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1章 已死
马余援走到临窗的书案前。马佛念中术时正在读写，此刻，墨盒里还残留着化开的墨，马余援扯过一张白纸，取过毛笔，不一会，就将那篇‘换心法’默了下来。
“大师请看。”
马余援双手捧着法决递给圆成。
白纸上墨痕未干。
圆成看着，慢慢眯起了眼睛。四下里不知何时已归了沉静，所有的视线都聚在了圆成的身上。
“呼……”圆成吐出一口气，“妙，此法另辟蹊径，与贫僧生平所见其余法诀截然不同，但细细观瞧，其御气行法却也处处严谨，至少，以贫僧微末见识，此法极有能成功的可能！”
“当真！”
马余援的眸中像是一下绽出了不一样的光彩。
“不错，只是……阿弥陀佛，”圆成宣了一声佛号，但也只是一声佛号，过后，他面上颜色不改，也无丝毫悲悯之色，确实，如鬼差所言，他只是一个假和尚，“欲行此法，须得先有活人心一颗。”
屋内，无人感觉违和，此时能到场的都是住在尼山上的世家子，对这假和尚的底细个个心知肚明。
“以活人心替换，此法如此……听起来竟比厌胜法还要邪恶，真能有用？”
倒是有士子对这法门提出了异议。
“阁下若能有其余妙法能救家兄，余援感激不尽。”马余援瞥了那士子一眼，眼神比声音更冰冷。
“试一试倒也无妨，去任城县狱内解一死囚，反正最多到秋后他们也要问斩，若能已这将死之躯，救回佛念兄性命，也算是为他们在泉下积德了。”有士子道。
这话一出，顿时，颇多人赞同。
房内都是士族子弟，根本就没人会把死囚也看成‘人’。
“不妥。”圆成摇头，在一众不解的视线中，他眸光看向空中某处，只有马余援知道，那是他兄长魂魄的位置，“横死之人，鬼魂抵不过阳光，此诀之用只在修复肉躯，若想要亡者复生，最后终究还是得魂魄重归躯体，这颗活心，天明之前就得寻来，任城太远，恐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那就从这曲阜解一死囚。”马余援道，他很好的扮演了自己的角色。
“余援小弟有所不知……”
果然，立刻就有人回答了马余援。
忽然的安静。
有人瞧着马余援，面上都显出了古怪。
“天明之前……活人心……”
马余援像是也意识到了什么，低下头，面色阴沉着，嘴上喃喃。
都是士族子弟，四下里的那些阴谲之事，没有人不懂。都知道此时最方便的就是从曲阜或是抓或是买，以一良家子充作活人心，但此法阴谲，暗地里当然能做，可一旦摆到明处……再做名声也就完了。
做这事的马余援声名败坏，前途得尽丧。
用这心的马佛念，要想保住声名，就得在醒来后立刻剖心明志，可若是还想活……
有那平日里和马佛念不对付的甚至在想，若是他这小兄弟早知道是这局面，还会不会将他们全都叫来，唔，也不行，这里可不是马氏的山阴，事起仓促，势力又够不到，根本就没可能掩的住风声。
“王先生，诸位师兄，”马余援猛地抬头，先看王润，又看向这满屋的士子，他颊肉绷的紧紧的，“我兄长被人以厌胜法所害，若能捉拿到此人，便以此人为兄长我换心！”
“可否？”
……
卢阳在跑。
下山的小道有些地方很是陡峭，黑暗里，他已经摔倒了许多下，手臂脸颊好几处黏糊糊的因该是流血了，但他却感觉不到痛，一股怒火在胸腔里燃烧着，掩盖住所有其他的感觉。
摔倒，爬起，跑。
再摔倒，再爬起，再跑……
终于，月影下那一处民居映入了眼帘。
“吱呀！”
小院的破门被一下子推开。
“嘭！”
卢阳愤起一脚踢在了杨俊小屋的破门上，两扇破门板应声而倒。
“杨俊！”
咬牙切齿的，两个字从卢阳的牙缝里挤了出来。
但屋子却并没有响起声息。
在门板的落地声响过后，四下里又恢复了静悄悄一片。
“咳！咳！咳！”
从前面的主屋里，重重的咳嗽声传了过来，是这屋子所属的主人发出的，是提醒的意识：大半夜的别整这大动静，消停点。
天空中，层云被风吹散，月亮又现了出来。
四周围，一下变亮。
月光照在屋里，水银一般。
卢阳一下子愣住了。
血。
地上。
一大摊子的血。
呈现着半凝固的黑褐色。
杨俊头抵在地上，双手摊开，用一种诡异的姿势蜷着，一只手上是苍白到翻卷的狭长伤口，另一只手极力的伸长，用指尖努力的够着一柄造型诡异的匕首，匕首的尖端，有一团黑乎乎的物什，沾满布着尘土的血污，那是……
心。
一颗人心。
卢阳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再看，杨俊的胸口，黑漆漆被掏了一个大洞，腔子里已经空了，杨俊的一双眼睛大大的睁着，恐惧和怨毒纠缠，布满了一整张脸……
满腔的怒火一下子滞住了，那就要脱口而出的诘问梗在了咽喉。
“咯咯……”
卢阳的喉头你传出两声古怪的声音，一阵的失魂落魄，他的腰身一下子塌了下去，身子佝偻了，再然后，转身，就这么离去。
……
“金柱，你看那个人像不像卢阳？”
院子外，金柱和祝英台的书童小楠，正领着七八个汉子走来，见着有人从小院里出来，赶紧一个个缩到了墙的另一面，小楠压了压声音。
“不好，这卢阳一贯和佛念少爷不对付，是来通风报信的，佛念少爷一定是这个杨俊下的黑手，快，我们赶紧进去，把杨俊给堵上，不能让他给跑了！”
金柱面色一变，领着这一帮汉子，就气汹汹的闯进了小院。
然后……
……
“若真如马小居士所言，那学子杨俊确实此时嫌疑最大，这样罢，”圆成和尚缓缓开口“各位居士可有知道那杨俊住哪儿的，老僧陪各位居士走上一遭，时间才过不久，若真是那杨俊所为，蛛丝马迹当瞒不过老僧。”
圆成说着，边看了眼马余援，那意思很明确，额外跑的这一趟，得加钱。
“不必了，确是杨俊。”
屋外，一个失魂落魄的声音传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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