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车子渐渐停了下来,慕霜这边的车门被人从外面拉开。
谢明朗一身上白下黑的衬衫西裤出现在她面前，对她说：“好久不见。”
慕霜回了同样的四个字，收起笑容,下了车。
谢家住址是栋三层的新中式园林宅院，屋顶是歇山顶设计，飞檐翘角。外墙是白色真石漆，铁艺栅栏,搭配镂空的红棕色窗框，透着古朴浓重的气息。
踏入大门是宽敞的亭廊,玉脂白的地板砖,堂屋有屏风做隔板,隐约听到有人在里面的谈话声。
“霜霜来了呀。”慕老太太先发现了自己孙女的身影。
此刻客厅里坐满了人，除了慕家二老，谢家的长辈几乎都在。
慕霜看着这一个个陌生中又带着点熟悉的脸庞,在谢明朗的提醒下，逐个打着招呼。
几个长辈看着她跟谢明朗站在一起，俊男美女的，很是登对。
“时间过得可真快，明朗跟霜霜都长这么大了。”
“是啊，他们两个小时候就生得好看,现在长大了更好看了。”
“这么好的基因，以后生的孩子也一定很优秀。”
“老慕和老谢可都等着抱曾孙子。”
长辈间的话题，来来去去都是孩子的问题。
而被讨论的两位当事人则坐在一旁沙发上不说话。
慕霜偶尔接受到某位长辈投过来目光，回以一个微笑，嘴唇弧度很小地动着，问谢明朗：“你们家今天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谢明朗的脸都快笑僵了，说话一张一合的,“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叫来的。”
……
谢家的阿姨在餐厅那边摆好菜，招呼着众人过去。
今天人多，桌上的菜也多，荤素搭配，鲍鱼鸡煲、雁南飞茶田鸭、生拆肉烩海虎翅、半岛御品官燕……
做菜的厨师还是谢家派人请了当地一个有名的厨师过来做的。
慕霜坐下后，慕霖跟着坐在她的旁边，被慕老太爷点了下名，“慕霖你坐左边的位置，让明朗坐那里。”
慕霖咬咬牙，当电灯泡的想法被他爷爷扼杀。
饭桌上，长辈起筷后，慕霜慕霖这些晚辈才开始夹菜。
心情不好，再美味的佳肴在慕霜的嘴巴里也是食之无味的，她机械地进食着，脑子里想的却是谢易臣今晚吃什么。
甚至她还想拿起手机给他发条信息，但又想到现在在吃饭。
慕家的家规，手机是不能上桌的。
一顿饭吃了近半个多小时，慕霜正要拿手机出去打个电话，有个长辈突然开口道：“这订婚宴的日子定了下来没，安排在什么时候。”
她的脚步因为“订婚宴”这三个字顿在原地。
虽说慕霜和谢明朗两人对外已经宣称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但是一直还差个仪式。
而且他们的打算是，订婚宴之后就会马上领证。
回他话的人是慕伯山，“定了。”
谢城说道：“一月十四号。”
“这时间，我听着好像有点熟悉。”
谢城：“跟集团周年庆一起办，双喜临门。”
众人开始在那里讨论起来。
“双喜临门，这意头好，到时候可就热闹了。”
“是在南城办还是在北城办？”
“或者办两场？南城办一场，北城办一场。”
慕霜看着这屋内谈笑风生的这群人，面无表情，手指紧紧地握着手机。
她一直以为，订婚宴的事情一直没有定下来，她就还有说不的权利。
她对外没有否认过谢明朗是她未婚夫的身份是因为这样可以省去不少麻烦，而且她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她，两人只是单纯的利用关系。
之前她被圈内的一个公子哥追求，任凭她怎么拒绝，那个公子哥就是不放弃，还严重影响了她的日常生活。
多了谢明朗这个挡箭牌之后，慕霜的生活清净了很多。
可是这不代表她就要接受上一辈人的约定落到她的身上。
他们居然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订婚的时间、地点，人员，她什么都不知道，从头到尾都没有人问过她的意见。
好像在他们眼里，已经是默认同意的了。
“我不同意。”
慕霜站起身来，吐字清晰地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也放大了些，“我不同意。”
全场骤然安静下来，齐齐看向她。
“我不会和谢明朗订婚的。”
她看向谢明朗，希望他能站起来跟自己一起反对这桩婚事。
可是他没有。
谢明朗低下了头，没有看她。
慕老太爷一脸严肃地看着她，“慕霜，你给我坐下。”
