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四章
“议表哥也是仁至义尽了。”赵慕鸢听到周家分完家的消息忍不住叹了口气,怎么说也是议表哥苦心经营了多年,如今虽说只是把金陵的票号分了出去,可说到底也和拱手让人差不多了。
“不分出去能怎么办?”赵祈鸾绣着荷包,“周家那几房夫人闹起来,差点将大表嫂肚子里的孩子给闹没了。”
“大表嫂都有身孕了?我还没见过她呢。”她神色讶异,去周家吊唁时,大表嫂因为怀着身孕没出来待客,这几日周家是鸡飞狗跳,她也没好再上门。
“才两个月呢,表嫂也是整日被肚子里的孩子折磨的快没了形儿,连口水不敢喝,喝了就要吐。”祈鸾说着,眼神闪过一丝忧心,原来生孩子要这般难受的。
“大表嫂很好看。”月莺插了一句。
“大表嫂人可好啦。”烟袅提着竹篮,从后院摘花回来,“每次去都给我拿好多好吃的。”
“你就知道吃。”长姐笑她,“只要给你吃的就都是好人。”
“表嫂性子也柔顺。”祈鸾拿起荷包在慕鸢的衣裳上比划了下,“三姐爱穿青色和蓝色的衣裳,配这荷包正好。”
“这是给我绣的?”她还当是给烟袅绣的呢。
“前几日瞧着三姐的荷包颜色旧了,反正我也是闲着无事做。”祈鸾羞涩的笑笑,“三姐不嫌弃就好。”
“好看着呢,我怎么会嫌弃。”她说着,把自己原先的荷包丢在了桌上,潋枝看见了便说,“小姐真是的,奴婢和青枝给您绣了那么多荷包你都不戴,偏要带个旧的出门,哄着三小姐给您绣荷包。”
“用惯了。”她把里面的护身符拿出来,上次差点儿就送了季沉渊,“不过你从前去大昭寺给我求的平安符,我还好好带着呢。”
“阿鸢如今经常出门在外,你得空儿可要去再好好拜拜,给她求个新的。”
“长姐错了。”祈鸾抿嘴笑笑,“这护身符跟着一个主子用久了,才有灵儿呢。”
“长姐,给我染丹蔻吧。”烟袅把花瓣倒在桌子上,拉着月莺过去。
“小小年纪,臭美的不行。”赵月莺取笑她一句,“香叶,去借庞大夫的捣药罐过来用用。”
姐妹几人正在屋里说着话,原金陵祖宅的赵管家进来通禀。
“三小姐,祥云绸庄的池大公子前来拜访。”
从前池云来见过三小姐,他还是记得的,便没有一口回绝。
“我去前头看看。”赵慕鸢起身,见院子里魁川和赛罕正围在井边吃冰粥,“小青去哪儿了?”
“在练剑。”庞魁川举起手里的冰粥,问她,“喝吗?”
她摇摇头,“我去前面见池公子,你们待会儿吃完了到前头去。”
花厅里,池云才坐下喝了半杯茶,她就来了。
“三小姐,许久不见了。”
“是许久不见了。”赵慕鸢笑笑,池云依旧是一副暴发户的装扮,光是左手就戴了三枚戒指,一枚是玉扳指,两枚是猫眼石的,浑身上下都写着我有钱三个大字,不过人家这样貌气度倒也撑得起这身装扮罢了,“我还正想着抽空登门拜访呢,你这就来了。”
“我如今从池府搬出来了,你要登门怕是不好找。”池云说着,看了她一眼,“你都去哪里了?晒得这样黑?”
“.....齐公子真不会聊天。”她埋怨了一句,确实是比从前黑了一些,可也没那么夸张吧。
“哈哈哈哈哈。”池云开怀大笑,随后才道,“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就是准备去找周议兄,听说你回金陵了,路过赵府便过来坐坐。”
“池大公子什么时候来坐都是行的。”赵慕鸢咧嘴笑着,“可巧,我也正准备去找议表哥呢。”
“看来都是听闻了他分家的消息啊。”
“可不是嘛。”她点点头,看见外面庞魁川和赛罕过来了,问池云,“不如一起过去?”
“行啊。”池云起身,瞧见进来位身姿曼妙,容貌娇艳的女子,“这位姑娘是?”
