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一转眼到了盂兰节。
苏雨薇穿上水红的云天锦裙，头上挽成髻，墨发披散，唇边点了鲜艳的口脂。
老太太后退两步打量，目露惊叹道：“我家孙女可真漂亮！”
苏雨薇脸蛋微红，娇怯垂首。
“出去吧，你年龄大了，不要整天陪我这个老婆子。”老太太神色复杂，“这些年管得太紧，都没让你参加节日，你不会怪我吧？”
苏雨薇摇摇头：“我喜欢陪着祖母。”
老太太以前认为苏雨薇年龄太小，走到哪里都要带着，生过一场大病后发现自己护不了她一世，总得让她出去看看世界的。
“去吧，今次你自己好好玩儿。”她假装大方地说。
苏雨薇内心深处也想出去好好玩一天，闻言福身告退，欢快得像一只出笼的小鸟。
老太太叮嘱于嬷嬷：“可要看好姑娘。”
“放心吧。”于嬷嬷说，“奴婢一定会看着姑娘的。”
老太太不安地盯着小姑娘离去，微微叹气：“我啊，明明想放手，真放手又担心害怕。”
宋嬷嬷道：“老太太疼姑娘，人之常情。”
老太太叹道：“就看这次，芽儿和何三郎有没有缘分。”
街道繁华，花开浓丽。
盂兰节里，各家姑娘都会出来游玩，头上戴花，满脸羞涩地和心仪的郎君游街。
刚出大门，就见换上书生白袍的何若为等在门边。
昨日，苏雨薇鼓起勇气约何若为一同游街，何若为答应了。
“三哥哥。”
何若为转过头，眼里露出惊艳之色：“芽儿。”
简单两句称呼，苏雨薇不知为何脸红了，低着头走到他身旁，两人并肩走进人来人往的大街里。
香槐忍不住偷笑，故意拉着于嬷嬷落后几步。
行至河畔。
“芽儿今天真好看。”何若为手在抖，勉力镇定。
苏雨薇脸蛋更红。
何若为紧张地靠近她，再靠近她，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嫩黄兰花说：“芽儿……”
苏雨薇抬起头，眨了眨黑眸。
何若为紧张得声音颤抖：“花……我……我给你戴花。”
盂兰节男子为女子戴花是什么意思，世人都懂。
苏雨薇瞬间脸红得像虾子，明明已经定亲三年，她依旧容易害羞。
“嗯。”她低下头，露出一截莹白优美的脖子。
何若为心脏砰砰直跳，小心翼翼地在她发髻上插入兰花。
少女穿着水红衣裙，墨发披肩，一朵嫩黄兰花簪在头顶，美丽得像一个梦。
周围的少男少女们，成双成对，头上戴着姹紫嫣红的花。
两人在河畔慢慢行走，苏雨薇心跳如鼓。两岸桃花盛开，光辉灿烂，像这一年的春色，都浓聚在这一方，这一刻。
她希望这美好的一刻能无限延长。
如果可以，苏雨薇想许愿，许愿她和三哥哥能一直如今日这般，在开满桃花的河畔同游。
“呀！”
一声娇呼，一道火红的身影从斜刺里冲出来，撞到何若为身上。
何若为连忙扶住那女子。
女子抬起头，露出一张如花似玉的脸，眉心点了一枚桃花蕊，娇艳无比。
“大姐姐？”苏雨薇惊讶道，“你怎么在这儿？”
苏兰馨站起身，不好意思道：“我出来走走，不小心撞到何公子，对不起。”
她鞠躬告辞，转过身，脚一拐一拐的。
“大姐姐，你脚怎么了？”苏雨薇问，“是不是摔伤了？”
苏兰馨摇摇头：“我没事。”
走两步却疼得走不动。
何若为道：“怕是崴了脚。”
“没事，我自己去医馆。”苏兰馨小脸疼出汗，却笑着说。
何若为问：“大姑娘，你的婢女呢？”
“估计是走散了。”苏兰馨道，“没关系，我一个人能走。”
何若为无法，道：“要不我送你去医馆吧。”
苏兰馨惊讶：“这怎么好意思？”
何若为道：“刚刚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
转头对苏雨薇道：“芽儿，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来。”
苏雨薇点点小脑袋：“嗯。”
何若为冲她笑了笑，上前扶起苏兰馨，带她从小径走到街上，消失在人群里。
苏雨薇乖乖在河畔等着。
桃花花瓣簌簌。
香槐在远处气得跺脚，想要冲过去，被于嬷嬷拉住了。
“姑娘没多想，你何必非要过去挑破？万一何三郎马上回来了呢？”
香槐只好停下。
日头渐渐高升，河畔成双成对的男女来来往往，每个人脸上带着笑。
苏雨薇站在河畔，望着不远处的小径，眼神渐渐黯然。
最美的春光就要过去了，她想和三哥哥一起欣赏，每浪费一瞬，她都觉得难过。
她抬步沿着河畔行走，神思不属，一不小心被人撞到。
苏雨薇差点往河里摔去，危急关头，一只有力的手臂拉住她，将她拉入结实怀抱。
“三哥哥？”
苏雨薇惊喜抬头，却愕然发现一张熟悉的英俊面容。
“翊……”她惊呼，被男人制止，“嘘——”
苏雨薇捂住小嘴，紧张点头。
男人穿着一袭白衣，身子挺拔，墨发披散，用白色发带松松束在脑后。
一阵风吹来，漫天桃花瓣，他的发，他的衣袂也随之舞动。
