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七十七章阴霾
父子二人回到房中,原本其乐融融的氛围变得阴沉起来。
萼州的十万兵马有三万留在江州暂归陆逢时统辖,再调去西三州五万,城内只剩下两万兵马。
攻打西三州绝非一朝一夕的事,万一在这期间马本初带兵反攻,二万兵马能否抵挡的住还未可知。
父子俩心知肚明,梁王之所以甘愿放弃灭掉马本初,一举攻下江南富庶之地的好机会,也要先攻下西三州,只是因为西三州距离他亲兵统辖的州城更近,更易掌控,也可趁机分散萼州的兵力,不让他们父子聚在一起。
离川海不久前才违逆了梁王命他带兵围剿从栖山的谕令,梁王表面不予追究已经算是给足了恩典,他又怎能不遵从王命出征西三州?
可带兵出征又放心不下儿子和萼州城,只得提笔给梁王上书,请求将江州的三万兵马调回驻守萼州,以防马本初突袭。
李宏图本想允了离川海的请求,命陆逢时带着三万兵马返回萼州盯着离善朴,可拈起朱笔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三万萼州军的主将崔英是离川海父子的心腹,本就对被留在江州一事抱怨不迭,返回萼州后老老实实守城自然最好,若撺掇离善朴动了什么念头,陆逢时未必盯得住。
到时候陆逢时说不定也像余望言一样,死在从栖山上。
江州距离萼州骑兵一日,步兵三四日也到了,万一马本初来攻,再调兵支援不迟。
李宏图思来想去,仍以江州初定,不宜调离城中军队为由驳回,命离川海即刻领兵出征,不得延误,若马本初攻打萼州,他自会从江州调兵支援。
两日后,特使快马加鞭送来了梁王的批复。
离川海面色凝重,江州位于梁国腹地,周围没有强敌环伺,就算城中初定,不乏有反叛势力,还有陈偲远的竟武军驻守。
而萼州处在梁国的东南边境,又是纵贯南北的军事要塞,梁王并非分不清孰轻孰重,只是对他父子越发不信任了。
离善朴对梁王失望透顶,又心疼父亲这半年多来殚精竭虑疲惫不堪,一时动了劝父亲辞官的念头。
可他知道父亲断然不会同意,如今他能做的,只有拼尽全力守住萼州城,护好城中百姓,不让父亲惦念分心。
天空中积满了乌云,阴沉的没有一丝光,凉风卷着水汽扑面而来。
离善朴出城送别了父亲后登上西门城楼,望着黑压压的一片萼州将士沿着泸水河渐渐远去,心情说不出的沉重,甚至前所未有的慌乱不安。
他总觉得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不断地告诫自己,领兵之人无论何时都务必要沉着冷静,免得军心动摇,百姓惶恐。
离府只热闹了几日,又恢复了之前的寂寞无声。
离善朴独自坐在亭中翻看着他亲手绘制的新房图纸,一阵脚步声传来,他抬眼,脸上漾起一抹笑意。
“徐兄。”
徐常容走到离善朴身边坐下,仔细端详过他的面色,轻提嘴角。
“我听说你与唐姑娘的亲事已经定下了,过来看看你。”
“徐兄几时回来的,消息这般灵通?”
“我若是消息灵通,就不会害你受伤了。”
那日他等来了两个江湖朋友的信报,说朱锦融已经被捉拿下狱,七日后问斩。
他将消息告知给泓澄才放心地带着章兰茵去季州游山玩水。
那两封信报本身没有任何差错,只是没想到朱锦融会半夜逃狱,两个江湖朋友得知后,把最新的信报送到同心客栈时他早已离开了。
这些天他一心陪伴章兰茵,不问世事,想让她淡忘掉从武州回来后再次涌上心头的恨意。
直到昨日听说唐玉山连夜去蟹钳帮捉了朱锦融和余望言二人,带回从栖山钉死在钉墙上,才知道出了事,忙带着章兰茵赶回萼州。
今早在城外遇到于木槿,果然,离善朴曾被朱锦融所伤,险些丢了性命。
徐常容眼中的歉疚一闪而过,瞥见离善朴手中的图纸,笑道:“善朴,你可是在为成亲做准备了?”
离善朴苦笑一声,“我爹今早出征去了,留下我一个人,还真不知从哪里着手。”
徐常容沉默了一瞬。
显然梁王并没有同意他们父子乘胜追击马本初的请求,而是调离了离川海。
看着离善朴茫然无措的样子,便猜到他此刻的处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艰难。
“你有什么打算吗?”
