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把哥哥还给我
盯着石榴树看了很久,又看了看旁边的哥哥,我就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可是哥哥却没有打算放弃。
又等了一会儿,石榴还是不肯掉下来,我心里就很气恼,所以我就气呼呼的嘟着嘴说:“哥哥!要不咱们走吧,等爸爸妈妈回来了,让他们来帮我们好不好?”一边说着脸上就露出了失望的神情,语气里好像是在责怪哥哥,同时还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低着头揪着洋娃娃的耳朵,一脸委屈的使劲拽了拽。
听到我的话,哥哥突然愣了一下,眼眶突然微微泛红,手里的动作暂时停了一下,紧紧的攥着手里的棍子。脸上露出了一个莫名的表情,随后他又使劲的挥动着棍子,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来回摆动着,明明摇摇欲坠,却怎么也不肯掉下来的石榴。
看着他没有搭理我,我就只能继续无聊等着,心里却感觉委屈,看着他的时候一副气呼呼的模样,嘟着小嘴低着头,时不时抬起头看一眼哥哥。
看着哥哥一脸无奈的看着头顶的那个石榴,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继续挥动着手臂,脸上露出了一个倔强的表情,然后一边用力敲打石榴,一边喘着气说:“南南再等等,哥哥马上就把它弄下来了,你就乖乖的坐着再等哥哥一会儿好不好?”一边说着加快了挥动手臂的速度,盯着那个石榴的眼睛变得更亮了。
可是石榴还是不停的甩来甩去,就是不肯点下来,看着它那个样子,就好像是在打秋千一样。
我看着石榴树依旧矗立在那里,但是我的哥哥,十年未见,此刻我也不知道他在那里。
我缓缓的移动到树下,看清上面确实只挂着几个瘦弱的石榴,包括眼前的这颗树,仿佛也在这十年中老了许多。
可是我却感觉自己停留在了十年之前,所有的伤痛和快乐,所有感知幸福和疼痛的能力,都停留在了那一天,却记不清具体是哪一天。
那天哥哥为了那个石榴挣扎了很久,等到石榴掉下来的时候,我已经抱着洋娃娃在石凳上睡着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家里的床上,旁边摆着很多石榴,窗外夜色朦胧,和往常的夜晚一样,我没有见到哥哥。
可我知道在第二天凌晨,哥哥还是会回来,然后给我做好吃的,一边吃饭一边告诉我,爸爸妈妈什么时候会回来,他们在那边做什么,并且还让我乖乖的,要听哥哥的话。
我开心的抱着那些石榴舍不得吃,想着等哥哥回来一起吃,可是在等哥哥的时候,又不知不觉睡着了,抱着又大又红的石榴,流淌着口水怀着期待睡了过去。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爸妈离开后的第一个夏天,哥哥每天都在家里陪着我,可是我们很穷,当时我只知道哥哥不给我买雪糕和冰棍,也不给我买糖,他也骗我说爸妈还会回来。
后来我才明白,原来并不是因为我太小不懂得什么叫做生离死别,不懂什么叫做人情冷暖,而是因为哥哥把我保护得太好。
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帮我挡下了所有的黑暗,努力在卑微中让我见到所有能见到的光。
至于那些不为人之的黑暗,都被他藏进了黑暗里。
那时我并不知道我们生存在谷底,我也并不知道,我们是如此的渺小,我们正在生存之上苟延残喘。
我也不知道我们被当成麻烦,被他们嫌弃被他们踢来踢去,被他们视为麻烦和拖累,冷漠到不闻不问,仿佛就算明天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我同样也不知道,隔壁邻居看到我们就躲的原因。
那时我只知道,哥哥会永远陪着我,爸爸妈妈也只是暂时离开,隔壁邻居也只是因为太忙才没空搭理我。
后来才明白,我所以为的那些光,都是哥哥用尽心思制造的假象。因为他知道,一个生活在不幸福不美好环境中的人,余生也必然不会美好幸福。
所以他已经用尽全力,无能为力的时候,他选择了骗的方式,告诉我这个世界很美好,生活着的每一个人都很幸福。
他陪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双目所及皆是美好。
后来当我遇见不美好,内心满目疮痍,感觉到世界的残忍和不美好的时候,我也曾责怪和怨恨过哥哥,我责怪他骗我,我怨恨他食言。
可是慢慢的长大,我才明白当时哥哥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是情非得已,如果我是他,我便一定做不到。
后来再次想起,我满心温暖。因为那是我人生种听过最善良的谎言,可是后来它也是我凄凉的全部。
如果可以,我还是愿意像现在一样,学着哥哥的模样早一点长大,早一点明白人世间的残忍与不美好。尽管满目疮痍,可我还是愿意善良。
我呆呆的看着石榴树,眼睛里泪光开始闪烁,此刻我真的好想哥哥,随后就在心里默默的说:“如果这个世界真的能听到人内心深处的愿望,那么你夺走我的哥哥太久了,你能不能稍微仁慈一点点,把他还给我好不好?”一边想着眼泪哗的一下就滑落了下来。
冰冷的眼泪落到了脖子里,我连忙用手挡住,偷偷的伸手擦了擦湿润的眼眶。
“怎么了?”胡云飞慌张的跑了过来,原本我以为隔着夜色他看不到,可是还是被他看到了。
被他这么一问,心里越发的委屈了,可是我还是推开了他,一脸平静的说:“没事!”说完也就加快脚步往前走,把内心的所有情绪都压了回去。
胡云飞呆呆的站在石榴树下,看着叶南孤单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随后他就追到了叶南身边,一把抓着她就说低声的说:“叶南如果可以,我多么想了解你以前全部的人生,可是我真的不明白,每次我觉得我要靠近了,准备去了解你的时候,你为什么要突然把我推得远远的,让我觉得好不容易近了的距离,又变得那么遥不可及。我不管你曾经经历过什么,我也不管你心里到底装着什么,我都愿意陪你一起去把那些失去的找回来,我也愿意陪你一起去寻找你内心追求的美好,所以叶南不要推远我好不好?”胡云飞一脸深情的说着。
叶南第一次听到有人对自己说这样的话,仿佛他看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东西似的。
可是叶南抬头看了一眼他的眼睛,立马就推开了他,随后摇了摇头就说:“谢谢你!可是对不起!自从我明白了我的人生注定不幸的时候,我就知道谁也陪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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