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逢(1)(大修,八千字)
【楔子】
“叮——叮——叮!”
久违的铃声终于响了。
站在讲台上的陆原野暗暗松了口气,她对学生说了声下课之后,便低着头,开始动作机械地整理教科书和备课本,尽管它们从上课到现在,从没乱过。
底下听课的老师们和教评组成员渐渐散去,一出教室,就开始交头接耳,他们在说些什么,陆原野已经管不了了。
座位上端坐的学生们倒是很安静。
这时,一个压抑着情绪的中年男音从教室门口传来:“陆老师,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陆原野抬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了来人转身而去的背影。不过,她还是认出来了,是许校长。
许校长怒气冲冲地走在前面,陆原野抱着书本,小跑了几步才追上。
“啪!”
一进门,许校长就把手上的听课笔记摔到了办公桌上。
他一路上都压抑着火气,转过身就插着腰,指着陆原野,连叫了三声她的名字:“陆原野!陆原野啊陆原野!你!”
看着眼前不言不语的人,怒火中烧的许校长,到底还是残存了一丝微弱的不忍,挥了挥手道:“把办公室门关上!”
原野依言关上了门。
许校长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了一下自己的语气,问道:“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站在讲台上跟个呆子似的,平时也就算了,这次市教委的大小领导都在,友校的老师们也都在,我们学校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原本打算好好说话的许校长,越说越气,心中那丝微弱的不忍,已经被怒火彻底烧成了灰烬。
他已经完全停不下来了:“还有我,我在他们面前,就差把你夸上天了!你看看你今天的表现,完全就是一场灾难!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陆原野无话可说,这堂公开课,确实是个灾难:“对不起,是我的错。”
陆原野在认真承认错误,看在许校长眼里,却是满不在乎,破罐破摔,一时间,更气了。
“你的错!当然是你的错!关键是,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次教委测评的重点,我有没有跟你们讲过?强调了一遍又一遍,一定要充分利用多媒体教学!结果你倒好!PPT,教案,教具,一样都没有!你现在就给我好好解释解释!”
陆原野抱着书本的双手,指甲泛白,青筋暴露,低着头,没有说话。
她这幅拒绝交流的态度,气得许校长头顶都快冒烟了,连最后一丝理智都被蒸发了。
他口不择言道:“陆原野,你没什么可解释的吗?!我看你就是心虚!就是害怕!一见到李组长你就乱了方寸!你要是什么都没做,你心虚什么?!”
如果许校长注意到了陆原野颤抖的双手和赤红的眼睛,他也许会再动恻隐之心。
可他一想到他一个重点小学的校长,从来没丢过这么大的脸,还是在友校面前,在教委领导面前,就又恼又羞又怒,这三种情绪,彼此促进,相互催化,完全蒙蔽了他的眼睛。
原野的沉默在他看来就是默认他的猜测:“亏我还……陆原野,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你知不知道,有犯罪前科的人,学校是不能招进来的?!”
陆原野还是没有说话,不是她不想说话,而是她不能说话,她的牙齿都在打颤了。
其实,说到这里,许校长心里都还抱了一丝希望,希望陆原野能反驳他,可她还是默不作声,这让他的怒火越烧越旺。
“今天这场教学事故,要么你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要么你就卷铺盖走人吧!我们一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陆原野终于抬起头,看着许校长,只说了一个字:“好。”
然后,她转过身,颤抖着,打开了校长办公室的门,离开了。
等到办公室的门再次关上之后,许校长才反应过来,陆原野说的是个“好”字,好什么好?!这个陆原野怎么回事?!他话还没说完呢!她就走……
走人!
许校长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这个小陆,气性怎么这么大!好赖话都听不出来!