“赛罕,我在北地结识的朋友,池公子看她可是个美人儿?”赵慕鸢为他们几人介绍,“还有我府上的府医,庞魁川,这是池公子。”
“你这就是说笑了,我这眼睛又不是摆设,赛罕姑娘自然是美人儿。”池云冲二人拱手,调笑道,“只是此等美人儿万不可叫宋深看见。”
那可是个见了美人儿就走不动路的主儿。
“哈哈哈哈哈。”赵慕鸢不以为意,宋深连阿木尔都打不过,就算看上赛罕也奈何不了她。
“你认识的人总是各形各色的。”池云打量着那二人,却并不会让人觉得失礼。
“这话就见外了,池大公子与我也认识呢。”她爬进马车,“你这一年过得如何?家里事情可料理清楚了?”
“这是自然。”池云也坐了进来,“还要多谢你和周议兄这两年的接济。”
她人虽然不在金陵,可却没少往祥云绸庄砸钱,周议也多次出手帮忙,这才让他如此迅速就掌控了绸庄,与族中众人分的一干二净。
“你既要把那二成红利给我,我自然不会白拿。”她说着,叹了口气,“像如今议表哥这样,也还是早些断干净了好。”
“难。”池云摇摇头,“我能断干净,是父母故去早没有牵挂,周议兄的母亲尚在,内宅妇人总归是心软些的,更何况她母亲从前还是周家主母,即便真分了家,也不会愿意看着其他几房没落下去。”
“确实。”她叹了口气,听见外面有人叫卖灌藕,魁川的眼睛顿时便亮了,拉拉她的衣袖,“有卖灌藕的。”
“这时节的灌藕正是好吃。”池云掀开帘子,对赶车的小厮吩咐道,“去买些灌藕回来。”
公子原先不爱吃这些的,小厮想到车内还坐着赵家三小姐,便明白了,跑到街边买了许多回来。
“前些时日在惠城也吃过,还是金陵的灌藕好吃。”她吃了一口,顿时便心满意足。
“惠城是在北方,荷花在北方,总是没有在南方开得好的。”池云浅笑着看着她吃,“原来你是去了惠城。”
她嘿嘿一笑,没有接话,等吃完灌藕,周府也到了。
浅竹园
“议表哥这儿的竹子长得真好。”赵慕鸢和池云在竹林中走着。
“他是引了温泉水进这竹林,冬天竹叶不落,常年如此才长势极好。”
“池云兄,阿鸢。”周议瞧见几道人影自竹林中走来,上前几步,“我这几日没有空闲,一直没有到你们府上拜见,这二位是?”
“议表哥。”赵慕鸢福身,“这是赛罕,和庞大夫。”
“见过周公子。”庞魁川和赛罕齐声道了一句,便依旧低声说着些什么,周议也不在意,阿鸢身边的人向来如此。
“自然是知道你忙的。”池云拍拍他的肩膀,在桌边坐下。“我也听说了。”
“正是知道表哥忙,我们才先上门来的。”
“竹儿,看茶,庞大夫,赛罕姑娘也都请坐吧,不必客气。”周议吩咐了一声,也坐下来与他们说话,“再忙,你们来看我我也还是欢喜相迎的。”
“我听闻你把金陵的几家票号,都分给周家各房了?”池云问他,“那你该怎么办?”
“我以后不留在金陵了。”周议摇头,“即便不分出去,日日和那些人待在一处也是糟心,等过了五七坟祭日,我便带着母亲回京城。”
“这样也好。”赵慕鸢点点头,瞧见赛罕她们坐不住,“就在浅竹园内,别乱跑。”
“好。”赛罕眼睛一亮,和魁川两个人跑进了竹林里,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可要我出手打压一二。”池云这话说的很直接,祥云绸庄想要打压昌泰确实难,可要打压一个改了名字的票号,还不是轻而易举。
“不用,免得他们过早摔趴下了,又要缠上我们。”周议摇摇头,拒绝了,“这事儿顺其自然就好。”
“议表哥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就好。”赵慕鸢接话,周议向来如此,越是亲近反而越是不愿拖累他们,可她也正是最喜欢这样的性子,一个待身边亲近之人最亲厚温柔的人,谁不喜欢?
“如今可是把你厉害坏了。”周议敲了下她的脑门,便将这话带过去了,“这一年在外可还好?”
“怎么会不好,议表哥没瞧见我都长高了许多吗?”
