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父与子，兄与弟

学中文？
  看到这个答案后，段野愣了一秒，随后不由自主地磨了磨后槽牙。
  赵若明又不是什么语言大师，俄国佬找谁不好，非得找他教中文？分明是早就图谋不轨。
  赵若明也是，平常精明得像只猴儿似的，怎么就被一头笨重的老白熊摘了桃子呢？
  不对，也许赵若明就喜欢这个调调的！
  段野猛然想起，赵若明以前总喜欢勤工俭学，穷得滴里当啷响。最近却不知为什么，似乎不再缺钱了。
  如果费奥多尔那头金毛狮王是花了重金聘请赵若明，让赵若明拜倒在金钱的芬芳之下……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嘛，论脸蛋——段三少满怀自信地开始雄竞起来——费奥多尔是外国佬，肯定不符合华国人赵若明的审美，而他段三少是公认的英俊潇洒大帅哥；论身高，费奥多尔确实比段野高点，可那么高有什么好的？跟一座大白塔似的。赵若明站在费奥多尔面前，比对方单薄瘦小了一半，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被对比成小鸡子？
  论性格，他段三少能跟赵若明做这么久的兄弟，到现在还没闹掰，他的性格毋庸置疑是符合赵若明的胃口的。而俄国佬像一块冰块儿似的，和他做舍友的时候，段野老觉得宿舍凉飕飕的。
  三个主要方面一比，段三少完胜，费摘桃完败！冰熊能得手，除了用恶臭的金钱勾引穷鬼赵若明之外，简直不做他想！
  果真是人品低劣，这样的事情，就算是告诉段三少，段三少也是不会去做……
  段野烦躁地摇了摇头！
  想到这个可能之后，段野并没有好受多少，反而更委屈了。
  费奥多尔再有钱，难道还能比段鸿迹有钱？
  赵若明干嘛不找他段野啊！他保证自己比费奥多尔出手豪横多了！费奥多尔出多少，他段野给十倍！
  赵若明干嘛不来拜他的金，却要舍近求远，拜那个黄毛怪的金？
  段野怀着满腔的愤愤不平和“既然你和他都可以那为什么我们不可以”的不甘，又敲了几个字道：【既然他这么笨，那你干脆放弃算了！来教我，他给你开多少工资，我给你十倍……】
  这条消息还没等发出去，段野的手机就被人一把夺走了。
  “哪个王八蛋敢——”段野腾地窜了起来，看清那个拿着他的手机的对象之后，又把骂人的话咽了回去。
  乖乖，这人要是王八蛋，那他段野是什么？王八中的王八，蛋中的蛋？
  段野瘪瘪嘴，不敢抢回手机，只得借题发挥地嚷道：“老头子你干嘛！瘸了不好好在床上休息，来我房间做什么？”
  段鸿迹扫了一眼段野的手机屏幕，嘴角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
  段野眼尖地发现了他的动作，顿时跳起来捂住了手机屏：“不许看！老头子你都多大了，怎么还偷窥年轻人的隐私？”
  “哟呵，”段鸿迹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隐私。”
  段野从老父亲的语气中闻到了一丝熟悉的阴阳怪气，顿时破防道：“怎么，我就不能有隐私了吗？！”
  “段小三儿你叫什么呢？”段成放推门而入，“叫得楼下都听到了，你不知道爸在休息吗？再叫两嗓子，天花板都要被你叫塌——”
  段成放的话音戛然而止：“爸？您怎么下楼了？”
  段鸿迹点了点头，费力地在段野的床上坐下了。段野随手扯了个软和的靠枕给段鸿迹垫上，又顺手牵羊地夺回了自己的宝贝疙瘩手机。
  段鸿迹冲段成放点了点头：“老二你也坐。”
  段成放先扶着段鸿迹靠在床上，那动作，好像段鸿迹是个玻璃人似的。段野看得心里发腻，撇了撇嘴。
  父子三人各自安顿好之后，段鸿迹才抬起眼皮，淡淡道：“老三谈恋爱了？”
  一语惊四座！
  段成放还没来得及说话，段野已经像一只应激的小鸡仔一样张牙舞爪激情三连：“我不是我没有！老头子，你少看了两句聊天记录就随口胡嚼！”
  段成放一愣：“爸看到了你的聊天记录？”
