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温觉坐在车里,手污无意识地抖着,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猜不到商浮枭在做什么。
可无论是什么,听见他过于沉闷的声音,都让她心口一凛。
车程这段时间,像是无数次反复凌迟,她不敢多想,却又忍不住多想。
她的脸色很白,是一种近乎病态的白,嘴唇血色缺失,眼眶红红的虽然没有哭过,怎么看都不像是状态很好的样子。
池任陪在她身边,压低了声音关切她,“温觉姐,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温觉小幅度摆动头,声音有些发哑,“我没事。”
池任皱着眉头,短短几天相处,他虽然不是特别了解温觉,可温觉不高兴了,他是能第一时间感知。
他手在兜里揣了,凝神安静了会儿,忽而将握着拳头两只手,伸给温觉看。
温觉有些莫名,听见他说:“姐,你猜猜我那只手里有礼物?”
幼稚的小把戏,可配上池任认真的脸庞,温觉心情稍微平复几分,但还是没什么兴趣,轻轻扯了扯嘴角,“你好幼稚。”
池任根本不在乎她的评价,拽着她手臂让她猜。
他说话时脸上带着笑,刚好一从路灯从窗外照进他漆黑的眼底,仿佛盛了光一样,叫人想要一探究竟。
因为他们动静比较大,benson回头看,池任畏惧商浮枭和他的人,当即变回一个小鹌鹑,稍微缩脖子,但嘴上仍然固执让温觉猜。
目光在两只手上打量,温觉手指点了点右手,她倒是要看看池任能变出什么把戏。
池任很聪明,卖了下关子,而后笑着露出小虎牙,“姐,你运气真的很好。”
掌心摊开,露出他握了很久,包装纸都有点发皱的巧克力饼干。
温觉眼眶瞬间发热,如果她没记错,这个巧克力饼干是她去医院探望池任,顺手从家里带的。
一盒大概就两块。
池任一直没舍得吃,把巧克力当宝贝,就这么攒着来哄她。
池任的手心很大,饼干很小,温觉没舍得拿,掀眸看向他,“你为什么没吃。”
池任把饼干塞进温觉手心,笑了笑,“我没吃过这个所以尝了一个,真好吃。这个舍不得。”
后来的声音很低,他垂着脸,掩饰不住少年眼底纯真的羞怯。
他没见过好东西,唯一碰过的吃过的还是温觉和商浮枭给的,所以他只能回报的,也只是他仅有的。
温觉提了提嘴角,拿过巧克力饼干,剥开塞回池任嘴里,目光撞见他一脸惊慌不知所措的样子,温觉开心地笑了。
“想吃就吃,家里多的是,江醍不是告诉过你吗。”温觉揉揉池任的头发,“哈克森是我家的,还不够你吃点饼干吗?”
池任敛下眼眸,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温觉捏着他下巴问,“怎么,有钱买饼干了还不高兴啊?”
池任摇头,脸上重新扬起笑意,“高兴。”
一段路程有了池任当开心果,温觉也没感觉难熬了。
车子离开城区,朝着偏僻地区驶去,路况变差,车颠簸严重,很显然这不是去什么好地方。
可商浮枭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又在做什么?
benson就是商浮枭的一条狗,根本问不出话。
池任有点害怕,但他想着保护温觉,目光警惕地看着窗外,幸好他们经过一段乱路,驶入了新铺开马路。
很奇怪,海边泊着数量游艇,随着海水沉沉浮浮,再走近点会发现这是一个印着xa的私人港口。
海风强劲,吹乱了温觉的头发,她拨了拨发丝,回头找池任。
benson伸手将池任拦在原地。
“浮哥说温小姐不能带任何人进去。”
温觉早就讨厌商浮枭的狗,她轻嗤一声,“那我要是带你呢?”