“也黑了不少。”
“哈哈哈哈哈。”池云像是被戳中了笑点,“我起初也这样说,可她说我不会聊天呢。”
“再这样说我可真的生气了。”她觉得很是委屈,人人都这样说,就算原本不在意如今也开始在意了。
“好好好,不说了。”他这几日身心俱疲,也是难得像这会儿一般愉悦。
“表嫂在浅竹园吗?我还未曾见过她呢。”见他不再提了,赵慕鸢便问起了别的事,“若是在,我自然得要去拜见。”
“在的,正好她今日比前几天有精神了些。”周议唤来竹儿,“带表小姐过去吧。”
“那我就过去了。”她看了眼竹林深处的赛罕和魁川,这才跟着竹儿去了后面。
浅竹园地方还是挺大的,除了前院,后面也错落种着许多竹子,竹儿领着她走了约有半柱香,才到了表嫂住的地方。
“夫人,表小姐来看您了。”竹儿上前通禀,一位圆圆脸的小丫鬟便探头出来,笑着给她行礼,“奴婢芽儿见过表小姐,夫人请您进去呢。”
屋内,罗汉床靠着位身形纤瘦的女子,身穿石青竹叶纹的襦裙,正在做着刺绣。赵慕鸢只扫了一眼,光看穿着打扮都觉得与议表哥很是相配,再细看容貌,阿姐都说好看,自然是好看了;许是因为书香世家出来的,眉眼自有一副婉约娴静的姿态。
“阿鸢见过表嫂。”
“你就是阿鸢呀。”许氏笑着坐起身,拉着她在罗汉床上坐下,“咱们都是一家人,不用这样客气的,我常听阿议提起你呢。”
“是吗?表哥可是说我坏话了?”赵慕鸢笑着拿起她方才绣的肚兜看,她这般亲密的唤着表哥阿议,想来夫妻二人感情自然是很好的。
“怎么会。”许氏被她逗笑了,“阿议说你很聪慧,人也生的漂亮。”
“表嫂也漂亮,做的肚兜也好看。”
她笑起来便是眉眼弯弯的模样,许氏一看便觉得喜欢,也觉得好相与,着丫鬟端了糕点上来,“这都是我从平遥带来的厨子做的点心,烟袅每回来了都念念不忘,能吃个肚子滚圆呢。”
“那也是表嫂这里的点心好吃呀。”赵慕鸢吃着确实觉得不错,又想起许䀻先生似乎也是平遥人,询问道:“表嫂是平遥许氏?可认识许䀻先生?”
“他是我从叔,你也认识吗?”许氏到底还只是十七八的年岁,托着下巴看她吃点心。
“自然认得的,许䀻先生是我二哥的恩师。”她刚回金陵头两天,还去白鹤书院拜访过一次许䀻先生。
先前只听长姐提过几句表嫂是书香世家的女子,没想到竟然是如此出身,平遥许氏虽算不上百年世族,可近几年江南为首的几位文人学士,大多出自许氏,包括许䀻老先生。
“所以说咱们这是缘分呢。”
“是呢。”她笑笑,又问,“之前听祈鸾说表嫂怀着身子,不适的厉害,如今可好些了?我这样拉着表嫂说话,可会让表嫂难受?”
“无妨的,这两日慢慢的也好多了。”她这胎眼看着也快三个月了,也该好些了。
“夫人,表小姐,大爷在浅竹园摆了膳。”芽儿进来通禀,“大爷说,夫人若是精神头好些了,就一起过去。”
这会儿也正是用午饭的时辰了。
“丧期未过,如今我也只能小宴相待,还望池云兄见谅。”周议请他入座,又叫宝树去请庞大夫和赛罕姑娘过来。
“咱们之间还讲究这些做什么。”
池云说着坐了下来,等到赵慕鸢几人都到齐了,才开始动筷。
“你们方才做什么去了?”席间,赵慕鸢低声问赛罕。
“喏——”赛罕打开香囊,往她手心倒了几颗深紫色的小果子。
“这是什么?”她讶异的端详了片刻那果子,外形有些像蓝莓。
“仙女果。”庞魁川低声答道。
“哈?”赵慕鸢费解的看着他,什么仙女果?吃了能变仙女?
“魁川说的,这种果子只生长在温泉附近,还必须是活泉,口感酸甜美味,还具美容养颜的功效。”赛罕说着,把香囊系好都塞给了她,“这都是给你留的。”
“说起来,魁川,有没有什么能让我和之前一样白啊,打我回来后,人人见了我都说我黑了......”想到这里,她就有些闷闷不乐。
“嘀咕些什么呢。”周议好笑的看着她们三人,果然还都是些孩子。
“在问魁川可有法子能让白回去呢。”赵慕鸢故作生气的样子,“表嫂你不知道,我今日一来他就笑我黑。”
“你肌肤这样白嫩,哪里会黑,阿议分明就是胡说。”许氏笑眯眯的看着她。
“我方才不是都向你认过错了。”周议哭笑不得,“我日后再也不说了,这样可好。”
浅竹园内,几人边吃边说说笑笑,外头伺候的丫鬟小厮听见了也觉得开心。周老夫人过世这段时间,府内一堆乌七八糟的事情,难得有亲近好友来探望,大爷与夫人心情也会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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