不过,转念一想,算了,既然她这么轻易就同意走人了,那也省得他再纠结了。
唉……真是可惜了,今天之前,他确实是真心看好这个小陆。这次的三个竞编老师中,他最看好的就是这个小陆,没想到她临时给他掉链子。
先前,学校出现那些传言时,他还帮陆原野训斥过那些话多的老师们。
刚刚他也有心听她解释,毕竟,如果她真的又难言之隐,他也好在外面有个说辞,尤其是教委那边。
看她的表现,恐怕那些传言并不是空穴来风,要是她真的有前科,他也确实不敢留她。
只是,善后的事,可能有点麻烦,但也总比放个定时炸弹在学校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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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第一章】
七月月初,江城几乎每天都浸泡在雨水里,天空被洗得一尘不染,大地却连成了一片污淖。
布西湖肩上的担子很重,不但要承接瓢泼的天上来水,还得接收排水渠汹涌而来的地上水。
那几天,布西湖的水位蹭蹭地往上涨,随时都有和街区的汪洋汇合的风险,万幸,她最后坚持住了。
江城大学临湖傍山而建,出了东门就是临湖大道,而位于东门附近的东区教职工公寓则是名副其实的湖景房。
东区十栋三单元301室,是一间三室两厅的大房子,里面只住了一个人,一个年轻的独身女子,她就是从布西一小刚离职的陆原野。
陆原野六月份离职没几天,就赶上了这场持久的大雨。
作为江城的土著,她太了解这座城市的脾性了。所以,雨季一开始,她就储备了足够的粮食和日常用品等物资。
当雨势大到足以在高台的石阶上形成一个壮观的小瀑布时,当她发现十栋和九栋之间的小路积水成河之后,她没再出过门。
她躲在家里,就像是躲在属于她一个人的诺亚方舟里一样,这是她最后的避难所。
如今雨季结束,洪水褪去,人们都回到了陆地,陆原野却不愿意走出方舟。
她甚至会忍不住想,如果洪水永远不要褪去就好了,这样她就能合情合理地,永远待在方舟里了。
比起每天早上必须要深吸一口气,必须鼓起勇气出门的日子,她明显更适应现在的生活。
今天是周五,她起得和往常一样的早。
客厅的墙上挂着一个黑白色圆形大钟,当她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时针和分针正好连成了一条直线。
六点整。
不管需不需要上班,她都是这个点醒来。
她在卧室门口停了半分钟,好似在重启休眠了一晚的大脑。
假如你能读取她的脑电波,就会知道,她在思考接下来一整天的安排。
搬书。
刮墙壁。
等快递。
还有,等人。
理清思路后,她才继续往前走。
屋子里有些暗,她熟练地在拐角处的墙上摸到了客厅大吊灯的开关。
“咔哒”一声轻响,亮了。
赫然入目的是满满一地的书,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只有沙发前空出了一条将将只能容下一人经过的“小径”。
她沿着“小径”,走到落地窗前,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夏日晨曦一点儿也不含蓄,扑面而来,洒满了她身后的一地。也刺得她才刚睁开的眼睛,又眯上了。
又是一个大晴天!
这样的大日头,再晒一天,足够了!
适应强光之后,她的一只手抓住了窗棱,变双脚着地为单脚着地,身体前倾,另一只手柔和地往前一送,落地窗的玻璃窗扇轻轻地滑开了,停在了靠近对面窗棂地方。
没有撞上。
她松了一口气。
然后小心翼翼地转了个身。
阳光之下,刚刚还光彩夺目的大吊灯,已经黯然失色了。
陆原野从“书海”里走出来后,回到拐角处,把大吊灯关了。
在T恤外面套了件防尘罩衣后,她就开始了今天的第一项工作。
她从离落地窗最远地方开始,一摞一摞地,把书抱到了阳台上,按照和先前一模一样顺序,整齐地摊开摆好。