benson一脸严肃,“也不可以。”
“痴心妄想。”温觉提了提嘴角,哂笑一声,独自朝benson指定的游艇走去。
穿身晃荡,温觉上了游艇,不见任何人,耳边除了海浪拍岸和鸥鸟的鸣叫,再无其他。
“商浮枭。”温觉停在原地大声叫人。
船舱内空荡荡,她往前走,攀着楼梯往甲板去,又试探地喊了一声,“商浮枭。”
“温觉。”男人低沉的声音比海水还要沉闷,“上来。”
温觉顺着楼梯往上爬,跨到甲板,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后退,紧接着被拉入一个温热怀抱。
“害怕?”商浮枭垂眸,眼角悬着如烟似雾的笑意。
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气混合着烟草味道弥漫在鼻尖,很浅淡,有种安息凝神的作用。
前一秒的害怕被瞬间抚平,温觉抓着他手臂站好,“没有。”
商浮枭嗯了一声,换成牵着温觉的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甲板海风太猛烈的缘故,他是手心手背都很凉。
站在他身侧,温觉回望码头,才发觉,他们甲板这边的隐蔽性很好,既无法看到岸上,岸上自然也没办法看到甲板上。
跪在甲板上的人奄奄一息,近乎蜷缩着看向温觉,灰暗的目光宛如看到了一丝光亮,渴望着,伸出手。
温觉被他狰狞的面容吓坏了,转身埋进商浮枭怀里,宽大的手心顺着脊背抚摸,耳边传来他的低语,“不要害怕。”
“他是不是要死了?”温觉抖着嗓子问。
商浮枭脸上没什表情,牵动薄唇,“死不了,病了而已。”
温觉打开一道缝隙,朝那人看过去,那个人可能是他痛苦,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磕头,求商浮枭放过他。
甚至不惜以头抢地发出闷声来表达他决心。
可商浮枭冷漠的目视着这一切,宛如一尊高高在上的神。
临近傍晚涨潮,太阳的余晖洒在海面,可海风越来越大,卷来湿冷的凉风。
跪着那人冻得漱漱发抖,上下嘴唇磕着,嘴角青紫的痕迹越发可怖。
时间僵持一分,海风就凉一分。
不多时,薄暮落下,潮水渐渐汹涌,船身也晃得厉害。商浮枭侧身点了支烟,猩红闪烁,烟燃得极快,一缕玄白烟雾绕着手指四散开去。
“我们在等什么?”温觉轻轻捏捏商浮枭的手。
商浮枭语调稍沉,有种脾气濒临耗尽的不耐,“等他说真话。”
温觉只穿了一条裙子,冷得跺跺脚,商浮枭脱下外套给她披上,后又觉着海风太凉。
烟头被风卷到男人面前,男人如获至宝,拾起商浮枭抽过的烟往嘴里塞,烟雾吐出,舒坦得像是得到了什么解脱。
他如获至宝般将烟狠狠吸完,还不够连烟蒂都拆开了送到鼻尖轻嗅。
商浮枭睨了一眼,示意让男人在甲板上待着说真话为止。
语调平淡悠远得犹如家常便饭。
这是温觉从没触碰的一面。
男人吓坏了,哆嗦着身子求商浮枭放过他,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商浮枭冷淡的眉眼扫了过去,男人吓得失控,嚎啕大哭。
适时,男人抬起血渍斑驳的脸颊,靠着一双眼睛惊讶地辨认出对方——
“鹤鸣叔叔?”
对方听见温觉的喊他,战战兢兢抬起头,眼睛里涌起汹涌恨意,仿佛要扑过来将她生吞活剥。
温觉下意识靠近商浮枭怀里,低声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商浮枭没解释,示意他的人动手,将鹤鸣升起来。
鹤鸣被绑着双手,脚离地悬空,吓得粗喘大喊,“我说,我说,我都说。”
升降突然停止,鹤鸣悬在半空中,身体被海风吹得晃荡,勒得手臂发疼,他抖着嗓子说:“先……先放我下来。我什么都说。”
商浮枭点点手,升降突动,鹤鸣啪地一声摔在甲板上,闷哼了几声,蜷缩着侧身爬起来。
“咳咳……”鹤鸣看样子摔得不轻,咳嗽了好几声,抬手抹了下嘴角,“有一批纸板运到贡多联盟国,跟实际报标不符,这批货是经温与陈的手办的,其中牵扯自然也很庞大,没想到后来被扣下,温与海不光不帮忙,还要去检举温与陈。”
鹤鸣失心疯般笑了起来,手指忽然恶狠狠指向温觉,“他活该,他想拉着我们所有人下水。他死就是报应。”
温觉心尖都在颤抖,她冷声问鹤鸣,“所以,你也知道并且参与这件事情?”
