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人财两空
在王宇翰的帮助下，郭逍和曹琳琳瞬间从游离在灰色地带的网文编辑变成了高档楼盘售楼部光鲜亮丽的售楼小姐，华丽的人生从此正式开启。可正当她们热火朝天地投入到新工作没多久，发生了一件事，让他们的搬家计划不得不提前摆上了日程。
房东在她们这个租客的微信群里发了一个通知，说政府现在不允许让搞合租房，安全隐患太大，限十二月底前整改。从明年一月一号开始，凡是检查出来合租房的，对房东重罚。还说通天苑为重点整改和检查的对象，让大家在十二月底前搬走，多交的房租给退了。
这个通知一发，微信群都炸开了锅。离十二月底只有半个多月，合租房都不让住，这么多人都住哪儿？曹琳琳赶快跟刘志伟打电话了解情况。刘志伟说没事，这种事都经历过好多次了，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全北京那么多合租房，住了有上百万人口，一下子都不让住，那是要出大问题的。还说让她跟房东解释下，让他不要担心。曹琳琳就按刘志伟说的情况在微信群里跟房东这么回复，可没想到房东不听，他说万一查到被重罚这个钱谁出？这么一说，曹琳琳顿时无话可说，看来只能搬家了。
关于搬哪里的问题，两个人发生了分歧。曹琳琳建议干脆在尚林苑找个一室的房子合租。贵点就贵点，起码能省去很多路上的精力，再不用挤地铁了。况且，等以后卖了房，这点房租也不算啥。郭逍则建议去回龙观继续租合租房，合适的时候让她搬刘志伟那里，这样曹琳琳还能省些房租，她自己单独住就行。曹琳琳当然明白郭逍的用心，不过，最终还是否决了她的建议。
跟刘志伟还不确定走到哪一步呢，尤其是来售楼后见到形形色色的有钱人，这种感觉更加地强烈了。因此，同居的事不着急，不能为了省那几个钱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搭进去。当然，这个想法她不能跟郭逍说，怕让刘志伟知道。所以，她跟郭逍说的是另一种说辞，怎么能忍心留下她一个人住呢。这其实也是曹琳琳的真心话，两个人是感情深厚的好闺蜜，她当然也不可能让郭逍一个人住。两个人争执了半天，最终还是听了曹琳琳的建议，两个人合租一居室。
确定好方案，曹琳琳马上就跟刘志伟打电话，让他找房子。因为还有十几天时间，她们也不着急，慢慢地跟着刘志伟看房。
十二月份的最后一个周日，曹琳琳和郭逍像往常一样睡得很晚才起床，两个人洗漱完准备下楼吃早餐，确切地说，应该是接近午餐了。还未出门，邻居冯子豪找了过来。
“曹琳，郭逍，晚上有时间没，一起吃个饭，咱们好久也没聚了。”
“好啊，看来是有好事了，是不是要给我们发喜糖？对了，最近怎么没看到萌姐呢？不会是回老家养胎去了吧？”曹琳琳调侃地说道。
“那什么，晚上见面再说吧。”冯子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似乎难掩内心的失落。
“那行，我们准时到。”曹琳琳看出了一丝异常，变得严肃起来。
到了吃饭时间，曹琳琳和郭逍按时赴约。在一个包间里，冯子豪一个人坐着，不见她女朋友蔡萌。
刚一落座，曹琳琳就问道，“子豪，萌姐呢？”
冯子豪叹了一口长气，表情悲伤地说道，：“她...回家了？”
“回...回家了？不会真是......。”她是想说真是回家养胎了？但是看冯子豪的表情，似乎另有隐情。
“我们...分手了。”
曹琳琳和郭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都充满了震惊。“这好好的，怎么就...。”
“来，先点菜，一会儿再聊。服务员，点菜。”冯子豪大声喊道。
很快，一个服务员跑了过来，冯子豪看着菜单，“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再来个这。然后，上一打啤酒，两瓶红酒。”
“好的，请稍等。”说完，服务员走了出去。
曹琳琳和郭逍都默默地看着冯子豪，显然是想让他说一说怎么回事。
“唉，”冯子豪又叹了一口气，“怎么说呢，有缘无分吧。”