客厅里的书只搬了一半,阳台上就被铺满了。
她的手掌和十个指头,已经变成了黄绿色。
书上的霉菌,还要再擦拭一遍,她心想。
随后,她去了一趟卫生间,出来时已经是洗漱过的样子了,头发也挽着了起来,露出了光洁而饱满的额头。
现在的她,比刚刚发丝凌乱、睡意朦胧的样子,多了几分高不可攀——即使她的手上还拿着一片干抹布。
太阳光,越来越强了。
她准备先擦拭阳台上的书。
她蹲在地上的背影,显得有些单薄,却是耐心又细致。虽然她有心在允许的范围内避开更强的太阳光,但也无意与光阴分寸必争——把书擦拭干净,才是她最大的目标。
她保持着匀速,把所有的书都擦拭完之后,已经是八点了。
她来到厨房,洗了米,把电饭锅调到了煮粥模式,接下来,就是她做卫生的时间了。
半小时之后,原本就很整洁的屋子,显得更加光亮洁净了。
正好粥也熟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一地受潮的书,她应该已经画了两小时的画了。
这几天,阳台被书本沾满,画架已经被收进了阳台上的储物柜。
吃完早饭后,一阵敲门声响起。
是位上了年纪,但依然精神矍铄的老奶奶,原野一开门,她就说:“原野,我今天买的菜多了点,你帮我消耗消耗。”
说着就把一个装着一捆青菜和两颗土豆的袋子递给了陆原野。
这位奶奶是一名江大的退休教师,姓周,算是看着原野长大的,这几年又有时常同进同出,一起赶集买菜的情谊,一老一少,早就成了忘年交了。
这几天原野因为要早起晒书,没能跟她一起,她就每天都用各种借口把新鲜的蔬菜塞给原野——买多了,是今天的借口。
原野无奈,心知绝对拒绝不了,也没费那个劲,大大方方地接下了,道了声谢,并礼貌地请周老师进门。
周老师却说:“我就不进去了,我就是过来问问你,你家那一柜子受潮的书,晒了这几天了,都干了吗?
陆原野没再强求,自己出门一步,点点头道:“差不多了。”
周老师提醒道:“听说过两天又有雨,夏天雨前,地板上也容易走潮,而且你家楼层也不高。要我说,这书如果晒得差不多了,还是尽早收起来得好。”
原野感激道:“嗯,谢谢您,等新书柜一来,我就把书收起来。”
周老师点了点道:“也是,你这书柜也霉了,新书柜不来,你也没法收书。新书柜什么时候能到?”
原野如实地回答道:“说的是明天能到,就不知道准不准时。”
周老师拍了拍赶集用的拖车扶手,道:“行吧,那我先上去了,你忙你的去。”便转身,抬着拖车,一步一步爬上了楼。
陆原野知道周老师是个倔强的老太太,不喜欢别人把她当成手无缚鸡之力的虚弱老人,所以也不上前帮忙,只是站在门口默默目送她离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
回屋后,陆原野把蔬菜放到冰箱里,重新套上了之前的那件防尘罩衣,又戴上了一顶深蓝色无纺布小圆帽和同色口罩,把自己全副武装了起来。
她这是要开始今天的第二项工作了,刮墙壁。
这是一项巨大的工程,几乎整面墙壁都被霉菌侵蚀了。
因着江大是傍山而建的缘故,校道多是又长又陡的坡路,东区正好在坡底,其地势之低,是整个校区之最。
为了防止雨季的积水倒灌进门,东区公寓楼都建在一两米的高台上。
即使是这样,也还是挡不住潮气的入侵。
好在霉菌并没有深入墙壁内里,把表面的一层墙灰挂掉就可以了。
陆原野对这种单调的重复性工作,一向是耐心又细致。她一点儿都不着急,拿着砂纸,坐在一个小矮凳上,从墙面的最底部开始,慢慢地,细细地打磨着。
至于最高处的霉菌,她准备等赵鑫来了再说。
如果赵鑫不说要来,她也可以在书梯的最高一阶上加一个小凳子,站在凳子上勉强够到最上面——这样做有点风险,如果小心点,也是可行的。
不过,既然赵鑫非要来,也正好。
正好,他能帮她解决一个难题。正好,也能让他们两人都有点事情做,不用去咖啡馆或者餐馆相对无言,那只会让她更不自在。
前几天,赵鑫发来消息:“原野,我过两天要去江城出差,能不能见一面?”