慕霜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是只要她坐下，刚才那句话他就会当她没说过。
慕霜眼神坚定，语气决绝：“难道你们要看一场没有女主角的订婚宴吗？”
慕老太爷的声音拔高了些：“慕霜，我让你坐下！”
慕霜没按他说的做，目光执拗。
慕老太爷吼完突然重重咳了几声，情绪一下子变得很激动，而后捂住自己的胸口喘着气，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老爷子！”
“爷爷！”
传来慕老太太和慕霖的惊呼。
慕霜呆在原地，看着众人突然围住她爷爷，一时间不知所措。
“快叫医生来。”
谢家有专门的家庭医生，碰巧今天就在这间屋子里，很快赶到，帮慕老太爷检查着身体。
慕老太爷服下药物后情绪稳定了不少，众人看了看站在原地的慕霜，识趣地离开，没有再继续讨论刚才的那个话题。
谢城已经让家里的佣人收拾好了一间干净的空房，让慕家二老今晚住下。
慕老太太：“霖霖，过来扶你爷爷。”
“哦哦。”慕霖刚才也被他爷爷吓到了，现在不敢不听话。
家庭医生收拾着医药箱，一边叮嘱着：“老人家有心脏病，不宜情绪过激。”
一旁慕伯山应下：“谢谢医生，我们会注意的。”
“有什么事随时再叫我。”
医生走后，谢城他们也跟着离开，给慕家两父女留下单独的空间。
慕伯山走到慕霜的面前，抬起手就想朝她脸上挥去——
慕霜没躲，眼睛看着地下，可预料中的疼痛没有传来。
慕伯山放下手，语气强硬，一字一顿地说道：“这婚，你不想订也要订。”
脚步声远去，偌大的客厅只剩下慕霜一人，她身影纤瘦，眼尾泛着红。
谢明朗突然出现，将她拉到外面。
走过月亮门，两人来到一处凉亭下。
凉风吹过慕霜的黑发，擦过她的脸颊，让她瞬间清醒了下，她擦了擦眼角的泪。
谢明朗松了手，改为双手撑着凉亭的护栏上，他看着头顶的月亮，周围的树荫浓重，枝叶泛着点点银光。
他轻叹了一口气，嗓音放低了些，说道：“你来之前，就应该想到今天来这里吃饭的目的是什么。”
慕霜吸了吸鼻子，声音有点哑，“你刚刚为什么没有说话。”
谢明朗：“我说了的。”
夜色宁静，他的声音听得格外清晰：“就在前天，我爷爷就像你爷爷刚才一样，心脏病犯了。”
“就是因为我爷爷，那个家庭医生这几天都住在我家，所以才能这么快赶来。医生也是说他受不了刺激，他现在说什么我都只能顺着他的意。”
“慕霜，我没得选。慕家只有你一个女孩，我除了跟你订婚还能跟谁订，我又不可能跟慕霖。”
慕老太爷和谢老太爷年纪都大了，身体大大小小的毛病多少都有点，医生说老人家的心情好坏很重要。
而他们心里都有一个未完成的心愿，就是他们孙子孙女的婚事。
寒风刺骨，让慕霜都变得清醒了些，她呼出一口白气，眼睛有些干涩。
想到回国前的那一个星期，她刚忙完学校毕业的事情，慕伯山给她打了通电话。
“慕霜，六年了，你也该回家了。”
那六年的国外生活，就好像是慕伯山跟她这个女儿之间做的一个无形的约定。
他让她在外面潇洒了六年，快乐了六年。
六年之后，她的人生回归正轨。
谁让她是慕家的大小姐呢。
慕霜闭了闭眼，想了很久的话从口里说了出来，“可两个彼此不喜欢的人，难道就要这样过一辈子吗。”
谢明朗：“我爸不喜欢我妈，不还是娶了她，现在也有感情了。”
他们这种家庭，真心相爱结婚的本来就没几个，都是利益的联姻。
“说实话，如果结婚对象是你的话，我觉得不赖。”
谢明朗的性格向来随性，他流连百花丛，没有喜欢的人，所以跟谁结婚都一样，日子他也照样过。
比起其他的联姻对象，慕霜确实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他们从小就认识，彼此了解，相处自然又舒服，是很好的朋友。
谢明朗对以后的事情无法确定，他甚至想，说不准结了婚后他可能会爱上她。
他还自我肯定了一下，“我也不赖吧。”
他虽然风流，但跟人谈恋爱都是好聚好散，还很大方，也自认为比其他世家少爷性格要好，长得也比他们帅，比他们有钱。
慕霜：“你脸皮还挺厚的。”
谢明朗：“你脸皮薄我脸皮厚，正好互补。”
“未婚妻，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不考虑。”
她的果断回答让谢明朗发现了些什么，“拒绝我这么干脆？”
“慕霜，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时间静默，就在谢明朗以为自己就要听到她的答案时，她却说了句：“不早了，你回去睡吧。”
