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翊王又带她去慈宁宫见太后，太后很慈祥，雍容华贵，年轻时定然是个绝世美人。
她对苏雨薇很客气，说过两句话就让人把她带到隔壁等候，苏雨薇刚坐下，便听到太后质问翊王。
“本宫给你选了那么多家世好的美人，你一个没瞧上，竟然选了个名不经传的苏雨薇？英国公家的女儿不好吗？”
“回太后，英国公家的小姐很好，只是非我心头所爱，不能娶她。”
听到谈话的苏雨薇很尴尬，连忙往后退，退得远远的，老太太说过，在宫里不能偷听贵人们讲话，她性情乖顺，哪怕两人在讨论她的事，她也绝不听。
过了一会儿，宫女进来请苏雨薇出去，苏雨薇乖乖地走到正厅，太后笑容满面道：“既然翊王喜欢你，一心想娶你做正妃，本宫也不会阻拦。”
她瞄了一眼苏雨薇的打扮，发现她手腕上只戴着一串寒酸的玛瑙手串，便褪下手腕上的玉镯递给她：“这是见面礼。”
苏雨薇大吃一惊，不知道该不该接。
“拿着吧。”翊王说。
苏雨薇这才上前恭敬接过。
“戴上让本宫瞧瞧。”太后说。
苏雨薇赶紧戴上。
“果真合适。”太后满意点头。
从慈宁宫出来，苏雨薇彻底放松了，对翊王道：“咱们该回去了吧？”
她不喜欢宫里的氛围，处处都得小心，很不自在。
“稍等。”翊王说，引着她到附近的凉亭坐下，命令宫女陪护，自己转身离开。
他一走，苏雨薇便觉得不安，眼巴巴地问：“殿下什么时候回来？”
翊王瞧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都要融化，含笑道：“会背《青云引》吗？”
“会。”苏雨薇点头。
“背完之前，我就回来。”
男人伸手摸摸她的头，离开凉亭。
苏雨薇听他这么一说，乖巧地坐在凉亭里小声背《青云引》，不肯踏出凉亭一步。
在背到最末一句时，小路尽头，墨色身影出现。
苏雨薇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如此渴望见到他。一下子站起身，欢快地跑过去迎接：“你回来啦？”
桃红裙摆飞舞，美丽的少女如一只蝴蝶向他奔来，水润眼里满是喜悦。
没有害怕，没有逃避，没有客套与生疏，少女纯粹因为他的到来而欢欣鼓舞。
这一幕是他从未想过的，刹那间有点受宠若惊。
“殿下……”微微娇喘，少女眼神明亮，脸庞红润，颜色如她的裙摆一样鲜嫩。
“我回来了。”他压抑下心里的感情，将手里的书递给她。
“这是什么？”少女好奇地接住。
“送你的礼物，打开看看。”男人说。
苏雨薇疑惑地打开书，白纸上，字迹工整地记载着各色糕点的做法。
翻了两页，少女的眼眸越来越惊讶。
“这是御膳房多年来宫廷糕点的心得，你不是喜欢做糕点么？”
苏雨薇抱着书本道：“喜欢！”
她的笑容像是在发光，让人怦然心动。
“喜欢就好。”男人也忍不住笑。
“谢谢你！”少女小心翼翼地抱着书本，眸子清澈，“周翊。”
男人愣住，过了好一会儿，嘴角弧度扬起，伸手摸她的脑袋：“芽儿，我们回家吧。”
天气转阴，几滴冰凉的雨丝从天而降，飘过窗户。
冷风从窗口涌入，帷幔招摇，簌簌作响。
何若为坐在山水屏风前的榻上，端起白瓷酒杯，仰头喝尽。
吱嘎声响，房门开启，深绿色身影从外面走进屋，小心翼翼地来到何若为身边。
“三哥哥……”苏兰馨拿起案几上的酒壶，劝慰道，“别喝了。”
案几、榻上到处躺着酒瓶，东倒西歪。
伸出的手落空，何若为抬起眼眸，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盯着苏兰馨，过了好一会儿才嗤笑一声，继续伸手抢过苏兰馨手里的酒壶，满上一杯。
“三哥哥……”苏兰馨侧坐在案几边，嘴唇嗫嚅，不知该不该继续阻止。
“还没过门，就想管我？”何若为嘴角噙着冷笑，将空了的酒杯重重放在案几上。
苏兰馨身子微微僵硬，垂下头。
“我可以娶你，但以后各过各的。”何若为站起身，摇摇晃晃地离开软塌。
苏兰馨愕然抬眸。
“为何这么吃惊？早该想的，不是吗？”何若为回头，目光冰冷。
那目光让苏兰馨很害怕，她的第一反应是因为苏雨薇，何若为才讨厌她，急忙起身去拉他衣袖，语调哀求：“三哥哥，忘了她吧，你看看我，我爱你，我会一辈子都爱你的。等我们成亲了，以后两个人好好过日子！苏雨薇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你不要现在就拒绝我！我们两在一起后一定会过得很好……”
“爱我？”何若为打断她。
“是的。”表白被强行打断，苏兰馨有点不舒服，但挽留何若为的意愿压过了那点儿不舒服，用力点头说，“我喜欢你，从很早的时候就喜欢你了。”
何若为没说话。
苏兰馨知道，若不能让何若为确信自己真的爱他，以后就算成了亲，恐怕也会是相敬如宾的状态。
而且何若为是武将，万一他请调戍边，那可能一辈子都见不上两回。
她不要这样！
于是赶紧道：“三年前的女儿节，我出门游街，被登徒子调戏，是你帮了我。那日你穿着白衣，和两个书生一起走过，所有人都看到了我被欺负，只有你走过来帮我。”