  段鸿迹点点头，暼了一眼段野：“行了，别藏着了。把你那丢人现眼的聊天记录给你二哥看看。”
  这一句正戳中了段野脆弱的心防，眼看着段三少就要跳起来给自家亲爹展示展示什么叫六亲不认欺爹灭祖，段成放眼疾蹄快地踢了段野一脚，把段野踢得嗷一声，差点跪在地上。
  段野的仇恨对象立刻转移，锁定在了段老二身上。
  段成放对付段野还是比较有经验的，在段野发飙之前，做了一个微妙的口型：
  【爸认识赵若明。】
  段野激灵一下，被妒火和斗志烧得发热的脑子顿时凉了三度。
  活爹！他都忘了，段鸿迹和赵若明可见过不止一次面啊！
  这要让段鸿迹知道段野疑似和赵若明——一个男人不清不楚……
  段野抖了抖。
  段三少虽然头铁嘴硬，不识时务，但在面对段鸿迹这位头更铁、嘴更硬、心更狠的亲爹时，也是不敢轻撄其锋的。

  被赵若明那双清瘦骨感的手拍上两巴掌，那叫情趣，能让段三少上上下下同时起火，一边恼怒一边回味无穷；被段鸿迹那双温暖有力的大巴掌拍两下，再被那根柔韧有嚼劲的大皮带抽两下，段三少就只能给自己买个小匣匀匀装上一份骨灰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在段家，段鸿迹就是时务。段三少自觉目前为爱情揭竿而起还为时尚早，于是立刻乖觉地闭上了嘴巴，老老实实把屁股黏回了床上。
  赵若明将兄弟二人的互动看在眼中，不由暗暗佩服段成放对自家兄弟的把控能力。做个总裁还是屈才了，段成放应该去万象宇宙打黑工。
  段鸿迹轻咳了一声，将兄弟二人的注意力吸引回了自己身上。待二人看过来之后，段鸿迹才道：“你们二人在打什么哑谜？段野已经成年了，谈个恋爱有什么不行的？我在你们眼中，就是这样的老古板？”
  爸不生气？段成放一愣。他还以为做父母的知道这种事多少会有点反应呢。
  段野闻言也是一惊，随即把嘴咧到了耳朵根儿：“真的？爸，你可别驴我。”
  段鸿迹微微勾唇：“那女孩叫什么？刚刚段野抢得太快，我没看清她的名字。”
  女孩？段野眉头一皱，难道老头子贵人多忘事，已经忘了赵若明是谁了？
  段成放可不这么想。段鸿迹才四十多岁，正值壮年，远远没到记忆力退化的时候。
  段成放细眉一挑，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手一探，便夹走了段野的手机。
  段野被二哥偷家，很想当场弑兄。可惜老子坐阵，段三少只能暂时退避三舍，狠狠瞪了段成放一眼。
  拿走就拿走吧，反正段老二也不知道怎么解锁……
  等等。
  段成放按亮手机，面部识别没通过，指纹识别也没通过。唯有图案解锁的九宫格还停在锁屏上，充当最后一道防线，等待着段二少揭秘。
  现在的手机用户很少有用锁屏图案锁手机的了，段野突然如此返璞归真，必有妖——段成放眯了眯眼，在屏幕上轻轻划了个“Z”。
  马奇诺防线一击即溃，段野还没来得及退出的聊天界面顿时在亲二哥眼前暴露无遗。
  段成放顿了顿，被段野秀得没眼看。初次谈恋爱的小学鸡就这样，段成放一时间感觉自己都被雷得年轻了几岁。
  段野瞪大了眼睛，扑上去就想把手机抢回来！
  可惜已经迟了。段成放已经看到了段野给赵若明的备注，并露出了相当扭曲的表情。
  ——“咬人狐狸绝赞饲养中”。
  段成放：“。。。”
  这样非主流的备注，也难怪段鸿迹看不出段野的聊天对象是男是女了——连人籍都摇摇欲坠。
  段野像一只护食的狗一样把自己的小秘密夺了回来。可惜了，现在这个秘密已经在父亲和二哥面前暴露无疑，段三少连底裤都被人扒了个干净。被赵若明无情打击过的心防本就摇摇欲坠，现在又在父亲和二哥面前转着圈丢人——
  从来没吃过情爱的苦头、不知天高地厚的段三少终于彻底崩溃了，忽然瘪了瘪嘴，把手机一丢，扑到了段鸿迹怀里！
  段鸿迹：“。”
  段成放：“……”
  段野扑到了父亲伟岸的胸怀中，一动不动，一言不发，似乎已经死了一死。
  段鸿迹却敏锐地感觉到，自己胸前的睡衣，已经湿了。
  段野……哭了。