起初,陆原野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她的失眠症才刚好没几天,不想跟过去的任何人和事再有联系。
没想到赵鑫非常坚持,又发来了语音:“原野,可能你并不会在意我,但对我来说,这么多年来,总感觉要亲眼看看你,有些执念才能放下,才能真正地往前走。而且,只是见一面,我就回京城了,不会打扰你太多。”
听了这番话,拒绝的字眼再也打不出来了,陆原野权衡了一下,把自己家的地址发给了他。
赵鑫说的出差,就是去东阳幼儿园交付他们开发的教学软件,除了负责安装之外,他还要负责培训幼儿园的老师们,让他们学会使用。
此时,他正站在幼儿园一间多媒体教室的讲台上,逻辑清晰,语速适中地为台下的幼师们上课。
“接下来,我们来说说这款软件的第四个功能,绘画辅助功能。”
他从讲桌上拿起了一个大约十寸的塑料白板,继续说道:“我手上拿的是一个电子画板,只要打开它背后的开关,这个白板左边就会出现一个操作界面。通过这个操作界面,我们可以将画板连接到主机。这样,学生们在在画板上的一切操作,老师都能在主机上看的清清楚楚。”
赵鑫边说,边在画板上操作了两下,接着,又拿出了一只铅笔状的触屏笔,在画板随意画了两下,他身后的投影仪上,立刻就出现了他所画的东西。
赵鑫指了指他身后的屏幕,说道:“大家看,就是这样,底下的学生在画什么,画成了什么样子,讲台上的老师都能一目了然。这样,老师们很轻易就能知道底下的哪个学生更需要哪些方面的指导。”
台下的老师们看了,都惊讶地“哇”了一声,开始小声地和旁边的同事交流自己心中的不可思议之感。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种感觉,反正我在上绘画课的时候,经常会一对一地指导了一圈,时间过了一大半才意识到,其实学生们问的都是类似的问题。”
“有有有,每当这个时候,我就特别希望能同时看到所有学生的绘画进展,提前知道哪些问题可以做为普遍问题讲。”
“我也是。有了这个软件,就不用每次都那么后知后觉,浪费时间了。”
“而且你们不觉得,其实身为老师,很容易每次都被那几个活跃的学生缠住吗?”
“是的,真的会的,而且很难抗拒。虽然我每次都提醒自己,不能忽视话少的学生,但有时候,那些内向的学生,根本不愿意把自己的画本给老师看,就算想指导,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虽然还没有开始用,但我觉得我已经爱上这个软件了,这个设计真的是太贴心了,完全是为老师们量身打造的。”
“可不是量身打造的?你忘了,郭园长之前还在我们这里收集过意见,让我们列举教学中碰到的一些问题。”
“对啊,这些问题我们当时好像都提过,没想到都解决了!”
赵鑫很有耐心地等了一会,等老师们中这波由惊讶而引起的躁动平复了,他才继续说道:“我手中的画板和仿真触屏笔,各位的座位上都配了一套,你们可以拿起来跟着我操作。”
于是,赵鑫又带着老师们重复了一遍之前的操作,等所有老师都掌握了正确的操作之后,赵鑫身后的大屏幕上,出现了二十多个小屏幕。
这时赵鑫放下了画板,拿着鼠标操作了两下,大屏幕上的画板全都消失了,变成了了教室的座位图。
赵鑫接着说道:“看着刚刚那些密密麻麻地小屏幕,相信各位老师们的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台下的老师们中间有人附和道:“是啊,是啊,看着满屏乱七八糟的笔画,真的是头都大了。而且到时候,我们可能不会投影到大屏幕上,会直接在电脑上看,那就更小,更密密麻麻了。”
赵鑫笑了笑,说:“我们的软件设计当然不会把这个令人头大问题留给老师们,所以,我们可以回到座位界面,点开哪个座位,就能出现该座位上对应的画板。”
底下老师说:“那就是想看全部就看全部,想开单个就看单个了。”
“不止,准确来说,是想看哪几个,就看哪几个。”
赵鑫拿着鼠标边操作,边说:“只要按着键盘上的shift键,用鼠标点击几个想要查看的学生座位,选定之后,单击鼠标右键,然后选择打开,就能看到这几个学生的画板。”
台下的老师们再次惊叹道:“哇!这也太好用了吧!”
等惊叹过去之后,赵鑫继续道:“记得郭园长在找我们设计这款软件时,提到过一个一堂课不能成画的问题。”
郭园长在台下笑着应和道:“确实,不知道这个问题你们又是怎么解决的呢?”