鹤鸣眸光顿了一下,“当然了。温与陈答应给我百分之十的回扣。”
温觉痛心地质问他,“可你是爸爸的秘书,爸爸当你如亲兄弟,你为什么要背叛他。”
“背叛?”鹤鸣笑得撕心裂肺,“我为哈克森卖力,命都差点给了哈克森,可是温与海给我什么?我儿子要坐牢了,我求他帮忙,他不管不顾,竟然劝我看开些,是我儿子罪有应得。”
“是我找人弄死你,你们温家人都该下地狱!”
他说完捶着地又哭又笑,笑着咳嗽,捂着心口弓起背。
温觉不知道鹤鸣儿子犯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尊重爸爸的鹤鸣叔叔,竟然会是帮凶。
“他儿子撞伤人逃逸。”商浮枭附在温觉耳边低语。
那当然该坐牢,凭什么让这种人逍遥法外,温觉想到鹤鸣那些偏颇的念头强行怪罪在爸爸身上,还有他找人打上池任,气急忍不住冲过去踹他。
腰被手臂圈住,整个人被带回商浮枭的怀抱,他圈住她,“别动手,脏。”
温觉冷静不下来。
“你要怎么处理他?”
“交给相关部门。”
“是他害死我爸妈的吗?”
“不是,我会给岳父岳母讨回公道。”
反正什么都招了,鹤鸣也不害怕了,他甚至出言挑衅商浮枭,“西街区活阎王,呸,我看你就是一条狗,哈克森永远的狗。”
见商浮枭眼底没什么波澜,他又怒斥,“哈克森的女人好睡吧,商浮枭,我当你多能耐,你还不是逃不过那二两事。”
后面的越骂越难听,商浮枭都不曾皱眉,一双温软的手覆上双耳,他被温觉捧着耳朵,咒骂声变小了一声。
垂眸对上一双天真充满莹亮的眼睛,她薄唇翕张,轻轻吐出话,“商浮枭,不要听。”
她收紧双手,试图将那些污秽字眼遮挡在他耳外。
这一刻,商浮枭再也不想等了,他扣着温觉的肩膀,带着人往船舱走。
远离了咒骂,温觉撤开酸疼的手,后知后觉地生出羞涩,下一秒,被商浮枭搂着大步回到客房,丢在真皮沙发上。
高大的身躯俯下来,搂着她脖子,低头寻找她的唇。
无需酝酿和试探,,接了一个近乎凶狠角逐的吻,结束时他们面对面抱着,鼻尖抵着鼻尖,轻轻喘息。
指腹抚摸着她的脸颊,低哑的嗓音噙着点笑,还是想问,“我做这些,害怕吗?”
温觉摇头,“不怕。”
“我比今天更可怕,还会不怕吗?”
好像商浮枭问了好多遍怕不怕,温觉回搂住他的后背,下巴抵在肩头,一遍遍告诉他不怕不怕。
他身上好闻的味道,浅淡的烟草味,都如瘾一般让她依赖。
对于依赖的人,怎么会害怕呢。
更何况,他揪出了陷害父母的坏人。
商浮枭动了动嘴角,刚想说话,温觉捧着他的主动献吻,“商浮枭,无论你怎么对我,我都不害怕。”
她天真无害,全然不知这模样落在商浮枭眼里,只会催生恶劣的欲/望。
“你呢,为什么让我来?”温觉抚摸着他的眉眼,一点一点描摹。
商浮枭被碰得发痒,摘下她的手握住。
“你想见我。”他语气带着情动后性感缱绻,“比起你见不到我,我更宁愿你看到我不好的一面。”
他笑了笑,胸膛轻轻震颤,恢复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小公主,要不要替我保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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