“你们这都谈了快十年了吧，怎么就突然分手了？”曹琳琳实在是憋不住了，他迫切想知道答案。
“算上高中，整整十年了。”
“到底什么原因？”曹琳琳急了，他们在一个屋檐下住了两年，加上同是山东老乡，实在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说来话长啊，总的来说还是因为钱吧。我们俩高中就在一个学校，06年一起来的北京上大学，10年毕的业，在北京呆了快九年了。刚来上学那会儿我们俩信心满满的，想着毕业了一定要留在北京，让我们的孩子一出生就成为北京人。可谁知正应了那句话，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啊。”
服务员把酒拿了过来。
“都打开。”
服务员拿着开瓶器，把所有酒都打开了。
“来，咱们倒满先干一个。”
曹琳琳知道他今天心情特别不好，也主动倒满了酒，给郭逍倒了半杯。“子豪哥，郭逍不能喝，让她少喝点，今天我来陪你喝。”
“好，谢谢妹子了。”
三个人一饮而尽。
“也怪我们”，冯子豪继续说道，“刚毕业那几年想着年轻着呢，玩儿几年再说，别说买房连结婚的事儿都没想。所以，工作了几年也没存几个钱，后来还是双方家长催着让我们赶快结婚。这结婚吧，首先就面临着买房，当我们开始认真对待房子的时候才发现，在偌大的北京城我们太渺小了。”说到这里，冯子豪单独灌了一杯啤酒下肚。
“从13年下半年，也就是我们工作了三年后开始考虑买房的问题，那时候北京的房价已经涨了好几拨了。从我们刚来北京时候的一万多吧，翻了一倍不止，得有个三万左右。我说的是均价啊，好地方当然更贵。不说大的吧，买个小两室八十平都得两百多万。当然，也有便宜的，通州、昌平这些远郊那会儿可能也就一万五两万的样子。就按一万五，八十平也得120万。那时候我们俩的工资加起来不到一万五，除去开支，一年存不下个几万块，按三成首付至少得四十万吧。我们俩呢都是小地方来的，我家是农村的，她家是小县城的。上完学花了不少钱，买房肯定也就不好意思向家里人再要钱。况且，这也马上面临结婚的事，家里面光张罗结婚就要花不少。所以，我们俩就合计好咬咬牙自己攒钱买房。”
“那你们就没想过先把婚结了，再慢慢考虑买房的事？”郭逍有点不解，她觉得不应该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毕竟才刚毕业，各方面都刚开始，这个时候就买房压力实在太大。
谁知道还未等冯子豪开口，曹琳琳发话了，“你心可真大，没有房哪有家？没有家如何结婚？”
“可以租房子住啊，等以后攒够了钱再买嘛。”郭逍不以为然。
“结婚前租房子可以，结完婚怎么租？马上就要面临生孩子的问题。还有，亲戚朋友来了住哪儿？人家一看，你住的这么烂的合租房，那得混的多么差呀。反正我是接受不了，没房子坚决不结婚。”
“那要一直买不起怎么办，这婚还一直不结了？”
“不结就不结呗。”
冯子豪看她俩这么辩论着，笑了笑，“唉，逍妹子，要是所有的女人都跟你一样该多好啊。可惜，并不是。”说完，瞟了一眼曹琳琳。
“你这话说的，我们女人要求有房结婚，也是为了这个家考虑嘛。年轻的时候咬咬牙，哪怕借点钱先把房一买，所有的一切不都安顿好了？剩下的就是好好工作赚钱。再说，越早买，房价越便宜，买的越晚，房价越贵，我们的收入和攒钱速度根本赶不上房价的涨幅。所以说，既然早晚都要买，还不如早点买，起码能省多少钱的。”
“别的不说，这一点我倒是比较认可，确实，买的越晚越被动。就说我们俩吧，刚开始不懂这个道理，就知道一根筋地攒钱。本来之前都是在海淀那边住，光房租每个月都得四五千，为了攒钱买房我们就搬到了这里。虽说房子没法跟那边比，但毕竟便宜了许多，每个月才不到两千的样子。当然，刚开始也不是咱住的地，这是我们搬了三次后新落脚的地方，不过每个月房费基本都差不多，两千上下。就这么省吃俭用吧，每年能攒个十万左右，想着赞个四五年首付也就够了。可谁知房价不等人啊，这几年房价又涨了不少。与几年前比，位置还不如以前的好，房价每平米都涨了近一万，好点的位置涨的更多。等于说，我们的首付又涨了二十多万。得，这么多年白干了。”说完，冯子豪又拿起桌上的酒杯喝得精光。
一会儿时间菜上齐了。
“来来来，咱们边吃边说。”冯子豪招呼大家吃饭。
