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7章 身世
满座士子皆看向梁山伯。
马余援随大流，也往后转头。
“佛……马公子，实在抱歉，今日……”梁山伯的声音顿了顿，他嘴唇颤了颤，“……山伯胜之不武。”
“山伯何出此言？文章诗赋，一字一句，容不得半点取巧，”马佛念肃容道，“此次山伯胜的堂堂正正，马佛念心服口服，”他又笑了下，“同窗几载，山伯平日的苦读，佛念都看在眼中，一朝厚积薄发，竟然是如此惊世骇俗，山伯……”马佛念声音顿了顿，“自今日起，你必然将名动天下！”
名动天下……么？
阳光从天空中洒落。
梁山伯忽然感觉到有些刺眼，他微微低了低头，发丝从额间垂落，一抹阴翳半遮住脸，他这才稍微松了口气，随着这一口气吐出，心里的气闷消散了，但立刻却又像是有五味瓶被打翻，苦的，酸的，咸的，甜的，辣的，各种滋味萦绕着，来回不休……
纵然是早已经下了决定，可等到这事情真的做下了，心里却难以释怀。
这诗……
终究这诗不是自己作的。
父亲啊，孩儿原也想凭着自己，扬名士林，可是……英台她家乃是百年士族，我不过区区一寒门子，想上她家门提亲……到底，还是孩儿自身才学不能……
只能……
父亲啊，原谅孩儿……
梁山伯右手垂下，握住了腰际的衣衫，手掌紧了又松开，如此往复……
马余援一直盯着梁山伯，不露声色，他眼神闪了闪。
……
园子的另一面。
一处小上许多的院子，居中一座小亭，两个着道袍的中年男子，正对坐弈棋，大梁王朝崇佛灭道，可就在这堂堂州牧府，这两个道人竟然光明正大作着本来打扮。
两人弈棋，正轮到年纪稍轻些的那道人，他食中二指夹着一枚白棋，正要往下落子，动作忽然顿了下，只是一瞬，下一刻，他动作便重回流畅，白子落下。
“好诗啊。”这道人开口，略一扭头，眼神穿透了墙壁，“历来寒门出英才，不想今日又见到个，此诗一出，只这短短一会，此生身上便已有细微文气生成了。”
“于细微处可见，历弟，你望气术又有精进了，可是距离大成还差些火候，”另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大些的道人开口道，面上含着一抹神秘笑，“你再仔细看看。”
“文气，等等，文气下面，这是……”王历变色倏的一变，“龙气？是了‘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此诗确有凌云之志，也不对啊，区区寒门子，纵然有志向，但无有资粮支撑，念头怎可能显现化为龙气？”
凡俗间有相由心生的说法。
气运一道也是相同，气运便是志向的外在显现。
例如文人，若是身有气运一般便是文运，但世上文人何其多也，有文气的却也只是极少的一小撮，都是名声遍传之人，少则一县，多则数郡一州，乃至名扬天下，这名声便是文运的资粮，先有名而后有运。
再如士子，一朝入得官场，立刻便会身有官气，得王朝气运加持，可若有一日丢官罢爵，立刻便是大运抽去，泯然众人，甚至由于官气乃王朝加持，非原本所有，还可能有着反噬，镣铐加身也不无可能。
天地间从来都没有什么无中生有。所有的衍化出的气运，必然都是已有了实质作为支撑。哪怕这实质是借来的，是欺来的，是骗来的。
“兄长。”王历面有不解，看向对面含笑的那道人。
两人都是琅琊王氏的修士，是堂兄弟，虽看上去只是中年，但实际年纪却都以过了百岁，是王宁的祖辈，那另一道人名为‘王圭’。
“沉寂十六载，还以为这梁山伯已经泯然于众人，果然……”王圭感叹，“堂堂‘梁世安’之子又怎会如此轻易就流于凡俗”
“梁世安？”王历面上颜色一变，“十七年前，他不是已经魂飞魄散，连着身后家族都一并被夷灭，怎么可能还会有这么大个儿子活着？”
“历弟，十七年前你还在‘显形’境界，如今你也已入了‘日游’，这些东西，是可以说给你听了。”王圭道，“十七年前，我大梁五大世家，七位阳神齐出，最终二死五伤，这才终于灭杀梁世安，这里是知道的，那时为兄也才刚入‘日游’不久，受命和其余四家的‘日游’一起灭杀梁世安的家族……”
王圭的面上显出回忆。
“上面的意思是，无论鸡狗猪犬，只要是和梁世安有关系的，哪怕只是一面之缘，统统杀绝，要将‘梁世安’这个人，在世间存在过的痕迹统统抹平，以修士杀凡人，至于和梁世安勾连的那些世家，诏书之下，气运反噬自然有本朝龙气担当，这原本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个任务，但最后我们却失败了。在将要把梁世安家族杀绝的时候，一剑北来……是北魏的那位，剑未出，只一道剑气，场中修士便几乎死绝，若非老祖宗来早一步护住了我……”
王圭的面上显出后怕。
“他与梁世安乃是世家，他到底还是来迟了一步，梁世安死了，那位乃是和梁世安一样的阳神巅峰修士，修为比我方还活着的五大阳神都高了不止一筹，又一番大战，我们这边到底是凭着人多和他拼了个平手，谁都奈何不得对方，那位提出要求，到此为止，念着梁家血脉已被斩杀殆尽，我们这方便同意了，双方以梁魏国运订约。”
“但到底是那位技高一筹，他竟然看出这些妇孺中混着的梁世安的那个侍女已然怀有身孕，要知道就连此女自己也是一个月后才完全确定的啊，后来，我们知道前夜这侍女曾与梁世安合*，那位当场便为这遗腹子起了名字‘梁山伯’，此时，已以国运定约，虽然知道斩草未除根，来日或许会有妨碍，但有着那位庇护，我方五位老祖又都有伤在身，便只得暂时搁置了这‘梁山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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