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从地牢走出来的苏雨薇一直没说话。
翊王陪着她走了一截路，轻声道：“苏姑娘莫要难过。”
苏雨薇摇摇头，抬起玉白小脸，微笑道：“我不难过。”
男人诧异。
“叔叔婶婶不是我最亲的人，他们不喜欢我，害我，我已经很吃亏了。倘若再为他们难过，那我更亏。”苏雨薇说，“一开始是挺伤心，但我绝不会为不重要之人伤心太久。”
翊王停下脚步，意外地凝视那张微笑的脸庞。
少女容颜如画，眼眸清澈，仿佛山涧的清流，一眼能看到底。
明明善良天真，有些笨笨的，可在某方面，却通透得让人惊讶。或许正是这份通透和豁达，才能在毁容经历磨难后，依旧保持赤子之心。
翊王的手微微握紧。
这辈子，他一定会好好保护她，绝对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谢谢殿下帮我查清真相。”少女福身行礼。
“你想报仇么？”男人问，如果少女回答想，他立即把人捉来任她处置。
苏雨薇犹豫片刻，没有回答。
她还没想好该如何处理叔叔婶婶的事情。
倘若就这么算了，她不愿意，她不是普度众生的菩萨，有些事情可以忍，有些事情，不能原谅。
当然，这些爱恨情仇和翊王无关，苏雨薇认为自己没必要说出来。
回到正厅，苏雨薇犹豫着问道：“殿下，我可以离开了吗？”
翊王颔首：“我送你。”
苏雨薇吓了一跳，连忙福身：“不用了殿下。”
“我刚好要出门。”
小姑娘松了口气，原来如此，想想也对，翊王殿下怎么会专程送她。
两人并肩走出正厅，香槐和于嬷嬷在外面紧张等着，见两人出来，忙迎上来用眼神询问，苏雨薇轻轻点头安抚。
翊王在场，没人敢说话，一路无言地穿过王府巨大的庭院。
苏雨薇觉得这段路格外漫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前方出现大门的影子。
苏雨薇加快脚步往前冲，后头忽然传来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等等。”
苏雨薇转头，香槐和于嬷嬷神情紧张。
身材颀长高挑的男人，蓝袍轻带，面容俊美得像画中人。
缓步走到苏雨薇跟前，犹豫片刻，不自在地道：“上次骂得难听，对不起。”
男人表情僵硬，微微别开头，显露出微妙的逃避表情。
对于身份尊贵，性格强势的翊王来说，道歉是一件相当陌生的事，做起来有点不习惯。
若不是之前暗地里练习过几次，估计说不出来。
借着道谢的名义让小姑娘到王府，目的有二，一则告知小姑娘叔叔婶婶暗地里勾结成傲卖她之事，一则向她道歉。
苏雨薇一愣，尔后反应过来男人说的是明昭寺里骂她的事儿，眸子微微睁大。
翊王……居然向她道歉？
似乎意识到她的震惊，男人握拳轻咳：“那日本王心情不好，说的话都不作数，苏姑娘聪明可爱，孝顺善良，为了祖母奋不顾身，令人敬佩。”
……当日骂她蠢笨，言辞凿凿，有理有据，如今居然夸她聪明可爱。
她不明白翊王为何态度大变，但她肯定不能得罪他，于是福身行礼道：“谢殿下夸奖。”
“你接受我的道歉了？”男人略期待地问。
苏雨薇笑着说：“殿下，您没说错，用不着道歉，谈不上接受不接受。”
“……”男人沉默。
他感受得到，苏雨薇并非与他客套，她真心觉得他没说错，也不介意他骂她。就像对着一个位高权重之人，哪怕那人做得再错，下面的人也不会怪罪，只会害怕、远离、疏远。
他不需要苏雨薇这样。
或许光道歉感受不到诚意，男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这是本王的赔礼。”
送上名贵的物品，她应该能明白他的诚意。
苏雨薇更加吃惊，连忙摆手道：“不需要，殿下大可不必。”
她今日送的礼，翊王大部分没收，怎的自己反而要收礼？
苏雨薇坚决摇头，不肯收他的礼物。