“那日阳光很好，我还记得你手上拿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在那一刻我就动心了。”
苏兰馨说得很恳切，“那时候我不认识你，却偷偷喜欢上了你，这份喜欢，在你和四妹妹订婚之前，无关家世前途，很纯粹的喜欢。追根溯源，我比四妹妹更早爱上你……我是真心的！”
“我早忘了。”何若为神情依旧冷淡，“苏兰馨，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初嫌弃我，才推脱了婚事？”
苏兰馨悚然一惊，眼睛蓦然睁大，拉住衣袖的手缓缓收了回来：“你……你知道？”
何若为懒得说话，自嘲一笑，转身朝外面走去。
“可我那时不知道那是你！”苏兰馨回过神，在背后急急忙忙喊道，“如果知道你就是当日救我的人，我一定会答应的！后来知道是你，我就后悔了，这三年来无时无刻不再后悔！”
停下脚步，何若为转过头，目光淡漠：“苏兰馨，别再虚伪了，假如我依旧是三年前毫无建树的废物，你怎么可能嫁给我？这三年你暗地里待价而沽，想嫁个好门楣。你之所以选择嫁给我，只是因为找不到更好的，并不是所谓的爱情。”
苏兰馨愣住。
“母亲和我说过，你和林氏两个，早就想换婚。”何若为不屑道，“以前不想理你，因为我不在乎，可现在你要嫁给我，只好派人去调查你以前的事……哈，结果如何呢？你的那些伎俩心思，我都一清二楚。苏兰馨，你别摆出那副深情款款的嘴脸，只会让人恶心。”
恶心……
他竟然说她恶心。
苏兰馨如遭雷击，不敢相信他的嘴里能说出如此刺痛的话。内心的深处，仿佛有什么裂开，巨大的痛苦、愤怒、羞耻喷涌而出。
“你以为你有多高尚！”所有的委屈忽然爆发出来，苏兰馨用力甩着衣袖后退，“假如你真高尚，就不会接受和我在一起！假如你真喜欢苏雨薇，就不会三年来任由婚事拖延！你真不知道你们家看不起苏雨薇吗？不，你知道！只是你选择逃避！不肯面对而已！”
“你真是为了家族才委曲求全吗？难道不是为了怕得罪翊王？才会和苏雨薇一刀两断？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苏兰馨边哭边喊，用尽力气喊出那番话后便瘫倒在地，捂着脸小声哭。
何若为呆呆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是吗？
苏兰馨说的都是真的？
酒意已经散去，脑子不断地盘旋着苏雨薇之前和他说的话。
他们之间没有想象中那般相爱。
为什么她那么说？
是不是她早就看明白了？
室内安静，只有苏兰馨细小的哭泣，窗外风吹雨摇，冰凉的风从半开的窗外吹进来，呼呼作响，窗户砰然撞到墙壁，发出一声巨响。
那声响动如同撞击到何若为的心灵，他跌跌撞撞地跑出房间，一路冲出酒馆。
外面下起了暴雨，天空阴云密布，雨水里夹着风，横七竖八地打在他脸上，冰冷无情。
行人匆匆离开，宽大的街道上，何若为在寥寥的人群中缓缓而行。雨水将他的衣服全打湿了，那么冰，那么凉，寒彻心扉。
可他的内心深处，却又燃起一团细小的火。
压抑的愤怒、屈辱、自我谴责，在火里燃烧。
细雨蒙蒙中，何若为停下脚步，站在空旷的街道中央，紧紧握住拳头。
苏雨薇被翊王送回府，两人没带伞，下马车的时候雨水已经很大。
她刚要下车，旁边的男人道：“等等。”
苏雨薇回头。
一件黑色外袍披在她身上，笼罩住她的头。
苏雨薇细白的手指捏着黑色衣袍，惊讶地抬头望着男人。
“外面雨大，别被淋湿了。”男人给她整理好衣服，微微一笑，当先从马车里钻出去。
苏雨薇顿了顿，才猫着腰，钻出马车。
春日的雨，淅淅沥沥地从天而降，笼罩整座城市。巍峨浑厚的京城，蒙着一片淡淡的白雾。
街道边的黄角树，嫩绿的叶子在雨水中摇摇摆摆，滴滴答答的细小声音，微妙而宁静。
男人站在雨中，身后苏府黑色的屋檐，雨水如柱，拉出一片白色的银柱。他伸着手，安静地等在雨中。
他的发、他的脸、他的肩膀，一寸寸打湿，伸出的手掌，安稳地停留在半空。
苏雨薇没想到男人在等她，惊了一下，见到男人站在雨中，连忙将自己的手掌放进那只大掌中，轻轻踩着马镫下车。
厚实的大掌，沉稳有力，掌心温热。
“殿下，你都湿了。”苏雨薇说。
男人摇摇头，唇边噙着笑意，眸子里的光柔软而温和：“走吧。”
苏雨薇想把衣服还给她，被男人按住脑袋。
苏雨薇第一次发现，男人长的真得太高了，居高临下，用一只手轻轻松松按住她的头，她便动弹不得，无法取下衣服。
“听话，上去。”男人口吻里带着点儿责备，像是教训淘气的小孩子，“别受了风寒。”
“可是你……”
“上去吧，我马上就走。”
苏雨薇拗不过他，赶紧沿着台阶跑到屋檐下，回头冲男人喊：“殿下，你伤没好，别淋雨！”
台阶下方，男人长身玉立，微微一笑，冲她做了个口型。
苏雨薇一愣。
男人随即钻进马车，汤赢驾驶着马车走进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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