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各有所长

　　一院子的孩子怯生生的站在屋檐下，刘娥马上让厨房烧热水给这些孩子轮流洗澡剪头发指甲。等他们都换上新衣服，已经是月升黄昏，暮食之时。

　　宋朝现在一日还是两顿饭，只有摸黑上早朝的官员们会在路边摊子上先吃点吃食垫垫肚子。所以这些孩子们除了早上那顿粥到现在还没吃什么东西，一群小狼崽子，眼睛里闪着绿油油的光。刘娥让厨房下了两大锅鸡汤面。

　　面食比米饭更能补人，鸡汤增添营养，面条柔软好消化，对饿了许久的孩子来说，最适合不过。

　　孩子们最大的十一二岁叫来旺，小的只有三岁还没起正经名字叫狗蛋，连襁褓里吃奶的孩子刘娥也要了。她不忍心看着孩子冻死饿死，目前力所能及的也就这么多。二虎也洗了澡收拾干净换上新衣服，脸上红扑扑的高原红就下去不少。还在喂奶的小妞和生病的二虎单独有个奶妈子照料。其他人拾掇好了就去小前堂坐着等开饭。

　　几盆鸡汤面端上来，诱人的鸡汤香气几乎能够穿透人的心扉。来旺后来回忆，那鸡汤面是自己人生记忆中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后来吃过的任何昂贵佳肴都没有那一碗鸡汤面好吃。

　　很快汤面呼啦啦就见底了，一个个吃的飞快，但是鸡汤面每人只许吃一碗，怕过饱积食。当听到第二日可以吃肉的时候，孩子们高兴地蹦蹦跳跳，一时间冲淡了远离父母的伤感。

　　大虎跟着张夫人回到张员外府，张员外已经站在大门口等了许久。大虎一下马车，张员外立刻就红了眼眶，张夫人赶紧扶着让他“快把老爷扶进去，咱们回去说。”老冯头立即把张员外半扶半架弄回堂屋。

　　“老爷，别光顾着哭啊，你倒是说句话呀。”张夫人拉着大虎的小黑手，对张员外埋怨道。

　　“好，好。”张员外此时除了哽咽叹息，什么也说不出来。

　　“得了，也别说什么了，春香，快帮少爷准备沐浴更衣。”张夫人站起身来，“老身今天亲自帮少爷沐浴。”

　　大虎自进员外府就有些惊疑不定。为何这两位老人只拉着自己哭？这么香的地方是哪里？

　　张夫人亲自上手帮大虎收拾干净，大虎换上蒙儿小时候衣物，带上玉蝶金项圈，清清爽爽走出来的时候，张员外张开双手怔怔的喊道：“我的儿。”

　　大虎非常聪明，乖巧的任由张员外抓住胳膊，左看右看。张夫人也眼中含着泪花，慈爱的看着他。大虎已经额的前胸贴着后背，不由自主的给张夫人二人跪下磕头。张夫人与张员外对视一笑，对大虎道：“大虎，你以后就是我张员外的义子，这是你的母亲，以后你就叫张虎了。来人，给少爷备的宴席好了没有？”

　　张虎即使再饿也没有用手去抓桌上的饭食，小小身板挺得直直的，老老实实低头吃饭，看的张员外和张夫人是越看越欢喜。

　　第二日，张虎与张夫人进朝食，想到生病的弟弟，有点蔫蔫的，张夫人看出他的小心思，就吩咐老冯头抓点风寒的药熬好给二虎送去，荒郊野外的，即使有银子也未必能熬出好药来。张虎高兴地又给张夫人磕头。

　　“夫人，少爷。”老冯头晌午回来，就赶紧回后院禀告，“不知哪家店家把孩子们都买去了，连病着的二虎也一并给买走了。”“啊？有没有去打听打听是哪家买的？”张夫人连忙追问。

　　“老奴问了几个人，说那马车行驶起来四平八稳没有一丝声响，有点像遇仙楼的马车。”“遇仙楼？”张夫人问，“是南城那家遇仙楼吗？”“应该错不了。”

　　“那应该是了，遇仙楼的东家年纪不大，满肚子的注意，小小的人看起来不坏。既然要了这些孩子，那应该以后就是做跑堂小厮，总也比冻死饿死的强，阿弥陀佛。”张夫人对张虎说道：“你放心，你弟弟应该也遇上好人家了。”

　　“恩。”张虎懂事的点点头，暗暗心道，一定要找到弟弟。

　　“不错，不错，跟老衲一样，喜欢往家里捡孩子。”蛋子僧点点头，这丫头性情改的像是换了一个人，唯有这一点良善还保留着。“老衲今日就要回昆仑了，你既然要开店那就瞎忙活吧，我不在这里碍手碍脚。”

　　“不行啊师傅。”刘娥赶紧拉住他。“你不能走。”