翊王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一对漂亮的玉镯：“不喜欢吗？”
苏雨薇认出玉镯是上次放在她的木匣子里那对，惊讶道：“殿下，这不是别人掉的玉镯吗？”
旁边的汤赢笑了：“当然不是，这是殿下的赔礼。”
原来如此！
苏雨薇恍然，更不敢收了，连忙推辞。
见她不肯收，男人沉默地将盒子拿回来。
小姑娘表现客套有礼，不管表情还是语言都挑不出一丝毛病，甚至追究真心，也没有口是心非。
她真心实意认为他没有骂错，也没必要道歉，正因为如此，翊王感觉拳头打在棉花上，无处着力，她用柔和方式拒绝他的靠近，不给任何机会。
“殿下，民女可以离开吗？”苏雨薇小声询问。
清澈的眸子就差写着“快让我走”几个字，男人默然片刻，挥手道：“走吧。”
苏雨薇松了口气，谢过他，赶紧带着香槐和于嬷嬷离开。
少女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翊王目送她远去，看了很久很久。
阳光洒在他的背上，蒙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他从怀里掏出写满小姑娘爱好习惯的三页纸，看了好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放进怀中。
习惯爱好，全都一样。
前世相处时间很短，又总在颠沛流离，好多事情都没问清楚。
如今，总算更了解了一些。
重生回来的日子，每一天都过得没有滋味，如同行尸走肉，经历过两世的人，知道事情真相是什么样子，已经不在乎任何东西。
权势也好，地位也罢，功名利禄，都如过眼云烟。
只有她让他能感受到美好，只有她才是最重要的。
“叫安嬷嬷过来。”他吩咐。
另一头，林氏在忠远伯府和何氏聊天，两个儿媳作陪。
今儿一大早，林氏梳妆打扮往何府而来，她性子急，既然答应帮苏兰馨的忙，自然说到做到。
原本走前想把苏兰馨一并带上，刚好碰到赶到正院领礼物的苏雨薇，对上小姑娘纯净的眼眸，她犹豫片刻，终究没带上苏兰馨。
最终她一个人带着礼物上门，拜访何太太。
何氏热情接待了她，两人相谈甚欢，东拉西扯了大半个时辰，对着大儿媳圆润的肚子说了好多女子的怀孕的话题，羞得大儿媳找机会告辞，二儿媳也跟着离开。
偏厅里只剩何氏和林氏二人，聊了片刻，林氏觉得气氛差不多了，就斟酌着开口。
“说起来啊，我没亲家有福，两个儿子都没成家，两个女儿也没出嫁。”
口口声声亲家亲家，如今又提到出嫁，何氏心想来了，打起精神。
林氏笑着说：“做母亲的心急，就想问问，何三郎和雨薇的婚事定了几年，也不知多久才能成亲？”
何氏打着哈哈道：“三郎正在关键时刻，雨薇年纪也小，不急，不急。”
两个女人聊到这儿又开始聊别的，拐弯抹角打听对方的意思。
林氏喝了口茶道：“我呀挺想把婚事办了，就担心雨薇出身不好，何三郎那般优秀，配不上三郎。”
何氏顿了一下，没承认，也没否认。
林氏立即觉察，原来何家拖着不成亲，真是嫌弃苏雨薇的出身！
她心头一喜，试探着道：“我的大女儿苏兰馨，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孝顺，虽然非我亲生，却是我从小养到大的，她父亲也疼她得紧，说起来，当初两家说亲的时候，若不是老太太插一脚，也该是兰馨嫁到何家呢。”
一番话点明苏兰馨在苏家的地位远高于苏雨薇，又说当初的婚事是老太太做主抢的，何氏心里更加厌烦苏雨薇，但她不能直接开口说退婚，或者换婚，沉默不语。
“雨薇配不上三郎，兰馨总归能配得上的。”林氏点到为止。
何氏高兴了，她等了那么久，总算等到林家开窍，主动提换婚，笑着说：“薇丫头挺好，若是馨丫头，那就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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