赵鑫胸有成竹地说:“对于这个问题,我们在主机界面上设置了储存功能,只要老师们把学生当堂课的画稿储存下来,等到下一节课的时候,就能重新发送到学生的画板上。”
讲道这里,底下的老师们再次议论开了。
“这个好,这个好,我的学生每次上完课,让他们好好保存自己的画稿,下节课继续画,总有那么几个学生,不是画本丢了,就是那一页被撕掉了,我真的是,因为这个问题,烦都烦死了。”
“淡定淡定,我还遇到过,有的学生,明明头一节课画得好好的,第二节课一来就变成了鬼画符。”
“哈哈哈哈,是啊,还有的直接把自己的画稿全部擦没了呢!”
“以后就好了,不要忘记帮他们保存在主机上就行了。”
这堂热火朝天,干货满满,惊喜连连的培训课,足足上了三个小时才结束。
培训课结束的掌声刚刚落幕,郭园长就走过来对他说:“赵鑫,谢谢你。你不仅软件设计得一等一的好,培训课也讲得一等一的好。”
赵鑫谦逊地说道:“哪里哪里,这都是团队的功劳,我只是运气好做了他们的代言人。能得到楠姐这么高的赞扬,真的是我和团队的荣幸。”
郭园长名叫郭楠,她身兼两职,除了园长这个身份,她还是江大心理学系副教授。
郭楠没再过多客套,直奔主题道:“今天中午就留在我们园里吃顿便饭吧!”
赵鑫有些为难:“我还是回酒店吧,下午还跟人有约。”
郭楠笑道:“不管怎么样,午饭总是要吃的。而且,我们园的这些老师都希望跟你再多交流交流。”
实际上,幼儿园的老师大都是年轻的女老师,现在都在议论赵鑫站在讲台上讲课的样子很帅,很有魅力呢!
郭园长也是为了满足她们近距离接触赵鑫的诉求,才过来留人的。
赵鑫犹豫了一下,终究是被说服了:”也行吧,那我就不客气了。“
郭楠连连道:“完全不用客气。不过,我本来想叫小北一起来,但他说今天中午有事,来不了。”
郭楠口中的小北,就是她的弟弟郭尚北。郭尚北听说姐姐想找人设计一款教学软件,就帮她找来了自己的朋友赵鑫。
赵鑫忙说:“哦哦,没关系,没关系,我跟他随时都能单独约。”
“那行,就这么说定了。”
郭楠跟赵鑫敲定了午餐事宜之后,转身对自己的员工们说:“我们的赵工已经同意留下,跟大家一起共进午餐了,我今天让厨房给大家加餐!”
郭楠话音刚落,底下就一片欢腾。
其实,园里的这些老师们,大都已经放了暑假,今天是特意为了培训课而回校。郭楠留下赵鑫,还有加餐,也有慰劳他们的意思。
下午,赵鑫终于忙完了工作及其相关事宜,坐上了去原野家的的士。
在到达原野家之前,他被司机带着在江大周围绕了四五圈,才终于找到了能进外校车的门。又在江大里面绕了两三圈,才终于找到了东区十栋。
下车前,赵鑫没要责怪的意思,只是很好奇,所以问了司机一句:“师傅,您对这片不熟吗?”
司机绕了这么久,也很焦躁,白了他一眼道:“你不知道江大是的士司机的噩梦吗?要不是看你托着行李箱,我都不愿意跑这一趟。”
赵鑫边付钱,边说道:“原来是这样啊,那谢谢您啊!”
