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苏雨薇和李长安逛完成衣店，又去逛首饰店，再去乱七八糟的店里逛了半天。
苏雨薇极少出门，从未有过如此逛街的经历，兴致极高，李长安似乎经常出门，知道的地方极多，带着她走街串巷，弄各种新奇玩意儿给她做生辰礼。
到了正午，李长安又带她去白月楼吃饭，苏雨薇顺从地上去，享受了一顿美味大餐。
近段时间，苏雨薇总是闷闷不乐，因为有太多烦心事，可今日和长安郡主、翊王一通乱逛，心情神奇地好起来。
特别是遇到新奇的小玩意儿时，她彻底忘掉了心里的担忧和不快。
李长安太高兴喝过了头，醉得人事不知，翊王将人交给汤赢，带着苏雨薇离开。
“周翊。”走在街上，苏雨薇转头对翊王道，“今天我好开心。”
少女笑容灿烂，眼睛明亮如星辰。
“开心就好。”翊王凝视着她的笑容说。
“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个生辰。”少女眼眸亮晶晶的，手里还拿着一只不断旋转的风车，“谢谢你。”
男人停下脚步，问她：“真想谢我？”
“嗯。”少女用力点头。
“那我能牵你的手吗？”男人问。
苏雨薇愣住，过了一会儿，脸色爆红。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直接问这样的话？
“可以吗？”男人又问。
苏雨薇红得快要熟透，脚趾头缩成一团。
这种事情，要怎么回答呀？太难为情了。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男人又说，试探性地伸出手，握住她没拿风车的左手。
小手柔软无骨，微微地颤抖。
苏雨薇内心充满了紧张、害羞、害怕，却没有甩开他，微微垂下脑袋。
苏府里张灯结彩，其乐融融。
客人们坐了好几桌，不断地推杯换盏，相互奉承。生辰宴办得十分热闹，然而生辰宴再热闹，主角不在，终归有些尴尬。
酒到一半，小厮忽然通报，何三郎上门送礼。
苏锦文喝得醉醺醺的，听不大清楚，问：“谁来了？”
小厮不得不提高声音：“老爷，何家三郎何若为来了。”
花厅的声音小下来。众人面露古怪，整个换婚事件，所有人都以为翊王强娶苏雨薇，苏家抛弃何若为，才把苏兰馨嫁给他。
相当于何若为被戴了绿帽子，以后却不得不成为翊王的亲家，这其中的滋味……
今日苏家为未来的翊王妃办生辰宴，何家到现在才来祝寿，众人是理解的，毕竟何家被换婚，颜面扫地。若他们真想要尊严，就该不来。可不给未来翊王妃面子，那表明了和翊王过不去，所以何家还是派了人来。
哪晓得，来祝贺的居然是何若为本人。
“这就叫大丈夫能屈能伸。”有人小声说。
“请他进来。”苏锦文脸色微凝。
片刻，万众瞩目中，何若为走进花厅，环顾四周没见到想见的人，便走到苏锦文身边祝贺。
苏锦文热情接待了他，邀请入座。
“苏四姑娘不在吗？”何若为问。
苏锦文脸色微微一僵，他真怕何若为闹出动静，如今苏雨薇可是翊王的人！
“哦，翊王殿下一大早带她出去，至今都没回来。”苏锦文笑着说。
何若为拿着酒杯的手一顿，随后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翊王殿下把寿星带走，连生辰宴都不参加，似乎不妥吧。”他淡淡地说。
整张桌子的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接这话。
苏锦文说：“可能有事耽搁了。”
其实他心里清楚，翊王和苏雨薇不会回来参加生辰宴，翊王已经派人通知过他。
“那我等等吧。”何若为埋头喝酒。
为什么要等苏雨薇？
无数支起耳朵听八卦的宾客来了精神。
何若为来了，苏兰馨呢？另外一位主角苏兰馨从头到尾都没露面。
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林氏的面色难看，她借口更衣，匆匆走回后院的房间，见苏兰馨躺在床上，气愤地掀开被子。
“起来！”
苏兰馨生无可恋地道：“母亲，我不想起。”
“今儿这么多人，你躲着不见面，外面的话说得多难听你知道吗？”林氏恨铁不成钢，“越是困境，越要做足姿态，否则所有人都瞧不起你。”
苏兰馨眼圈微红：“母亲，你难道要让我出去看苏雨薇有多风光？你们都帮她不帮我，我出去有什么意思？”
林氏心软了，坐在床边道：“馨儿，告诉你个消息。”
苏兰馨抬起眼。
林氏环顾四周，小声道：“太太们私下聊天说了，翊王殿下患有心疾，至多两年寿命，他娶妻是为了给他陪葬。”