几个人吃了几口菜。
“我们俩呀，就是太书生气，想着房价涨了这么多了，不可能永远涨下去吧。况且国家一直在调控，总是要回落回落嘛。网上很多专家也说，房价涨的厉害，要降呢。结果呢，去他妈的狗屁专家，要不是他们瞎叫唤，说不定我们一咬牙也就买了。说实话，我们也不指望掉价，你不涨我们就谢天谢地了。结果呢，它妈的不仅没跌，反而还是一个劲地不停涨。唉，说起来都是泪。”
“是啊，现在的房价，如果不靠家里人，根本不可能买得起。甚至说，光靠家里还是不行，掏空六个钱包都不一定够，还得去借。我跟志伟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一想到要让家里人借钱，就张不开这个口。”曹琳琳说道。
郭逍看着他们俩说话，也插不上嘴，她之前还没想过这个事。不过，从现在开始，她也不得不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了。
“说实话，看着现在的房价，我真的是没办法下手，也没能力下手。我倒是跟蔡萌商量过能不能先结婚，后面钱攒的差不多了，再买房。反正房价涨的这么高了，还能涨到哪里去？”
“那萌姐怎么说？”曹琳琳问道。
“还能怎么说，跟你一样呗。不过，她倒没说非得在北京买，实在不行我们俩回山东，在济南买也行，反正就是必须要买房。其实我知道，不是她这么坚持，是她妈很坚持。”
“那不行就回去嘛。”郭逍终于插上话了。
“不甘心呐！所有人都知道我们考上了北京的名牌大学，将来要成为北京人的。可奋斗了这么长时间，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面子上实在挂不住。况且，我们俩的工作都还行，虽说赚不了大钱，但生活还算稳定，再干几年收入也会慢慢上来。现在我们俩一个月的收入都快两万五了，济南先不说有没有合适的工作，收入肯定是没这么高的。唯一要解决的，就是房子的问题，只要解决了这个问题，我们在北京生活的其实还蛮滋润的。”
“那实在不行就先从郊区买呗，慢慢置换，我跟志伟就是这么打算的。一步到位，对绝大多数年轻人来说，都不现实。”
“是啊，我们也是这么打算的，上半年不是一直在通州看房嘛。可，唉，都怪我。”说着，冯子豪扇了自己一巴掌。
曹琳琳和郭逍互相看了看，不明白他这是唱的哪一出。
“那时候其实都看的差不多了，我们俩攒了三十多万，又厚着脸皮借了家里二十万，每家各十万，总算凑够了首付。可上半年的时候忽然不是来了个牛市嘛，到处都是炒股赚钱的新闻。于是，我就跟萌萌商量，说能不能先把买房的钱用来炒股，如果能翻几倍，说不定我们就不用在通州直接在城区买。萌萌起初不同意，但架不住我软磨硬泡，后来只得同意了。我就把我们五十多万的首付都投了进去，没几天就轻轻松松地赚了好几万。这时候我就被贪婪冲昏了头脑，瞒着萌萌又配资了六十万投了进去。”
“配资？你也真是胆大，这次股灾不知道消灭了多少配资的股民。”曹琳琳她们写过股灾的文章，对配资倒是十分地了解。
“那时候谁知道有股灾嘛，如果时光能倒流，别说配资，打死我都不炒股了。”说着，冯子豪眼眶湿润。为了不太过难堪，他迅速拿起纸巾擦了擦眼泪。
“最后是不是亏完了？”
“何止是亏完，还倒欠配资公司二十多万。”
“这...唉。”郭逍也急的说不出话来，她猜到蔡萌很可能是因为这个才跟他分手的。
“这些害人精，欠他们的钱就不应该还。”曹琳琳气愤地说道。
“不还不行啊，他们威胁说要找我们单位，还说要给我家里人打电话要钱。没办法，我到处找同学借钱，又从信用卡套了一些钱出来，总算把他们的钱先还了。”
“那萌姐是不是因为这个跟你分手的？”
冯子豪点点头。
“活该你！”
“琳琳！”郭逍碰了一下曹琳琳，示意她注意。
“是，我就是活该！活该啊！”冯子豪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曹琳琳和郭逍互相看了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冯子豪哭了一会儿，突然拿起桌子上的红酒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冯子豪的举动让两个人傻了眼，看到他一口气喝了半瓶多还没停的意思，曹琳琳赶快站起身走过去，把酒瓶夺了下来。
