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沙海篇
黎簇被人从古潼京带到了汪家的大本营,对他的学习、洗脑、拉拢,一切都很顺利。
但有一天,黎簇消失了,从戒备森严的汪家堡垒,众目睽睽之下,毫无征兆和证据,他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像是一个泡泡那样,在阳光下无影无踪了。
他的突然消失,迫使整个汪家进入紧急戒备状态,对家族展开了鉴别和清洗。
汪家人开始恐惧,不得不紧急迁移,也尝到了沦为猎物的滋味。既有内忧,就少不了外患,双重夹击之下,汪家人开始溃败,覆灭。
虽然没有将汪家人完全清除,但是他们再也无法组织起完全的力量来探究它,探究终极。
三个月后,公墓前。
一切尘埃落定,九门头上多年的梦魇终于被拂去,可为此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他们这些人站在这里,已是十分不易。
对着这些死去的人的墓碑,摆上了鲜花祭品,他们的尸骨,或许永远沉眠在某个黑暗的洞穴内,或者支离破碎,被烧成灰,然后埋在这里。
吴染闭上眼,默默地祝祷:如果,世上有灵魂的话,有冥国的话,惟愿你们得以安息。
祭奠过后,旋即睁开眼,胖子还在说给兄弟们准备的烟不够好,吴邪一笑:“大家都好这口。”
潘子站在一旁,本来沉个脸,听这话,不知想起什么,却露出个浅浅的笑。
当初在张家古楼,潘子险些被密洛陀同化,幸亏吴染发现的及时,一刀砍了下去,虽然那时跛了一只脚,但好好治疗后,已经无大碍,正常行走跑跳都没什么不便,只要不做踢踹等大力的动作,也不会有大事。
年华流逝,潘子平添苍苍白发,脸上也多了几道很深的纹路,但目光如电,仍然神采奕奕。他现今掌着三叔名下的盘口,又是吴家人身边第一得力之人,在道上颇有威望,人人见了,都要称一声潘爷。
潘子对现在的生活,很满足。他以前在三爷身边,现在在小三爷身边,可以为他们守着吴家,守着生意,有他在,小三爷,可以,大胆地向前走!
还有七小姐。他目光看过去,吴染仿佛知道似的,也回过脸来,眨眨眼睛:“潘子叔,怎么了?”
潘子朝她和蔼地笑笑,又转过脸去,二爷那么宠着七小姐,也不用他操心。
拜过这话,愈发发福的胖子看着她哥,道:“都十年了,你就不能笑一笑,恢复成原来天真无邪的样子,这样小哥见了才能认识你。”
吴邪斜着眼瞅瞅他,不说话。
吴染上手了,两只手扯着嘴角,勉强拉出个笑来。胖子笑起来:“哎呀,我说妹子,你别逗了,载吓着小哥了。”
吴染摇摇头,背着手走了,胖子喊一声,“走了,兄弟们。”然后戴上墨镜,走向车队。
一溜儿的黑色越野,兄弟们各自站着,三个一过来,都规规矩矩的,一声的黑衣,不知道的,还以为黑`帮大佬出巡呢。
上了车,吴邪拿着对讲机道:“我们要走了,跟他们打个招呼吧。”
话音一落,鸣笛声响起,做着最后的告别,漫山遍野。
悠长的笛声响起,又结束,车队开始行进,宛若一条黑色的长龙,从江南的秀丽山水间,到广袤无际的平原,再到白雪皑皑的巍巍高山。
开阔壮丽的风景总会让人心情变好,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好容易休息下,吴染一下子放松下来,脸冲着连绵翠绿的山脉,挂起了笑。
东北这节气,白天还不是很冷,可一到了晚上,凉意就从四面八方窜过来了,扑在脸上,溜进衣服里。吴染衣裳早装了一个行李箱,拿出来一件长过膝盖的大衣裹在裙子外头,冷风就一下子被隔绝了。
等到了长白山脚下的村寨,小花早等着了,弟兄伙计们零零散散住满了宾馆了。他们吴家兄妹带来的人,也把能住进人的地方塞满了。
晚上,灯亮亮的,院子里支起了火,架起了烤全羊。吴染搬个小板凳往小花身边一坐,拍了拍他,笑嘻嘻地打招呼:“小花哥。”
小花一张俊秀的脸,没有多少变化。两人只有三个月没见,解雨臣还是上上下下瞅了她一回,火光在他脸上跳跃,神色显得更柔和了,道:“来了,羊快烤好了,你想吃哪儿?我给你割。”
吴染伸出手,烤了烤火,吸吸小巧的鼻子,闻到羊肉的香气,心里很开心,指着滋滋冒油泡的羊道:“看着后腿肉挺不错的,就吃它吧。”
“等下就行。”小花又拿起往上洒,里边装着孜然,洒了一面,对面的伙计就翻转过来,让他弄另一面。嘴巧舌灵的伙计道:“七小姐可真喜欢花爷,一来就立刻找人了,看来是一刻都离不了啊。”
说了,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都是善意的,吴染不羞涩,态度也并不怯,扬高了声音道:“大哥,你要结婚娶个老婆,还不得在被窝出不来,走哪儿都带着,这样还下得了地啊!”
