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章：到此一游

玉阳真人充耳不闻，仍旧在专心致志地阅览书籍，忽而开口念诵道：“导筋骨则形全，剪情欲则神全，靖言路则福全。保此三全，是谓圣贤……”

念罢，才抬起了头，平静地瞥了一眼玄矶，缓缓道：“你终于出关了，若是再晚两年，可就赶不上那万仙大会了。”

他顿了顿，朝着玄矶上下打量了一番，又说道：“嗯……看来你此番闭关修为精进不少，一身道术只怕是赶得上为师的三成火候了，倒也勉强拿得出手，走，咱们这便上路吧！”说罢，轻轻摆了摆手，木桌上的几本书便腾空而起，飞出内室，自行飞到外面书架处分类摆好。

玄矶兴奋道：“是！师父，徒儿……徒儿好生想念您！”说着，眼眶一红，情不自禁地流出了几滴泪水。

玉阳真人一怔，笑道：“你这呆子！不过才闭关区区七年，对于我们修道之人而言，无异于弹指一瞬，又不是千年万载，你在那伤感些什么！”

玄矶立马破涕为笑，回应道：“是！徒儿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总觉得许久不曾见到师父了……徒儿入定时做了个颇为离奇的梦，梦到仙魔大战，我仙门正道和魔道诸派打得天昏地暗，大地沦陷、江河倒流，天地灵脉皆损，最终两败俱伤，修真一脉自此断绝，我昆仑仙宗也不复存在。”

“胡说八道！我昆仑仙宗传承万载，如日中天，岂会断绝传承，简直荒谬绝伦！滑天下之大稽！”玉阳真人大声训斥道，“至于那些个魔道的杂碎么，近几年来虽然的确愈发放肆，尤其是那几个老魔头……但想灭我仙门正道，哼哼，纯粹是痴心妄想！”

玄矶小心翼翼地说：“是是是，这不过是徒儿一个荒谬的梦，自然当不得真。”

玉阳真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说话，领着玄矶朝外走去。

玄矶亦步亦趋地跟随在师父身后，一路穿越过数不胜数的书架，来到了门口，一步跨出，便看见门口的道童镇元子依旧背脊挺得笔直，目不斜视，丝毫不敢偷懒。

玄矶微微点了点头，心想这小子总算长了点记性，目光不经意间一扫，忽然发现镇元子身后的柱子上方雕刻着一行小字，好奇心升起，于是凝目细看。

这一看，顿时呆若木鸡，嘴巴惊诧地大张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那弯曲怪异的字迹明显不是属于中土神州的文字，但玄矶偏偏能看懂它的意思，那上面分明写着——“达达尼昂到此一游！”

“达达尼昂？这个名字好生熟悉，总觉得似曾相识，他……他究竟是谁？”玄矶心中万千思绪纷至沓来，混作一团乱麻，烦恼不已。脑海中的某一块区域好似覆盖着层层迷雾，看之不透，不由苦恼地双手轻轻敲打着脑门。

“玄矶子师兄，你没事吧？”旁边的镇元子发现了他的异状，一脸关切地询问道。

玉阳真人转身望着玄矶，蹙眉道：“莫不是闭关修炼时出了什么岔子？”

玄矶长长呼出一口气，缓缓道：“师父，镇元子师弟，我没事，不用担心，兴许是修炼时出了点小问题，不妨事，回头多念几遍清心咒、吃几颗丹药想必也就没事了。”

玉阳真人正色道：“事关修行，大意不得，若是走火入魔、堕入魔道，那便万劫不复了。好在距万仙大会正式举办尚有些时日，不急，咱们先赶过去安顿下来，到时为师替你好好梳理一番脉络元炁，务必排除隐患。”

玄矶感激地行了个礼道：“是，有劳师父关心。”

玉阳真人轻轻颔首，不再发话，伸出右臂大袖一招，只见一柄青铜色古剑疾速飞来，剑身上刻着诸多繁杂咒文，金色光华一闪一烁，忽明忽暗。

玉阳真人轻轻一跃踏上飞剑，说了句：“走吧。”

玄矶双眼一亮，展颜道：“是净天剑！那一日多亏了借用师父这柄灵剑方能大显神威、诛灭邪魔，否则徒儿还真对付不了那个魔神大衮。”

玉阳真人闻言又皱起了眉，疑惑道：“什么魔神大衮？你在胡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玄矶解释道：“大衮便是那万恶的旧日支配者中的一员，不过只是个次级支配者……”

玉阳真人眉头愈发紧皱，诧异道：“什么旧日支配者？你这痴儿，净说些什么没头没脑的胡话，今日是中了什么邪？”

玄矶一呆，瞠目结舌，明明记忆中自己曾持净天剑和一个大如山岳的魔神战斗过，但想要细细回想时，却又仿佛雾里看花，看不真切。

“那到底是什么时候？是在哪里？……对了！是在印斯茅斯小镇！”玄矶努力回忆着，双手紧紧捂着脑袋，尽力将混乱一团的记忆梳理清楚，“那一次……我们净天佣兵团全员出动，帮助帝国军队和镇民抵御深潜者入侵，保卫印斯茅斯，苦战魔神大衮！”

很快他又回忆起了当初是如何创建净天佣兵团、如何与几位团员相遇、如何携手抗敌、如何在沙漠古城中探索……紧接着又想起了那一夜的篝火夜话，仿佛还能嗅到那果酒的甘甜和烤肠的飘香……

轰！脑海中的迷雾瞬间被冲破，一切豁然开朗，过往的记忆清晰地呈现在了眼前——达达尼昂、阿莉克丝、菲尼克斯、艾伦、罗格、李清照……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顿时深深地铭刻在了内心深处，再也不会轻易忘却。

玄矶面色苍白，忽然间明白了自己此刻的处境，两行泪水忽然流下，打湿了衣襟。

他倒退两步，双膝跪倒在地，嘭嘭嘭！朝着玉阳真人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才站起身，哽咽着说道：“师父，那万仙大会，我就不去了，请恕徒儿任性妄为。”

玉阳真人站立在飞剑之上，面色不悦地呵斥道：“胡闹！为师好不容易才替你争取到了一个名额，还指望你能大放异彩，振兴我们这一脉的威名，你说不去便不去了么？休要任性，快快随为师上路吧！”

玄矶凄然一笑，瞥了一眼旁边柱子上刻着的那行“达达尼昂到此一游！”，神情落寂地说：“是啊，到此一游，我不过是来这虚假的梦境中故地重游一遭罢了，那万仙大会，我是永远也赶不上的。逝去的光阴，永远也无法倒流……”

顿了顿，他又向着面前的玉阳真人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声音低沉地说：“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但多谢你令我重返山门，能再次见到往日的昆仑仙宗、再次见到师尊和师弟师妹们，我已然心满意足，虽然明知这一切不过是一戳即破的虚幻泡影，但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夙愿，吾心甚慰。”

玉阳真人温言忽然变换了一副面孔，微微一笑，颔首轻声道：“嗯~孺子可教也……”

轰隆隆——

明月、山峰、树木、建筑……天地间的一切事物都在迅速分崩离析，转眼间，整座玉虚峰、整片昆仑山脉……不，整个世界都破碎殆尽，化为一片虚无。

只有玄矶和对面的那个人影依旧凌空站立着，孤零零地飘荡在一片虚无混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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