏过去道：“嫂子，我帮你吧。”
林氏让开位置，目光冷冷地盯着苏雨薇。
苏雨薇不敢动，旁边的苏兰馨提醒道：“四妹妹，还不快过来帮忙抄写佛经，为老太太祈福。”
苏雨薇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低头上前。
林氏拉住宋氏：“你别抄了，陪我去松涛苑。”
听说要去松涛苑，苏雨薇连忙问道：“太太，我可以去吗？我想见见祖母……”
“你八字不好，去松涛苑做什么？老爷亲自下令不让你去，我可做不了主。”林氏冷哼，指着书桌上的佛经道，“这些都抄完，明天我来检查。”
书桌上放着厚厚一叠佛经，若明天就要，今晚就得熬通宵。
苏雨薇没法见祖母，眸子黯然，随后又觉得抄抄佛经为祖母祈福也好，便打起精神。
林氏和宋氏离去，小厅里只剩下苏兰馨和苏雨薇两人。
苏兰馨走到苏雨薇身旁，帮她拿走半叠佛经：“四妹妹，我帮你抄一些吧。”
苏雨薇讶然，有些感动：“谢谢姐姐。”
“姐妹之间无须客气。”苏兰馨笑容温和。
苏雨薇想，大姐姐果然是好人：“姐姐，你不用帮我，我自己会抄完。”
“姐姐说帮你就帮你，莫要客气。”苏兰馨坚持。
见她坚持，苏雨薇不再说什么。
小厅里只有两人书写的声音，片刻后，苏兰馨道：“四妹妹，你能再请何公子来么？”
苏雨薇停笔，诧异道：“姐姐找三哥哥有事吗？”
苏兰馨：“前段时间我购得一柄宝剑，却不知真伪，问了两位弟弟，他们都是读书人，不识得宝剑，想到何公子是武将，见多识广，饱读诗书，定能分辨真伪。”
“原来如此。”小姑娘低头沉思，脑海里想起苏兰馨帮何若为整理衣领那一幕，略略不自在。
见她不回答，苏兰馨道：“妹妹不答应？”
“不……”苏雨薇下意识否认。
“只是辨别宝剑真伪而已，妹妹不肯帮姐姐这个忙？”
“没……我……”
话未说完，苏兰馨落寞道：“罢了，妹妹不肯帮忙，我再找别人吧。”
她这么一说，苏雨薇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只是看看宝剑，又不做其他的，自己这般矫揉造作干什么？姐姐帮自己抄书，她却在防备她。
况且她和何若为的亲事早已定下，两情相悦，她要相信何若为，只要他心悦她，苏兰馨一个巴掌也拍不响。
于是欣然应允：“我会给三哥哥去信，等他有空了，约个时间到府上帮姐姐看剑。”
“多谢四妹妹。”苏兰馨说。
苏雨薇道：“不客气。”
苏兰馨身子晃了晃，捂住额头。
苏雨薇连忙放下笔去扶她：“姐姐，你怎么了？”
苏兰馨摇摇头：“头晕，最近染了风寒，正在喝药呢。”
“既然头晕，赶紧回去歇息吧。”
“可是佛经……”
苏雨薇看了一眼满桌的纸，眼眸清澈：“没关系，我自己抄。”
“对不起啊，明明我想帮忙的，可头太痛了……”苏兰馨歉意地揉着太阳穴说。
苏雨薇道：“没关系，你去吧。”
苏兰馨被红药搀扶着离开，小厅里只剩下苏雨薇一个人抄佛经，没了外人，小厅外边儿的香槐和于嬷嬷进屋，见苏雨薇一个人抄书，不由抱怨。
“姑娘，大姑娘给你耍心眼子呢！”香槐愤愤不平，她们在外面听到里面的谈话，只想翻白眼。
“事先假装帮你抄书，让你感动，接着提要求，你定然不好意思拒绝，只好答应，刚一答应，她就装病离开，把经书全扔给你。”
“没关系。”苏雨薇摇摇头，“我也没指望过别人帮我，帮祖母祈福，怎能让别人代笔？”
“姑娘……”于嬷嬷为她的赤子之心而感动，“你不生气么？”
苏雨薇低头继续抄书：“不生气，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于嬷嬷叹气道：“说得也对，若事事计较，怕会得心病。姑娘能看开，日子就舒服些。”
从小到大，苏雨薇没要特别记恨过别人，老太太吃斋念佛，日日讲经，她从小被教育要宽容他人，一颗善心最为重要，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要有宽广心胸，看开一切。
哪怕翊王那般待她，她也没有特别生气，当时她哭得那般厉害，最主要的原因是知道祖母可能没救，伤心欲绝。
身体隐隐作痛，之前在明昭寺摔伤了，还好都是些皮外伤，也用了金疮药，如今到也可以装作没事人。
抄写佛经，是她从小跟着祖母做的事儿，抄抄经书，念念佛经，心情反而会放空，连身体的不适也忽略了。
小厅里点了蜡烛，苏雨薇老老实实地从傍晚抄到第二天早上，终于抄完了。
林氏一大早就来检查，没挑出毛病，挥手道：“你回去歇着吧。”
“谢太太。”苏雨薇犹豫着问道，“太太，祖母情况如何？”
提到老太太，林氏微微叹了口气：“依旧没醒。”
苏雨薇咬住嘴唇，面露哀伤。
她模样娇美纯真，我见犹怜，林氏见到她就想起陈小娘，十分不喜：“回院子里呆着去，没事别出来。”
“是，太太。”
回到青竹院，苏雨薇困得不行了，在嬷嬷的伺候下倒床就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隐隐听到外面传来人声，似乎在争执。她迷迷糊糊地醒来，揉了揉眼睛：“嬷嬷。”
“姑娘醒了？”
房门打开，于嬷嬷和香槐进屋。
苏雨薇睡得不是很好，梦里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不想继续睡，起身道：“嗯。”
“姑娘，何公子来了。”香槐说，“还带了一位神医，如今已经去了松涛苑，奴婢想着要不要叫醒你。”
“三哥哥？神医？”仅剩的睡意消失，苏雨薇想起何若为曾说过请翊王府上的神医救治祖母，没想到今日已经到了！
翊王……
脑海里划过那道黑色身影，苏雨薇略略不自在。
起身下床，用最快速度收拾好，在于嬷嬷和香槐的陪同下来到松涛苑。
松涛苑不让进，苏雨薇站在旁边的石板路上等候，时不时伸头往门内瞧。
不久，里面传来喧哗声，苏锦文陪同一位身穿青衣、头发花白的老者走出院落，英姿飒爽的何若为跟在后方。
“多谢张大夫！”苏锦文穿着靛蓝便服，面容憔悴，眼眸却焕发光芒。
偌大的苏府，最紧张老太太病情的，苏雨薇排第一，苏锦文一定排第二。
并非苏锦文有多孝顺，而是他才升任礼部侍郎没多久，屁股还没坐热，且未得到陛下重用，若老太太真去了，他的对手肯定会逼他回家守孝！
三年孝期，那位置早成别人的了。
“大夫，母亲的病情，就交给你了！”苏锦文拉着张大夫的衣袖，语气诚挚，“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张大夫道：“苏大人无须客气，有人已经提前付了账，你且安心，老夫定然全力以赴。”
他这话说出口，在场的人包括苏锦文和附近的苏雨薇，都以为是何若为先付了账，十分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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