俊美的容颜在阳光照耀下像神祇，眉眼口鼻，都清晰得像要印到人心里。
男人松开她：“你没事吧？”
苏雨薇这才发现自己呆在男人怀里，顿时又羞又惊，连忙后退，差点又摔进河里。
男人不得不再次伸手拉住她：“小心。”
苏雨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低着头不敢看他，并未发现自己头上的兰花经过两次撞击，已经掉进河里。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翊王问。
苏雨薇小声说：“我……我在等人。”
“等何若为？”男人挑挑剑眉。
“嗯。”苏雨薇轻轻点头，伸手去摸头上的兰花，一摸才发现自己头上兰花不见了，焦急地望向河边，“我的花！”
黄色的兰花沿着水流缓缓往前飘去。
她焦急地弯腰去捡，兰花却飘得更远。
身边衣袂风过，一道白色身影飞出，蜻蜓点水般踏过水面，捡起水面上的兰花，在漫天花雨里又落回她身前。
“是这朵吗？”男人举着湿透的兰花说。
苏雨薇惊叹地盯着他。
刚刚翊王飞出去捡花那一幕，好多人都看到了，许多女子都望过来，露出爱慕的眼神。
苏雨薇轻轻点头，不好意思地道谢：“谢谢您。”
男人将兰花递给她，然而经过摔落浸泡，兰花已经凋谢了一半，花朵焉哒哒，湿漉漉，无法再簪发。
苏雨薇捧着花，内心黯然。
身边的男子见她失落，随手摘下旁边一支开得饱满的桃花，将她手里的兰花绑在花枝上，俯身给她簪上。
苏雨薇伸手抚摸着头上的花枝，不可思议地抬头盯着男人。
“挺好看。”翊王说，眸子深邃。
“喂！你们怎么可以摘桃花？不许摘花的，不知道吗？！”两名看管桃花的官吏冲过来吼道。
苏雨薇吓一跳，还没回神，手腕被人抓住。
“快跑！”
男人抓着她往前飞奔。
“站住！”两名官吏在后面追。
香槐和于嬷嬷也大吃一惊，赶紧跟在后面。
穿过重重桃花，重重人群，苏雨薇紧张地任由男人拉着她逃跑，终于甩掉两名官吏。
苏雨薇停下喘气，歪头看向翊王：“你不累吗？”
男人故意撑着膝盖喘气：“你说呢？”
说完，两人相视大笑。
“殿下，你怎么在这儿？”苏雨薇好奇地问。
翊王有点受伤，摸摸鼻子道：“我还没成亲，不可以过盂兰节吗？”
苏雨薇一怔，翊王很早就名声在外，见过几次都威严深重，以至于她从未想过，翊王其实很年轻，大不了她几岁。
在她心里，翊王就该呆在宫殿里被所有人仰望，摆着脸训斥下属，怎么可能来过盂兰节呢？翊王和盂兰节，完全不合适嘛！
“你就这般看我的？”
苏雨薇回神，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赶紧捂住嘴。
“咳，其实本王……我挺喜欢这类节日。”翊王说。
“殿下一个人出来的？”苏雨薇好奇地问。
旁边传来一道声音：“殿下。”
两人转过头，看到一名身穿白裙的美人款款走过来，脸上带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殿下，您邀请我出来，却甩了我乱跑，什么意思呀？”
翊王僵硬一瞬，赶紧介绍：“这是长安郡主。”
长安郡主走过来，见到苏雨薇，像是看到什么惊骇的事情般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翊王，又转头盯着苏雨薇看。
“你们……”
苏雨薇被她的目光看得很不自在，连忙摆手道：“郡主误会了，我和殿下刚刚遇到。”
说完她想起自己还得等何若为，连忙福身告辞。
“苏姑娘……”
翊王刚要追上去，长安郡主拉住他：“不准走。”
翊王甩开她的手道：“长安，你还记不记得你是个姑娘，当街拉拉扯扯像什么话？”
“你自己叫我出来陪你逛街，好引出成国公的杀手，结果走到一半突然跑了，现在居然怪我？”长安郡主气呼呼道，“不要我陪也可以，本郡主才懒得陪你，说好的，我帮你这一次，你得让汤赢陪我一天。”
翊王揉揉眉心，手指放进嘴里吹哨子。
吹了两声，毫无动静。
翊王皱眉，再吹。
终于，汤赢磨磨蹭蹭地出现了：“主子叫我干啥？”
翊王道：“今日你什么也不用做，陪长安郡主逛街。”
汤赢痛苦摇头。
翊王当做没看到，旁边的长安郡主一把拖住汤赢，把他拖走了。
等两人离开，翊王连忙抬头去看苏雨薇离去的方向。
远处少女的背影越来越淡，他刚想追上去，又停下脚步。
苦笑，他在想什么呢。
她等的人不是他。
他身上有任务，不应该牵扯上她。
仰起头，桃花簌簌，灿烂如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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