  与咋咋呼呼的外表不同，段野的哭泣是毫无声息的，如果不是大串大串的眼泪滚滚而下砸出了几滴响动，几乎就是一场哑剧。
  长久的沉默之后，段鸿迹终于抬起了僵硬的手，不太自然地拍了拍怀中的小儿子：“好了，起来吧。”
  段野没动，像只吸血的蚂蟥一样吸附在段鸿迹的胸大肌上。
  段成放越看父亲怀里那死小子越不顺眼，站起身来一把把段野薅了起来：“好了！别撒娇了！”
  段野最后在段鸿迹的胸肌上蹭了一把眼泪和鼻涕，不情不愿地被段成放拎了起来。
  段鸿迹脸上的表情堪称销魂，就好像五十个唢呐班子在他脑子里吹了一遭似的。段成放看着都心疼，又暗地里给了段野一脚。
  段鸿迹捏了捏发痒的拳头，克制道：“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段野张了张嘴，不知从何说起。
  好兄弟不把他当回事。
  好兄弟和一头熊在一起了。
  好兄弟看上了毛熊的钱，看不上他段野的钱。
  段三少从生下来就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段野不说话，段鸿迹便把目光投在了二儿子身上。
  能言善辩的段成放不得不出来力挽狂澜，并用一些巧妙的春秋笔法，含蓄地告诉自家老爸部分的事实。
  段成放道：“小野喜欢上了一个人……就是那个狐、狐狸……”
  段成放险些咬了舌头，不知怎么，他竟然想起了付冬树。那男人才是个真狐狸精，没看把西奥多的精气都吸干了吗？
  段鸿迹的表情也有些古怪，看起来似乎有点倒牙。

  段成放硬着头皮道：“小野喜欢了狐狸很久，对方对小野也很好，两人的关系非常不错……”
  段鸿迹点了点头，似乎听得很认真。
  段成放默默在心底对赵若明的那位男朋友说了句抱歉，比起不认识的人，当然是他的蠢弟弟更重要。
  “结果就在这时候，有个外国人也看上了狐狸……那个外国人花言巧语的，花钱雇佣——”段成放回忆了一下段野和赵若明的聊天记录，继续道，“花钱雇佣狐狸教他中文。小野觉得对方图谋不轨，想劝劝狐狸，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段成放说一句，段野的表情就变一点。等段成放说完这段话之后，段野的表情简直称得上肃然起敬了。
  娘欸！段老二不愧是段老二！
  瞧瞧这颠倒黑白的本事！这段话里明明没有一句是假的，怎么组合在一起，就完全变味儿了呢？
  段成放暗暗擦了把汗。他也不想把段野说成青涩小白花的，但如果让段鸿迹知道，他段老二怂恿亲弟弟去当小三……嗯，明天段家门口就会多一具随风起舞的段成放。
  段鸿迹的嘴角似乎微微抽动了一下，然而仔细一看，这位严父的脸上依然是平静无波的表情。
  “既然是这样，那你这个当哥哥的就给老三支个招嘛。”段鸿迹轻飘飘地摆了摆手，“你是家里脑子最活泛的孩子，除了管理家族事务，也要多帮衬帮衬兄弟们。”
  段成放一愣。
  父亲刚刚，是不是夸了他？
  他从小到大考取了无数优异的成绩都没能得到的称赞，现在父亲为了段野，竟然赐予他了？
  段成放不知道自己该是个什么心情，他应该高兴的。可是看着父亲满不在乎的样子，他又想上去握住对方的手，追问一句：您到底是为了我而夸我，还是为了段野而夸我？
  段野的反应就直白得多了：“老头子，你的意思是我笨？！我是不是你亲儿子啊！”
  “傻小子。”段鸿迹轻声一叹，“不服气？”
  段成放看了一眼段野气哼哼的侧脸，忽然有那么一瞬，感到这个弟弟几乎面目可憎。
  段成放为这个想法而羞愧，段野愚蠢的脸和段鸿迹胸前湿了一大片的衣襟在他脑海中交织闪回，让他一阵可悲的嫉妒。
  “行吧。”段鸿迹拍了拍段野的肩，似乎心情颇好，“今天我心情好，教你几招追人的方法。当年我就是这么追到了你们的母亲的。傻小子，学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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