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3章韩星什么都知道
“我一直以为我妈妈特别强大，她不会老去，不会失败，不会生病，更不会倒下。”
陆意慈的泪默默滑过脸颊，滚烫湿润，她的目光放空着，“她好像什么都会，上学的那些年，偶尔会有些手工课，需要拍摄的家庭作业，运动一类，写书法，梳各种各样的发型，我们的生日的时候，她会准备很多小惊喜，让笨笨的我都觉得很意外。”
“后来我的一些同学老师知道了我妈妈是谁，他们都那样的崇拜她，眼睛里都是光，我妈妈好厉害的。”
江劲皱了眉头，眼睛也跟着泛红。
陆意慈的眼泪止不住，声音也哽咽：“她那么厉害，怎么也会生病呢。江劲，我昨天……”
她一度没发出声音，“我昨天晚上看见我爸爸在客厅里坐了半宿，他的背影那么无助，他是好厉害的医生，却没办法救他的妻子，我看见我爸爸在哭……”
此时此刻，陆意慈哭的像个孩子。
江劲于心不忍，把她拥入怀中，让她放肆的哭出来。
他心疼陆意慈，也能理解她的难过痛苦，可他不知道要怎样安慰，因为他不能感同身受的理解即将要失去至亲的感受。
“那就趁着阿姨还记得我们、还健康的时候，我们多陪着她，你不要自责，如果阿姨知道你这样难过，她会更难过，她会觉得是自己的原因让她爱的宝贝哭成了这个样子。”
江劲知道韩星更喜欢陆意慈一些。
这个夜晚，江劲与白雪，听到了陆意慈的哭声，但也只有他们听到了。
-
回到家时，陆意慈的情绪已经收拾好了，一如既往的安静淡然。
刚吃完药的韩星看了她一眼，于是继续看电视。
没被她看出来异常，陆意慈松了口气，坐过去陪着她一起看电视。
客厅桌子那边，陆听闻跟江劲坐在一起聊着天，韩意眠在帮忙打扫卫生。
等电视里的动画片进入广告的时候，韩星扔掉了苹果核，无意的问：“怎么哭了？”
陆意慈一怔，“我？我没哭。”
韩星擦了擦手，平静的视线投来，“我是你妈妈。”
女儿的一丁点异常，作为母亲都能看得出来，哪怕陆意慈现在眼睛也不红，神色也很正常。
那就是一种感觉，或许也跟眼神有关吧。
“没有。”陆意慈否认。
韩星靠向身后，陆意慈自然而然的贴着她，把脑袋放在她的肩上。
女人握住她的手，一下一下的拍着。
“不要担心妈妈。”
陆意慈心尖猛地震荡，没有回话。
“妈妈还好呢。”韩星笑起来。
哪怕陆听闻不说，她又不是傻了，怎么会感觉不到自己的异常呢。
只是她不能说，一旦说了陆听闻会更担心更难受。
原以为他们不讲孩子们就不会知道，可她忘了，小女儿跟自己有多像，她那么聪明。
“不要问你爸爸。”韩星嘱咐她，“别提，也不要在你爸爸面前哭。”
这么久以来，陆听闻经常半夜不睡坐在旁边看着她，偶尔也会下楼去，然后一坐坐半宿，韩星都知道。
她上网查了，知道自己患了老年痴呆。
老年痴呆……
从前这个词对于韩星特别特别陌生，她也从没想过这个病会落在她的身上。
她那样要强又体面的一个人，怎么会忍受自己变的痴痴傻傻呢？
听说老年痴呆最严重的时候，会失去自理能力，人全都不记得，走路也会变慢，会显得很丑。
优雅了一辈子的韩星，在看见网络上那一串病情介绍的时候，沉默了好久。
她没有哭，也没有觉得绝望，她只是默默地准备了一个小本子。
将她最在意的一切，清清楚楚写在了上面。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一天醒来就忘了某个人，尤其不想忘记有关于陆听闻的一切。
那个男人还是那样，把情绪都埋在心里什么都不跟她说，默默地顶着那种压力，照样陪她生活。
他对自己的照顾越来越细致，现在洗澡的时候都要陪着她，哪怕是网络购物的时候，他也陪着她一起看。
涂抹指甲，保养头发，护肤，他亲力亲为，他努力的维持着她所有的体面。
韩星在知道那些后，从没有掉过眼泪，她也不想哭。
可直到……
直到在除夕那天醒来的时候，她迷茫的看着来给她送温水的小女儿时，她一开口竟忘了要叫陆意慈什么。
惊慌，恐惧，一瞬间全部盘旋在了心里。
她一把抓过床垫底下的小本本，翻开找了找。
几秒钟后，韩星抬起头，勉强笑了笑：“小橙子。”
陆意慈面色不变，笑着点头：“嗯，是我。”
她知道在刚刚那一瞬间，妈妈忘了她的名字。
也是那一刻，韩星想哭了，不过她忍了下来。
-
除夕。
张灯结彩，家里热热闹闹，方诺与周院拿着年货过来准备午餐，他们在一起过年。
江劲跟韩意眠在院子里清雪。
陆听闻在给家里的老狗清理牙齿，狗都老的掉了牙，走路慢吞吞的，走几步就要趴下去休息会儿。
唯一没做事的韩星一如年轻时那样坐在沙发里，她轻轻地转动无名指上的钻戒。
一晃，都这么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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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夜饭做的非常丰盛，一张餐桌勉强放得下。
今年的陆听闻难得主动想喝酒，未来女婿江劲肯定是要陪着的，周院也笑着跟他们一起喝。
女士不喝吃完便去了客厅窝着闲聊。
没有发病的时候，韩星很正常，说说笑笑，跟方诺斗嘴。
从年轻到现在，方诺每一次都斗不过她，只能默默叹气。
只等着天彻底黑下来，他们买了小烟花，一群人穿戴整齐去家门口放小烟花。
陆听闻给韩星围着红色的围巾，他喝了不少，眼神有点醉意。
韩星笑着摸了摸他的脸，也有皱纹了，也出现了老态。
两人牵着手走出去，韩星自己弯下腰挑了支小烟花，拿出打火机点燃。
其余人在嬉笑打闹拍照。
韩星与陆听闻站在一边，定定的看着她手里绽放的紫色烟花。
“陆听闻，这几十年来，你觉得我对你好吗？”
他答：“好。”
韩星把紫色的小烟花举到两人面前，她笑的灿烂：“那你能不能看在我对你好的份儿上，等我哪一天我不能自理了，变傻了，别虐待我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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