苏兰馨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当真？”
“消息从宫里传出来的，不会有假。张家太太去英国公府做客，不小心听到主人们谈话，说是太后原本有意把英国公家的女儿嫁给翊王，英国公听说翊王有心疾，且他死了妻子就得陪葬，就不同意把女儿嫁过去。”
“这件事，地位高的家族都知道，没有人肯把嫡女嫁给一个将死之人，也就我们这些人不晓得。”
苏兰馨来了精神：“那四妹妹……”
“苏雨薇嫁过去就得陪葬。想想看，翊王殿下那般身份，怎么会娶苏雨薇这般女子做正妻？不觉得奇怪？”林氏面带笑容，“那长安郡主长得漂亮，身份高贵，翊王为何不娶她？肯定是长安郡主不同意呗。”
苏兰馨觉得有理，是啊，翊王那般人物，怎么会娶一名见过两面的庶女做正妃？
原因如此！
“现在明白了吧，起来，堂堂正正地走出去，一时的困难算什么。”林氏道，“当年你爹把陈芸芸那贱人领进门，我的日子才叫难过，你二哥差点被陈芸芸给害死了，这仇我一辈子都不会忘。你要争气，定然要比那贱人生的小贱种过得好！”
“好的，母亲。”
苏兰馨终于打起精神，从床上下来，吩咐红药帮她梳妆。
“你说，若四妹妹知道真相，会不会特别难过？”
翊王带着苏雨薇回苏府的时候，已经下午，宾客们虽然想看热闹，也晓得轻重，大多告辞离开，几位和苏兰馨、林氏聊得挺开心的太太留了下来。
何若为也留在苏府，却并不和苏兰馨说话。
两人之间僵硬的气氛，连瞎子都能看出来，太太小姐们笑眯眯地和苏兰馨说着话，心里却充满了轻蔑。
一个顶上来的何家媳妇儿，还未过门就遭嫌弃，以后日子怕是千难万难。
苏兰馨更衣时无意间听到一位太太在花丛后和自家女儿说她的闲话，并让其引以为戒，气得咬碎银牙。
但很快，她又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笑意盈盈地回到花厅。
苏雨薇进入正厅，先向苏锦文道歉，苏锦文自然没有异议，不远处默默等候的何若为站起身，走到她身旁道：“芽儿。”
一句亲密的芽儿，让苏锦文立即紧张起来。
苏雨薇也有点不自在，偷偷看了旁边的翊王一眼，尴尬地道：“三公子。”
生疏的“三公子”，提醒两人目前的身份，何若为口里泛起一丝苦涩。
翊王缓缓开口：“何若为，你也为芽儿祝寿么？”
何若为收回目光，恢复平静的姿态，上前行礼道：“见过殿下。”
态度不卑不亢，微微垂着头，没人能看到他的表情。
“芽儿是本王的王妃，以后，你得改个称呼。”翊王语气和蔼，仿佛说着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
但没人敢真当成小事。
何若为脸上肌肉微微抽搐，眸子里的怒意一闪而过，最终又恢复平静，后退两步，恭敬朝苏雨薇道：“四姑娘。”
气氛僵硬，苏雨薇很想逃，她不想见到何若为，也不想何若为和翊王对上。
明明两人已经分开，何若为竟然还上门为她祝寿，她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他身上某种奇特的东西，让她不安。
“殿下，你想不想看我小时候呆的地方？”苏雨薇急中生智，拉了拉翊王的衣袖。
目视何若为的男人收回目光，对她笑了一下，颔首：“好。”
转身朝正厅外面走。
苏雨薇松了口气，跟在他后面。
这时，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孩冲进大门，速度极快，角度刁钻，刚好撞到刚要跨出门槛的苏雨薇，苏雨薇踉跄后退，小孩也跌坐在地。
已经走出门的翊王赶紧回头：“你没事吧？”
苏雨薇迎着他关切的目光，心头一暖，摇摇头，扶起小孩道：“走慢点儿。”
“四姑娘！”小孩子从地上爬起来，洁白小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小的有事告诉你！”
苏雨薇意外：“什么事？”
小孩拉住她的衣袖，紧张道：“你不要嫁给翊王好不好？我听说了，翊王身患心疾，只剩不到一年寿命，他娶你是为了让你陪葬！”
苏雨薇愣住。
“胡说八道！”追过来的苏锦文大吃一惊，暴怒道，“这是谁的孩子？赶紧带下去！”
“老爷饶命！”小孩子身着奴仆的青衣，赶紧跪在地上道，“小的没有胡说八道，翊王殿下不娶妻，是因为其他人知道要陪葬不愿意嫁给他，他娶四姑娘不安好心！小的受过四姑娘恩惠，不愿四姑娘受骗！”
“拖下去！”苏锦文暴怒。