那伙计放声地笑,拱了拱手道:“那就托七小姐吉言了,将来讨个漂亮婆娘,到时候,一定给七小姐敬酒。”
吴染道:“那我就等着了,在座儿的几位大哥,可得替我记着。”
眼神看过去,众人拱手应过,都说记着了。
小花割了后腿肉夹给她,吴染直接拿手上了,大衣袖子垂下来,一只手也卷不上去,就喊:“小花哥,给我卷下袖子,我怕油沾上去,这衣服羊绒的,不好洗。”
听了要求,小花立刻把手里的刀递给伙计,脱了一次性手套,给他一寸一寸地卷了上去。解家人做事,是很讲规矩,又严谨的,小花身为解家当家的,自然尤甚,这种作风蔓延到日常生活中,也是如此。
现下给她卷的袖子,每一折尺寸都一样,折了三折。卷完一只,吴染又伸出另一只袖子,也是如此,它把两只胳膊并在一起,一般长短,既整齐又好看。
吴染啧啧两声,怪不得。吴邪当初给小花家搬家回来,直说解家真不愧是强迫症,那库房里存的东西,是极其的整齐。
折好袖子,吴染就捧着鸡腿,兴高采烈地啃了起来,肉既紧实又嫩,孜然和辣椒也很给力,吃的她满嘴流由,又啃了一块羊肋骨排后,打了个嗝,就是饱了。
吃完了,去院子里水龙头洗手,她正常走着,这边有点黑漆漆的,只有正屋对着的廊下牵了一个灯泡,瓦数还不够,一闪一闪的。
于是乎,一脚就踩进了坑里,崴了过去。
这痛于吴染实在算不了什么,只是心情正好,又是突然崴了一下,不由地痛呼出声。
原是没什么,可离得近的听见了,喊了一声,呼呼啦啦一大群人围过来。吴染只有一个想法,这下全都知道了,丢死人了,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
小花过来的最早,吴染靠的他近些,挡住羞红的脸,小声说:“我没事,就是脚崴了,你叫他们全散了吧。”
解雨臣看她闭着眼的样子,一下子就明白了,小丫头羞煞了,于是挥挥手,都赶回去吃吃喝喝了。准备问时,她道:“你扶着我,先去洗洗手,油不拉几的,再沾你身上。”
扶着去水龙头边,拿肥皂洗干净了手后,坐到亮光下,脱了鞋一看,脚踝那一片都肿了。解雨臣抬起她的脚轻轻扭了扭,问了疼不疼,后就说:“没事,扭着筋了,抹点红花油就好了。”
吴染脸色一僵,闷声回答了下。
解雨臣问了老板,去隔壁家借了红花油,再回来,吴染就不见了,往里一看,正扶着墙,一瘸一拐地往楼上走。
“拿着。”
吴染接过小花给她的红花油,正想说不用,过两天就好了,小花把她打横抱起,三两下就上了楼梯,进了屋,把她放在床上。
吴染摇头,“我不要。”缩了脚。
解雨臣却一把拿住她的脚腕,退了鞋,拧开红花油,倒了在手上,一把拍在脚踝上。吴染被蜇的好痛,可又动弹不得,只能委屈地抿紧嘴唇,眼角却不争气地泛起了泪花。
小花望她一眼,说:“在我跟前用不着装。”
话音一落,吴染就吱哇乱叫起来:“刺的好痛啊,你赶紧拿开,你就是故意欺负我,呜呜呜~。”
无辜躺枪的小花哭笑不得,揉了揉等红花油渗进去了,才松开手,吴染忙伸出手拍自己的脚踝,气呼呼对她道:“好啦,你可以出去了。”
解雨臣嗯了声,说:“有什么事叫我,我换到你隔壁。”
出去关上了门,吴染立刻从床上跳起来,把门反锁着了,贴在门上,听没了声音,就单脚跳到洗手间里,把脚上的红花油冲掉了,又揉了揉,看红肿一片的皮肤,心疼了下自己。
外边,解雨臣和吴邪、胖子说了下,没什么情况,喝着酒,想起吴染那可怜的小模样,那么怕疼,搁楚爷、黑瞎子手下怎么熬过去,又看向吴邪,兄妹俩这么多年怎么过来的,付出了多少辛酸血泪,一点不比他少啊。
小花心疼了七丫头,和吴邪碰了下,释然地想:好在,一切都过去。
今夜,小醉一下。
第二天起来,解雨臣看吴染走路仍一瘸一拐的,就猜到她把药去了,瘸子自然去不成的,就留了两个人陪着她,等脚好了,再去。
不过晚了一两天,正好也开出了路。
吴染坚持不摸药,等好了,已是三天后,一路紧追上去,总算没有错过最后一面。
巨大的青铜门伫立在那里,小哥不知道怎么出来了,吴邪、胖子和小花呆呆站着,而师父一袭白衣如雪,面庞如当年别无二致。
“所谓终极,”师父的长袖轻轻一拂,“只是一道不该落于这里的法则。它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偶然被带到这里,也为此界的法则所限。”
随着袖子轻轻的拂过,张起灵感觉心灵猛然一松,有什么重压消失了,他不用再被困了。
失忆、守门、汪家觊觎的终极,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师父!”吴染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想叫她一声。
楚墨笑了笑,转身走入了青铜门后,沉重的门缓缓闭合,遮住了她的身影。
吴染想上前,却被小哥拉住了。她忽然间泪流满面,不必言明,知道这次,是诀别,永远的不见。
长白山,青铜门,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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