　　“老衲想走便走，别来烦我。”单子僧不为所动。

　　“师傅啊，您看我买的这些娃娃里有没有练武奇才？”刘娥展开浑身招数，“有好苗子您再收两个徒弟？”“不收了不收了，有你们两个就够烦的。”

　　“那您舍得这么多好吃的吃食嘛，我每个月都推出新菜，您走了谁来帮我品鉴呐？”刘娥放出绝招。蛋子僧近日把菜肴吃了个遍，对菜式好赖评判稍有心得。听刘娥这么一说，有些犹豫。

　　刘娥再加一把劲，“师傅，有人最近一直盯着我，想对我不利，您可不能丢下我不管。”

　　“谁敢？”蛋子僧大眼睛一瞪，“哼就凭那几个小子，我还没放在眼里。”原来蛋子僧早已察觉近来这些探头探脑的踪迹。

　　“除了宫里那个，其他人老衲一只手都可以拍死。哼！”蛋子僧运气一吼，屋顶的瓦片都被真气震到嗡嗡作响。

　　蛋子僧本想让龚美处理掉这几个探子，想了想还是不要理会，只要自己在，宵小鼠辈安敢放肆。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敢挑战权威需要不小的勇气。

　　刘娥买来的这些孩子大都经受颠沛流离营养不良，目前底子很弱，好好养养再看身骨如何。百花宫已经好几年未曾添新人，目前这些宫人守家护院还行，开店做生意基本都是一窍不通。刘娥想着重新培训一批可信任的高级管家，靠拿刀剑散发真气的这些武林高手打理店面，刘娥还真不放心。

　　不过这些百花宫的老家人们有不少也显露出了自己的特长。

　　张玲儿插的一手好花道，就她的话叫道亦相通，花道既是剑道。几只兰花被她插的如刀削般冷峭，唐人所爱的花团锦簇她偏不取，只留一丛蒲草，杂色凉果不取，只配素净凉糕。清冷的意境特别受到刘娥的赞扬。

　　刘娥几乎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溢美之词都送给了这位半路出身的花道高手，张玲儿被刘娥夸的头都快抬不起来了，一向无比高冷的妹子一见刘娥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受不了如此直白的赞扬。理所当然的，刘娥准备把设计花样，摆盘插架之重任交给张玲儿带领的杭州分舵。

　　湘姑尤爱吃甜食，抚州分舵的大部分宫人也对甜品情有独钟，私下里不少人把刘娥的甜品讨来学习。刘娥准备让湘姑的抚州分舵负责甜品的供应。

　　擅使毒的海棠手下俱是剧毒爱好分子，弹指一挥放倒一片大汉，舞刀弄枪太过粗鲁，杀人于无形才是海棠岭南分舵的绝招。刘娥觉得能使毒的就一定懂药，而且这帮毒女们出奇的爱用熏香，所以点什么香料，什么菜配什么药酒，全派给岭南分舵。

　　蓬莱分舵的姑娘们爱食瓜果，可管瓜果采购。会酿酒的汾娘带一批爱饮酒的姑娘专门管理酒水。

　　最爱跟着刘娥打下手的百花宫厨娘们目前已经越来越熟练的使用这几口超越时空的大铁锅。热的快，炒菜几乎几分钟就能烧好一道。炖煮锅也都顺应食材取不同的锅子，铁牛将刘娥想要的蛋饺勺、煎饼鏊子和玉子烧铁盘都打制了好几个。牛肉烤盘，西餐餐具专门给刘娥定制了一套，可惜，老黄牛实在肉太老，刘娥试过一次就放弃了，还是大火炖煮吧，能咬得动才是王道。

　　从买菜到上菜摆桌，最后收拾碗筷。刘娥都想一条龙安排的妥妥当当。她详细计算了一顿饭常规的用餐时间，还有菜肴的制作时间，把各个分管分配的分舵集中到一起，联合演习了一顿流水席面。分工调配各司其职。姑娘们衣裙偏偏行走如飞，刘娥简直看一场大秀一般，赏心悦目。

　　腊月初三，刘娥广下门帖，暮食时分邀请业内同行一聚遇仙楼。凡是成都府所有上规模的饭馆脚店，刘娥都发了请帖，并贴出告示，今日歇业一天，仅做内供不对外营业。

　　是日，负责花艺的张玲儿变戏法一样在寒冬腊月里，变出了满楼的鲜花盆景。遇仙楼顿时如春日再临，鲜花怒放。瓜果皆为山谷新鲜采摘，此时也尤为可贵。醉人的芬芳从香炉中袅袅而起，沁人心脾。花香香料已经傻傻分不清楚。

　　刘娥今日做男子服饰，头发利落的全部梳起，不施粉黛，微笑举止皆从容大气。小娥的悲愤气质已经逐渐被刘娥豁达的大女子性情所冲淡，眉宇间没有了郁郁之色，刘娥此时美的如同天上雌雄莫辨的仙子，流落遇仙楼，等待着一帮浑身充满着油烟气息的凡夫俗子们前来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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