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她的心，阴影叠嶂
郭楠沉沉地叹了口气：“你要不要继续追求她，要不要跟她在一起，这完全取决于主观的感受，但录不录用的标准是客观的。
这就是郭楠心情沉重的原因，晚饭之后，在等郭尚北回家的那段时间，她又重新把所有的材料和信息都理了一遍，最后的得出的结论是，融合班，她不敢冒这个险，普通班，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郭楠对郭尚北的规劝，正是出于一种补偿心理。原本，郭楠对原野的好感加同情与她不愿意郭尚北背负她人沉重过去的心情，在天平的左右两端，不相上下，可当她做出了决定之后，这个天平就向左边倾斜了。
郭楠这么一说，郭尚北就懂了，不过他还是确认了一遍：“姐，你已经决定不录用她了吗？”
郭楠深吸了一口气，“是的，不录用了。”
郭尚北低头把那张截图发到自己手机，借着这个机会，他想了一下，为了能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一定道说服他姐录用原野。
更重要的是，虽然他和原野由网友晋级为了朋友，但两人活动范围依然完全没有交集，如果不是昨天的意外，没准他到现在都还在饱受想见不能见的相思之苦呢。不是没准，是一定，否则他也不会去把原野的照片洗出来了。
等他姐录用原野之后，有了近水楼台，他就再也不用找台阶找得那么辛苦了。
而且，如果相遇和相伴是原野受到伤害为代价，他宁愿没有昨天。
郭尚北把手机还给了郭楠，然后说：“姐，你先听听我的这个故事吧，跟你从许校长哪里听来的那个，完全不同。”
郭楠错愕：“完全不同？那你听说的版本是什么？”
郭尚北没有急着讲故事，而是沿用郭楠方才的讲话策略：“姐，你觉得许校长和赵鑫，谁的话更可信一些？”
郭楠迟疑了一下：“这个不好说吧。”
郭尚北解释道：“不是说他们谁的人品更可靠，而是，原野大学时的发生的事，传到许校长那里，不知经过了多少道传递。而且每传一次，就肯定会被扭曲一次，所以，你知道的这些，已经把事实扭曲得不成样了。但赵鑫不一样，他是亲历者。”
郭楠神色有所动摇，但她快就提出了质疑：“那这个视频和帖子，总不可能全都是捏造的吧？如果真是这样，那个传言，也传不起来呀！还有陆原野在公开课上的表现，这个可是许校长亲眼所见，要不然，他也不会至今说起来都是气了。”
郭尚北指了指郭楠的手机，“姐，你再仔细看看这张照片，看视频的部分。”
郭楠疑惑地低头看了一眼，然后问：“有什么问题吗？这个画面虽然很模糊，但还是能看出来，确实是在天台上。这个截图上确实看不出谁是谁，但他们看过视频的人应该能辨认出来吧。”她以为郭尚北在怀疑视频里的人并不是陆原野。
郭尚北帮郭楠把图片放大了一点，“姐，你再看看，这是推的动作，还是拉的动作？”
郭楠终于看到了两双手的接触点，她真的是完全不懂了：“这到底是怎么会事？难道陆原野是救了李组长？不对啊，如果是救人，又怎么会无法面对自己救过的人？难道是先推后拉？”
郭尚北无奈道：“姐，你在看截图之前就已经先入为主地认为原野推了人，当然会忽略掉很多细节，这个动作怎么都不可能是推吧！”
郭楠直接滤过了郭尚北的话，继续说：“不对啊，如果是在拉人，这又是视频的第一个画面，那就说明推人的动作根本没被拍下来，那这个聊天群里的人，为什么会说陆原野把人推下了楼？”
郭尚北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有想过忽略原野那个动作的暧昧性，把这个故事讲成原野了救人却被反咬一口的版本，虽然这很有可能是事实，但他姐显然没那么好糊弄，还是实话实说吧。
随后，郭尚北就把赵鑫给他讲的内容，以及他自己的怀疑和猜测，还有他们的调查进展，都如实地给郭楠讲了一遍。
郭楠听完后问郭尚北：“也就是说，你跟赵鑫都很怀疑原野是被冤枉的，你们现在的计划就是找到当年那么新闻系的学生，要到视频和帖子，然后从中找出漏洞来证实你们的怀疑？”
郭尚北点了点头：“对。如果不出意外，你说的那个李组长，应该就是李见雪。”
郭楠疑惑道：“既然她当年那么坚定地认为陆原野故意松开了她的手，还相方设法地把这件事昭告了出去，那她现在又为什么会急着删除当年的证据呢？
郭尚北说：“这正是疑点所在。”
郭楠又问：“而且，这个松手，怎么会被传成是推人呢？难道视频里看不出来吗？或者帖子里也应该有解释吧？”她话锋一转：“诶？你们为什么一定找那个新闻系的学生，保留了视频和帖子的人，应该不止他一个吧？”