两个嬷嬷赶紧上前拉小孩胳膊，动作粗暴。
“我没说谎！”小孩挣扎，“四姑娘，他们在骗你！”
苏雨薇回过神，知道若让嬷嬷带下去，恐怕小孩不死也得脱层皮，顾不得追究陪葬一说，赶紧道：“慢着。”
“带下去！”苏锦文挥着袖子，想赶紧把小孩打发了。
“没听到芽儿说慢着吗？”安静站在门边的翊王缓缓开口，“翊王妃的话，竟然没有分量？”
苏锦文身体僵硬，嘴唇动了动，迟疑着没开口，瞳孔深处闪过一丝丝不安。
两个嬷嬷面面相觑，松开小孩的手臂退后。
小孩子得到自由，立即恐惧地藏到苏雨薇身后，苏雨薇从最初的惊讶过后便恢复平静，似乎没有多大意外，神情还有几分恍然。
她一直没搞清楚翊王为何要娶她做王妃，在没弄懂这事儿的缘由之前，哪怕翊王对她再好，都怀揣着不安。
如今听说翊王娶她是为了陪葬，反而安定下来。
原来如此，那就这样吧。
苏雨薇伤感地笑了笑，将手里的风车递给小孩，吩咐香槐把小孩带下去。
“雨薇……”苏锦文嘴唇颤抖，实际上，他比所有人都要早知道这则消息。身为礼部侍郎，官职在那儿摆着，隐约能听到些声音，早在翊王第一次提亲的时候就知道翊王曾在太后和陛下面前说过娶妻陪葬的事儿。
可他装着不知道，也没告诉任何人。
此时此刻，他非常担心苏雨薇会反悔大闹，与翊王反目成仇。
所有人都盯着苏雨薇，想看她的反应。苏兰馨和几位太太小姐也从花厅里走进来，站在不明显的侧门座椅边儿，面色各异地等着情况发展。
翊王默不作声，安静地望着苏雨薇，目光幽幽。
在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下，纯净的少女轻轻吸了口气，微笑道：“陪葬就陪葬吧。”
她昂首，眼睛清澈地看向青衣男人：“殿下，是我求着你让你娶我，你抬举我做正妃，哄我开心，雨薇心里感激，愿意为你陪葬。”
何若为听不下去了，上前疾言厉色道：“芽儿！”
如果芽儿嫁过去就要陪葬，他绝不放手！
“叫王妃。”原本和苏雨薇对视的男人忽然扭过头，目光狠辣，毫不掩饰心里的厌恶。
所有与他目光相触的人都吓了一跳，何若为后面一番话全被堵在嗓子眼，即将上前的步伐硬生生停住。
男人一直和颜悦色，导致众人都忘了他以前的赫赫威名，忘了他是一头豺狼虎豹。
众人惴惴不安之时，翊王声音和缓地开口：
“本王的确在太后和陛下面前说过陪葬的话，帝王跟前，不得撒谎。”
他亲口承认。
苏雨薇怔了片刻，心里刚凝聚不久的温暖渐渐变凉，此时她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他对她那般好，让她不安，虚妄，如今尘埃落定，却又莫名的难过。
不意外，却很伤心。
又想，不该伤心的，毕竟当初是自己求来的。
“只要有人做我的妻子、侧妃、小妾，通通都得陪葬。”男人继续说，声音冰冷而残酷。
苏雨薇忽然回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情形，男人也曾用此般冷酷的声音和她说话，将她扔出去。
所以她一直奇怪，为何翊王会想娶她。
他又不是好色之人，假如真好色，第一次见面不会那般无情。
如今他又用同样的声音和她说话。
她的心境不一样了，第一次被冷待，她委屈一下就没再难过，毕竟没有期待。
可现在，她竟然觉得窒息，心脏像要裂开般疼痛。
周围传来小声的抽气声，那些人都望着苏雨薇，目光异样。
苏雨薇浑身僵硬、沉重，想要逃走，却动不了。她想，我一定是个大笑话。
被换婚，成了笑话。
如今又成了笑话。
她想走，真的很想走。
“但是。”
男人忽然拉起她的手，俯下身，轻轻地吻了吻她细腻的手背，动作温柔虔诚。
“你除外。”
脑袋充斥着太多思绪，苏雨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茫然抬眸。男人高大的身形，俊逸的面容，倒映在眸底。
清晰可见。
他唇角噙着笑，眸子微弯，神情不可思议地温柔认真。
“以后若本王身边有女人，她们都得陪葬，只有你，本王特赦你不用死。”男人说。
苏雨薇眸里的茫然褪去，随即明了他的意思，涌起惊愕，以及不自觉的喜悦。
男人的手指微动，当着众人的面，修长五指扣着她嫩葱似的五指，目光冷淡地环顾四周：“本王宣布，特赦苏雨薇不用陪葬，也只有她不用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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