赵鑫敲响陆原野家的门时,她刚收到网购的书柜,正在边拆包装,边研究组装书。
原本说是明天才能到达的新书柜,提前到达了,打了陆原野一个措手不及。
去给赵鑫开门时,陆原野的身上还是早上的那一套全副武装——除了没戴口罩。
值得一提的是,她的防尘罩衣,其实是一件宽大的,曾经属于陆妈妈的的确良外套,据陆妈妈说,这是当年的爆款。
一开门,她的这身装扮就吓了赵鑫一跳,她的脸上丝毫没有经历社会熔炉锻造后的世故假面,还和大学时一样干净透彻。
只是,她真的没意识到自己的打扮很滑稽吗?看她一副不自知的样子,赵鑫谨慎地忍住了笑意。
一波讶异未平,另一波讶异又起。
一进屋,就看到了满地的纸盒,木板,还有摆满了阳台和半个客厅的书,整个客厅和餐厅几乎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他的震惊直白地写在了脸上,不用他问,陆原野就解释道:
“我刚收到网购的书柜,正在研究怎么组装。”
看到他的目光落在了密密麻麻的一地书上,她又补充道:“我家的书房受了潮,墙壁、书柜都霉了,书也没能幸免。”
赵鑫惊讶地问:“怎么会这么严重?”
陆原野平静地解释道:“前段时间楼上的租客忘了关水龙头,上面的水渗了下来,紧接着又连续下了一个多星期的雨。”
赵鑫不确定地问:“你说的让我帮个忙,就是组装书柜吧?”
陆原野想了想,便道:“算是吧,先把你的行李箱放到房间里吧,这里实在没空间了。”
其实做什么并不重要,只要有事可做就行。
接着,陆原野便把赵鑫带到了主卧,又看他身上的白衬衣实在不适合干体力活,便说:“给你找件旧外套穿在外面吧。”
赵鑫:“行。”
陆原野:“帽子要吗?”
赵鑫:“要吧,我晚上还要赶火车,一头灰尘出门不太像样。”
陆原野:“几点的?”
赵鑫:“半夜十一点多的。”
陆原野:“这么晚?”
赵鑫:“没办法,老板让早点回去汇报工作。”
陆原野:“明后两天不是周末吗?”
赵鑫:“程序员哪来的周末?”
说着话的功夫,赵鑫已经完整地复制了原野的装扮。
帽子是完全一样的无纺布小圆帽——这种一次性帽子,一打有十个。
外套,是原野身上这件的同款男版。
赵鑫完全没意识到他这身装扮有多滑稽——就在几分钟前,他还在讶异原野的不知不觉。
滑稽而不自知的两人回到了客厅,看着一地的凌乱,赵鑫有点不知道从何下手。
“需要我做什么?要拆包装吗?”
“我已经拆了一部分,不过好像不应该把包装一下子都拆了。”
原野拿起沙发上的说明书,指给他看:“你看,这些木板的位置和编号对应,但编号只印在了包装上,如果一下子都拆了,很可能会混淆。”
“那就只能边组装边拆了。”赵鑫想了想,“这样吧,你动口,我动手,咱们分工合作。”
他环视了整个屋子一周,“不过,首先要整理出一块足够大的空地来,我看,只能把这个长餐桌靠着墙壁竖起来,再把餐椅搬走。”
听着他的安排,原野第一次开始审视这位大学毕业后就再也没见过的老同学。
一晃,他们都已经毕业五六年了,这五六年来,他们联络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都是赵鑫主动。
他变成熟了。
从前也是稳重的,但尚显青涩,尤其是在她面前,常常会表现出一种夹杂着内疚的局促感。
他每次都很想帮她,却学不会自然而不唐突地插手,总是显得很被动,很小心翼翼。
此刻的他,从容、自信、自然、不着痕迹地掌握了主动权,没有带给她任何不适感。
他们之间的交流和对话似乎比从前的任何一次都更加顺畅,就好像他们是时常相聚且无话不谈的老朋友一样。
赵鑫问:“桌子竖在走廊那边可以吗?”
陆原野说:“可以。”
赵鑫又问:“椅子就搬到卧室吧?”
陆原野说:“行。”
两人齐心协力收捡出一片空地后,正式开始了组装工作,不得不说,他们配合得非常好。
陆原野:“先拿一号木板,把两根二号木板垂直固定到一号木上。”
赵鑫:“一号上有四个固定点,两端各一个,中间两个。”
陆原野:“二号要固定到两端,”原野拿着说明书,翻了一页,又说:“中间的是三号木板。”
赵鑫:“懂了,二号是书柜的两个侧面,三号是中间的隔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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