离善朴的神情苦涩中带着一丝美好的畅想。
“徐兄,我想在从栖山下建一座房子,方便唐棣婚后每日回家看看,等父亲辞官后,我们一家人归隐田园。闲来无事时我便跟着于兄学医道,治病救人,再跟你学些武功招式,护住一家老小,此生足矣。”
徐常容欣然一笑,“你学习医道治病救人或许还来得及,可你早已过了习武的年纪,怕是这辈子难有所成了。将来你与唐姑娘有了孩子,倒是可以拜在我门下,做我的弟子。”
离善朴对徐常容的话颇有些意外。
他闲云野鹤一般,不愿被弟子束缚住,能受他些点拨已经不易,哪敢奢望能拜入他的门下。
“徐兄几时想通了,愿意收弟子了?”
“一旦收了弟子,就会被他牵绊一生,换做别人我自然不愿,但你的孩子不同。”
徐常容看着院子里的梧桐树淡然开口,像是一切都理所当然。
“师父和师叔云游去了,不知道何年才能回来,我打算带着兰茵回七善山去,建一座无尤谷,远离纷争,不问世事,与她抚琴作画,逍遥一生。”
互相倾诉过后,二人相视一笑,心底的阴霾消散,恢复了一片澄明。
徐常容别过离善朴,悠然走出离府。
离善朴站在门口望着他的背影,期盼着与他再次相见的一天。
直到那一袭白衣消失在街口才回到书房里,静下心来细细思量防备马本初的计策。
街口处,徐常容顿住脚步,转身回望着缓缓关起的离府大门,眼下他继续留在萼州已经没有意义,或许回到七善山才更能帮到他。
傍晚时分,漫天的乌云渐渐散去,徐常容站在从栖山庄的西门外,透过飘渺的雾气望着满山的郁郁葱葱。
山间的静逸被一阵脚步声打破,徐常容转头望去,一个表情严肃目光呆板的小丫头冲着他走来,站定了看着他,像是在鉴别他是不是她要找的人。
“白衣大侠,我家小姐留章姑娘今晚宿在山上。”
徐常容微微一笑,兰茵与唐姑娘难得见面,让她们多聚聚也无妨。
“如此,劳烦姑娘转告兰茵,我明早再来接她。”
见葫芦点头,徐常容腾空一跃,如风似雾般飘去。
夜里,唐棣与章兰茵梳洗完毕,一起躺在床上闲聊。
从季州的美食美景聊到小时候的趣闻趣事,再到与心上人的感情……
二人均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与同龄的姑娘宿在一起,越聊越起劲,直到深夜仍睡意全无。
唐棣刚与离善朴定了亲,迫切地与章兰茵分享着她的喜悦,扬着笑脸问起,“你和徐大侠呢?什么时候成亲?”
章兰茵柔声道:“师兄想在七善山上建一座无尤谷,等建好了便在那成亲。”
“建座房子还不快,不过就是今明两年的事了!”
唐棣灵动的双眼闪着微光,“等我们以后有了孩子可以做兄弟姐妹,说不定还能做亲家呢!”
章兰茵羞的别过头,含笑望向床边摇曳的红烛。
“可惜你明日就要走了,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
唐棣一只手撑着头,语气中有些无奈,“兰茵,你再来萼州别住客栈了,就住到我家里来。”
直到夜的黑幕褪去,窗外涌上一抹灰蓝,唐棣才闭上眼睛睡去。
章兰茵吹熄了蜡烛,借着窗外的微光不舍地看着唐棣的睡颜。
萼州局势未定,徐常容放心不下离善朴,回七善山后过不了多久就会再回到萼州来,到时候她便跟着一起回来,再见见她的这位朋友。
刺史府的内堂里彻夜亮着灯,集议过后,离善朴命众将退去,独自坐在内堂看着羊皮地图,纤长的手指在武州南边的广顺和岩州之间轻轻滑动。
马本初上次败退,必定心有不甘。
武州的兵力虽折损了大半,但马本初统辖的广顺和岩州两地仍驻军不少,万一他重整旗鼓,举重兵反扑回来,怕是两万兵马难以抵挡的住。
梁王信誓旦旦地说到时候会派兵增援,可离善朴已经对他失去了信心,不敢轻信他的话。
王文丙的千金如今做了梁王的侧妃,也断不会再出兵相助了。
离善朴思来想去,眼下最可信、最真心帮他的只有唐玉山一人。
可相识这大半年来,唐玉山已经为他付出够多了,况且这次不比以往,难保不会连累到唐玉山和从栖山庄,叫他怎么忍心再去求他?
若是不去求他帮忙,马本初万一攻陷了萼州城,城中百姓难有活路。
离善朴闭着眼睛,疲惫地靠向椅背,摇曳的烛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出几分柔和易碎的美感。
他紧绷的神经在纠结间被来回拉扯。
直到天明,他起身回府更衣梳洗后,骑马向从栖山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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