“冯子豪，这是红酒，不是啤酒，有你这么喝的吗？”曹琳琳训斥道。
“让我喝死算了，活着还有啥意思？”冯子豪一边哭一边继续说，“就算我配资的事错了，可我还不是为了我们俩能买个好房子吗？她蔡萌就不能理解我吗？十年啊，我们在一起整整十年了，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居然离我而去，跑了！”
“那你就没挽留她？萌姐应该不至于这么绝情吧？”郭逍着急地问道？
“挽留了，怎么没挽留？只是那段时间我心烦的很，吵架的时候说了几句重话。”
曹琳琳一听气的不行，“你自己做错了，还跟萌姐吵架？还有脸说什么重话？真是够可以的啊，要是我也早跑了。不仅跑，还要把我的钱和我家里借你的钱都要回来。”
郭逍拉了拉曹琳琳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你拉我干什么，我就是要说，我要替萌姐好好骂他。”
“是，我是该骂。郭逍，你别拉她，让她骂。不管她骂我什么，我坚决不还嘴。”
“你哪有脸还嘴？”
“琳琳，现在骂他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赶快把萌姐给追回来。”
“追不回来了，她一冲动把我们的事跟她妈说了。她妈给我打电话，说让她回家。还说借的十万块不要了，算是买她闺女的自由身。我当时怪她把这事跟她家里说了，然后就又吵了起来，她一气之下就回去了。她妈后来又给我打电话，说已经给她介绍好了人家，不要让我去找她。”
“你看你弄得都是什么事！可别怪人家萌姐无情，还不是你造的孽！”曹琳琳训道。
“是，都是我造的孽。我...不怪她！”说到这里，冯子豪声音忽然大了起来，看样子是喝醉了，“人家跟了我十年，什么都没有，还欠了一屁股债。今...今年就二十八九了，一个黄花大闺女都快熬成婆了，快熬成婆了！郭逍，你说，她该不该回去？”
郭逍支支吾吾，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该，该回去。感情算什么，那就是一坨屎。”
冯子豪开始胡言乱语了，曹琳琳正要骂她，被郭逍赶快拦了下来，“琳琳，他喝醉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谁...谁说我醉了，我没醉。来，继续，今儿不醉不归啊。”说着，又要拿酒瓶倒酒。
曹琳琳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瓶子，大声说道，“冯子豪，你喝醉了。走，回家吧，等你酒醒了我再替萌姐骂你。”说完，扭头叫郭逍，“来，咱们一块把他扶回去。”
郭逍见状，赶快走了过来，两个人一人架一只胳膊，把冯子豪搀扶了起来。
冯子豪看了看她们两个，笑了笑说，“嘿，今儿...哥们有福啊，抱...抱两个大美女。跟你们相比，她蔡萌算...算什么东西！”
“你这张臭嘴积点德吧。”曹琳琳忍不住又骂了起来，两个人架着他东倒西歪地往外走。
刚走几步，冯子豪又自言自语起来，“萌萌，你...走了，我...我不怪你。我知道是你...你妈在背后使坏，我原谅你了。你...你快回来吧，快回来吧，没有你我活不了，活不了啊！”说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又哭了起来。
三个人左摇右晃总算走到了前台，这样子恐怕没法结账，曹琳琳对饭店老板说，“老板，我们把他先送回去，再回来结账行不行？”
饭店老板说道：“行行行，没问题，都是老客户。看这样子是喝大发了，要不要帮忙啊？”
“不用，我们两个能把他弄回去。谢谢了，一会儿我回来结账。”
“没事，不急，不急。”
两个人搀扶着冯子豪晃晃悠悠地走出了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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