“为了尽量缩小调查范围，以免打草惊蛇。”郭尚北突然拉着郭楠说：“姐，我看，不如这样，你以原野未来雇主的身份，去找聊天群里的老师，跟她们当面聊聊。”郭尚北想了想说：“你就说，你是听到了布西一小的传言，过来亲自跟她们了解原野的品行。”
郭楠犹疑了：“该问的我都已经让许校长帮忙问了，我还能问什么呢？”
郭尚北的声音立刻软了下来：“姐，你就帮我去问问吧，把许校长问过的问题再问一遍，顺道让想办法让她们描述一下视频内容，越详细越好。最好能从他们嘴里套出这个‘金银客栈’到底是谁。”
郭楠无奈道：“你这是想把二人调查组，变成三人调查组？你自己不能去问吗？还免得我转述，遗漏了重要信息。”
郭尚北解释道：“我没有正当理由啊，万一被李见雪知道有人无缘无故找她们了解情况，肯定会引起她的警觉。”
郭楠奇怪地问：“你们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大费周折地去查呢？直接问陆原野不是更方便？”
“原野她对以前的事情很避讳，”郭尚北犹豫了一下，很不好意思地说：“其实，之前，就是因为我知道了她的过去，她差点跟我绝交。”
“哈哈哈哈！”郭楠很不给面子地大笑起来：“我还纳闷呢！怎么给你送过衣服之后，你追人家的事就没音信了！原来是被人家给判了死刑，还是立即执行！”
就知道会这样！郭尚北满脸窘迫，不服气地说：“这不是又复活了吗？”
郭楠好奇地问：“对哦，我还没问你呢？你这两天怎么又复宠了？”
郭尚北居然一点都不排斥复宠这个词，原野纵容着他，可不就是宠着他么？还有那个临别的拥抱，他也就是半真半假地试探试探，没想到原野真的抱了他。虽然短暂，但他在回家的路上回味了一路，毕竟，那可是她第一次主动啊！
郭楠伸手在郭尚北的眼前晃了晃：“瞎想什么呢！在聊事呢！”
郭尚北的眼神闪了闪：“就那么，复宠了呗。”
郭楠岂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当你这么多年的亲姐，我还能不知道你？肯定是使了什么手段吧？这样吧，你先给我讲讲你的复宠之路，我再考虑要不要帮你去问。”
这样明晃晃的要挟，就算知道是坑，郭尚北也只能往里跳，他瘪了瘪嘴：“不是我使了手段，而是有人使用卑鄙手段时，被我破坏了。”
郭楠柳眉一挑：“哦？你这是碰到竞争对手了？”
郭尚北冷笑：“那个人渣，还不配。”
郭楠意识到，这可能不是一件能随便玩笑的事，便不再插话了。
郭尚北简明扼要地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给郭楠讲了一遍。
郭楠听完之后惊呼：“昨天中午？那不就是她在我那里面试完回去的路上吗？！这要不是碰到了你，那可怎么办啊！”
紧接着，郭楠陷入了深深地忧虑，陆原野的点也太背了，从前的事和现在的事，别人遇到一件都已经有得受了，她却都遇上了。陆原野的心，如今一定是阴影叠嶂，她该怎么走出来啊？这个艰难的过程，小北能坚定不移地陪完全程吗？
郭尚北提起那个人渣就火大，但他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见郭楠还是没给出明确的答复，就拉着她的胳膊开始摇晃，“姐，你要听的，我讲也讲了。你就答应吧！这事关你未来弟媳的清白呢。”
郭楠被他晃得头都晕了，“好好好，我答应还不成吗？帮你去问！真是服了你了！”郭尚北从小有事求郭楠都是用的这招，屡试不爽。郭楠佯怒地拍开了他的手：“你都多大了！还用这招！”
郭尚北不以为忤，嬉皮笑脸地拱了拱手：“那我就先替原野谢谢楠姐了！楠姐，我说了这么多，你应该改变主意了吧？”
郭楠瞥了他一眼，装傻道：“改变什么主意？”
郭尚北说：“姐，你就直说吧，你要不要录用原野，给你弟提供一个近水楼台的机会？”
郭楠不轻不重地打了郭尚北一下：“哦，我辛辛苦苦经营的幼儿园，就是为了让你追女孩子用吗？是不是你追一个人，我就要招一个人啊？”
郭尚北突然正色道：“姐，你什么时候见我追过别人，我这辈子就追这么一个人。”
郭楠也严肃了起来，“还是不行，至少现在不行，陆原野她，胜任不了幼师的岗位。”
郭尚北急切地问：“为什么？如果她的业务能力不行，也不可能在一小干这么多年吧？那次公开课虽然失败了，但也是情有可原啊！”
到底还是要说的，郭楠想，虽然心理咨询师的第一职业操守是保密，但她现在的身份是……她一时也理不清自己跟原野的关系了，反正不是心理咨询师就对了。
郭楠平铺直叙地说：“不是因为业务能力，而是因为陆原野有社交恐惧症。”
郭尚北愕然：“社交恐惧症？”随后，他又想到原野在人际交往方面确实是笨拙又生涩，边说：“对啊，她确实不擅于交际的，也不喜欢交际。”