“晚安。”
……
慕霜知道自己今天是回不了家的。
谢家别墅在郊区，很难打到车，她爷爷奶奶今晚都住在这里，慕伯山也是。
司机周叔得到了他的命令，不可能载她回去。
谢家的佣人将她带到一间干净的空房。
慕霜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她睡觉本来就有点认床，周围环境又陌生，拿出手机想看时间的时候，界面还停留在下车时跟谢易臣的聊天框。
九点多的时候，他发了一张布偶猫睡着的照片给她。
照片里，男人的手搭在布偶猫的背上，修长又好看。
慕霜心想，都已经十一点半了，谢易臣估计早就睡觉了吧。
她点了下那个黑色头像，不知怎么的，手机震了震，聊天界面蹦出来一条“我”拍了拍“XYC”。
慕霜：“？？？”
什么东东，怎么就拍一拍了。
慕霜趁着他睡了不会发现，手指长按准备撤回这一条，结果有新消息出现。
【XYC】：？
可谢易臣几乎是秒回。
【Mu】：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XYC】：你不也是。
【Mu】：睡不着。
【XYC】：认床？那就回家睡。
慕霜自己都觉得神奇，没想到他居然会知道她的心中所想。
过了一会，谢易臣还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拍的是竟然谢家大门，两边的贴着的红对联她来的时候还刻意多看了几眼。
慕霜看清那张照片后，整个人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怎么拍到的。
有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从她脑子里冒了出来。
下一秒，手机传来新消息，是一条语音。
他熟悉的声音在这安静的房间里被放大，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出来，我接你回家。”
……
此时的谢家大门前，停靠着一辆白色宾利。
车内的驾驶座里，坐着一个模样俊美的男人。
谢易臣低头看着手机，手指在聊天界面往上刷新了好几下，却还是没看到有新的消息出现。
正想打字时，旁边的车门被人打开，有冷风跟着一起灌入，那股熟悉的香味也跟着传入他的鼻间。
谢易臣侧过头，看着已经坐在副驾驶的慕霜。
她乌黑的头发散落在两肩，发尾微卷，穿着奶茶色的大衣没有系上扣子，露出里面的白色毛衣。
脖颈间围着条杏色的围巾，遮住了嘴巴，看着他的那双眼睛是茶褐色的，眼里亮晶晶的，像细碎的星光在闪。
“谢易臣，你是会魔法的吗？”
“怎么咻地一下就出现在这里了。”
谢易臣看到她这般可爱模样，蓦然笑了，唇角轻扯。
“今天好冷啊，虽然房间里开了暖气，但是那张床真的一点都不舒服，我根本睡不着……”
慕霜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地说着，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开口问：“饿不饿？”
“啊？”慕霜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认真思考着，“好像有点。”
晚饭她都没怎么吃，肚子确实有点空空的。
谢易臣低下头，从外套里面的兜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塞到她怀里，“吃这个。”
慕霜打开那个袋子，发现里面竟然装着两个烤红薯，还泛着点热气。
她拿出来一个，撕开外面焦了的皮，咬了一口，味道软糯香甜。
“好甜，好吃。”
慕霜能感受到男人一直注视着的目光，她抬眸看了他一眼，低头想要拿出袋子里的另一个烤红薯。
“你是不是也饿了，这里还有一个……”
谢易臣突然握住她的手，带着热意的手贴住她的肌肤，拇指刚好按在她手腕处的脉搏位置上。
他低下头，长而密的睫毛轻轻地扇动了一两下，张开嘴，神色自然地就着她刚才吃过的位置咬了一大口。
吃完他还做出了评价：
“确实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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