郭楠知道郭尚北想偏了，纠正道：“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社交恐惧症和不擅交际有着本质的区别。我这么跟你说吧，不善交际的人，如果别人主动靠近她，她至少能保持得体。甚至，为了一些重大的理由，比如晋升机会，薪酬，未来发展，再不擅交集的人都能主动应酬两句。但陆原野不行，一旦超过她的承受范围，她会当场崩溃。不管她有多能忍，承受不了就是承受不了。”
郭尚北脸色微变，他想到了那个雨夜，那时候，原野不就是快要崩溃了吗？还有赵鑫说的，她在大学时也有过那样的表现。当时，他只以为原野是对流言纷扰产生了阴影。
接着，郭楠把社恐的概念以及原野那天面试的表现，还有她对原野的观察结论都跟郭尚北详细的讲了一遍。
郭尚北听得很认真，没有插话，也没有提出任何质疑。
听完之后，他沉痛地说：“其实，我见过原野崩溃的样子，我以为她只是没有走出过去的阴影。”
如果郭尚北因为原野的社恐而避之唯恐不及，郭楠可能会想打他一顿；但看到他因为原野的伤痛而这么恸心的样子，她又忍不住心疼起他来。好在，她可以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帮助他们：“小北，陆原野的社恐症很可能是对创伤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当然，前提是排除遗传和家庭等因素。其实，你的做法是对的，如果能证明她是被冤枉的，肯定会对抚平她心里的伤口有帮助。”
郭尚北想起了赵鑫写给他的话：她不是不在意了，而是，她在认真看书和画画的时候，能完全屏蔽外界的声音。
是啊，她就是为了屏蔽那些伤害，才把自己关在了只有自己的世界，这可能是傻原野唯一能想到的保护自己的方式了。
郭尚北忽然问：“那个视频呢？能不能给我看看？”
郭楠说：“那是面试视频，都在园里存档了，我没有带回来。”
郭尚北没再坚持，而是问：“那她在一小工作的时候，怎么没问题呢？那也是在上课啊。”
郭楠解释道：“从陆原野的行为模式来看，她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地，但其实非常倔强，也非常能忍。只要不超过她的临界点，她都掩饰得很好，一开始，连我都被她骗过了，如果不是她主动暗示我，我可能根本不会想到去复看视频。”
郭尚北小声嘀咕道：“这年头，这么真诚的员工，你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弟媳了。”
郭楠耳尖，听到了，笑道：“我不录用她，你就追不到她了？你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没信心了？”
郭尚北微窘：“我这不是想加一道保障吗？”
郭楠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回到了先前的问题上：“公立学校的课堂上，老师们通常都是站在讲台上，跟学生的互动也少，如果陆原野有心回避，她完全可以不动声色地跟学生们保持适当的距离。但幼儿园的课堂不一样，尤其是我们园，老师和学生通常都是围坐在一起做游戏，互动非常频繁。这种交互式的教学方式，陆原野肯定适应不了。”
郭尚北想说，原野也有走到学生中间去讲课的时候。
“再说了！”郭楠在郭尚北开口再劝之前打断了他：“幼儿园的老师，各个都是表情丰富，动作浮夸，语气夸张又生动。你以为他们这么做没有用意的吗？这都是为了抓住学生的注意力。你不觉得让陆原野去做这些，太为难她了吗？”
郭尚北设想了一下那个场景，不禁甩了甩头，原野绝对做不到。
郭楠继续说：“但如果没有这些，只是干巴巴的讲课，学生们的注意力就会涣散。在幼儿园这个阶段，多数孩子对规则的概念还没有建立起来，一旦他们的注意力涣散，就不是发个呆，讲小个话了，而是会满屋子疯跑，整个课堂都会失控。你觉得这时候陆原野还能保持冷静吗？”
郭尚北沉默了，郭楠以为他已经被说服了，便说：“所以，不是我不帮你，也不是我不愿意给陆原野机会，而是，勉强录用她，并不是一个对她负责任的做法。如果她能克服社恐症，我随时欢迎她回来。”
说完结语，她又怅惘地感叹了一句：“我可能再也找不到比她更适合教融合课堂的人了。”
－－－－－－题外话－－－－－－
卡文卡到怀疑人生，为什么情节就在脑海，还写得这么艰难啊……啊……啊！
感恩还有耐心看的读者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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