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回
梦混乱着，分不清是十年前还是六年前，亦或是现在。姜亦舟在迷糊中翻了个身，思绪也跟着翻了篇，疲累且繁琐，直到一声“哥哥”把梦境拉回现实。
日有所思也有所梦，肯定是听太多就成梦魇了。
只是这梦魇——怎么真实的近在咫尺？
姜亦舟双眼微睁，窗帘未拉，昏黄的日光洒落进来，轻柔脆弱。
——哦，原来已经傍晚了。
“咚咚咚”的敲门声混着声声“哥哥”。
他醒了，也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梦。
他没什么起床气，但睡眠不足还是让他心情有些烦躁。抬脚把身上的薄毯子踢掉，起身往门的方向走。
沈瑶的声音在门外层起彼伏的传来，一声一声又一声——直到姜亦舟拉开门，闷声说完“住口”才戛然而止。
小朋友大概等挺久了，他开门时发现，对方小手举着起作敲门状，头却百无聊赖低着，眼睛紧盯自己那双面无全非的小白鞋。
等手上的动作轮空了，才终于抬起头，茫然无辜的问：“哥哥，醒了吗？”
姜亦舟垂眸不语，这么大的动静，鬼都能被喊诈尸。
沈瑶笑嘻嘻。“这个时间该吃饭了。”
“”
姜亦舟无语了两秒，说“不饿。”
“不饿也要吃饭呀，现在是晚饭时间。”
“下楼，出门左转。”姜亦舟像个毫无感情的导游，伸手指了指。“想吃什么都有。”
他说完就转身回房间，困意凶猛，眼睛睁着直泛酸，这会儿他只想睡觉。但小朋友明显不肯放过他，也跟着进了屋。等他重新躺倒床上，就听到对方一本正经的说：“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睡觉的时候睡觉，这样身体才可以健康。”
姜亦舟伸手把毯子搭到脸上，无声的拒绝了。
沈瑶探身往他脸上看了眼：“已经睡着了么？”
姜亦舟无声皱眉。“”
他不说话，沈瑶就自言自语：“我听说横店有很多好吃的。可是如果哥哥不带我去，我肯定找不到的。我要是找不到就会迷路，我要是迷路了，就会——”
姜亦舟：“”
他伸手捂在脸上，这小朋友绝对是来折磨他的。
沈瑶见他有些动静了，又准备继续。
只是声调刚起，就瞅见床上的人已经坐起来了。
她咧嘴笑，“哥哥，不睡了吗？”
姜亦舟叹了口气，反问：“我还能睡吗？”
沈瑶笑嘻嘻，“哥哥可以选择吃完回来，继续睡。”
姜亦舟定了定精神，一言不发的起床。
出门就要换衣服，可小朋友跟屁虫似的一直蹭在身边。
他无语的伸手按住她脑袋，“我去卫生间，你也要跟？”
沈瑶眨眨眼，自动往后退了半步，做出请的姿势。“换！”
姜亦舟：“”
电梯里，沈瑶不再滔滔不绝，反而是双手背到身后，摇头晃脑的开始哼歌。
姜亦舟耐着性子努力听了会儿，也没听出她哼的到底是什么曲子。
电梯镜面上，映射出沈瑶青春洋溢的脸庞，姜亦舟看的出了神——又是那若隐若现的熟悉感。
他又有些头疼了，在是故人？什么时候的故人？和不可能是故人中，来回纠缠。
沈瑶侧脸看他。“哥哥，你在想什么？”
姜亦舟收起思绪，淡声说：“在想你哼的什么。”
“哦。”沈瑶笑。“我哼的是爱你呀。”
“”
“王心凌的爱你呀。”沈瑶又愉快的补充。
小朋友说话的瞬间，电梯到了，她又腾的跳了出去。
他恍惚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小朋友耍了。
王心凌的爱你，根本不是这个调子。
吃饭的地方就在酒店旁边，大约走三四分钟就到了。小小的苍蝇馆，这个时间店里居然没人。老板把头埋在柜台后面，听声音正在斗地主——“飞机！炸你！”
姜亦舟在入门处拿了纸和笔，就在靠近空调的地方坐下了。
沈瑶坐到他对面，“哥哥，老板要输了。”
姜亦舟反应了下，意识到她说的是柜台后面正斗地主的人。于是没接她的话茬，只是低头在纸上写了份猪肉大葱的饺子，又把纸递过去。“吃什么自己写。”
“哦。”沈瑶看着纸上隽秀的字迹，然后认认真真的在猪肉大葱旁边加了个数字2。
“嘻嘻嘻，哥哥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说着抬手招呼道：“老板再来两瓶北冰洋。”
老板果然输了，伴着斗地主中失败的音效，郁闷的走了出来。
沈瑶：“南方人喝北冰洋也可以吧？”
姜亦舟扒拉着筷子上的毛刺，随口“嗯”。
“或者你喜欢喝什么，再点一杯也可以。”正说着，老板已经把两瓶北冰洋开好盖子送上来了。沈瑶愣了愣，又说：“没关系的，我可以喝两瓶，我很能喝的。”说着就要把两瓶都揽到自己面前。
姜亦舟没接她话茬，只是伸手拿了一瓶过去，仰头喝了一口。
沈瑶笑着问：“好不好喝？
姜亦舟抬眉。“南方人也是喝过北冰洋的。
“对呀，所以我问好不好喝呀！”
姜亦舟：“”这是个坏孩子。
沈瑶开始调蘸料。
“哥哥你吃辣椒吗？”
“嗯。”
“醋呢？”
“嗯。”
“那——”
“什么都吃。”
姜亦舟食不知味，无情的打断她。
但她不恼反喜：“哦！哥哥这么好养活呢！”
“”
等两盘饺子上来，沈瑶也把蘸料调好了。她把其中一盘端给姜亦舟，姜亦舟却没动，她又把小盘子往前挪了挪。“哥哥吃呀，这个好吃的。”
生怕她再继续说什么，姜亦舟赶紧蘸了两下——味道居然还不错。
刚吃了一口饺子，沈瑶又想到什么。“哥哥，你的助理呢？”她嘴里塞得满满的，口齿不清但思路清晰——这眼下就到了去剧组的时间了，怎么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姜亦舟吃的慢条斯理：“不在剧组的时间她不在。”
“啊？”
“剧组外没事需要她帮忙。”
“？那你怎么去剧组？”
“打车。”
“自费？”
“嗯。”
“”这下轮到沈瑶emo了。
她知道姜亦舟惨，但没想到这么惨。
姜亦舟是柯信传媒的老人，进公司十年了，待遇却是公司所有艺人里最差的。没资源没经费。沈瑶到公司做了六个月的艺宣，除了之前那次公司全体年会，就没见lucky给他走过任何一次通告。就连那个助理，还是因为他是《屠城》的男二，才临时从公司调来的。
姜亦舟突然干咳了两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然后听到对方平静却很不自然的说：“我听说，我现在的这个角色是你帮我联系的？”
沈瑶一顿，随即骄傲道：“是啊！哥哥准备感谢我吗？”
她本是开玩笑，态度也很不正经，但对方却正经且严肃的跟她说：“谢谢。”
沈瑶眨眨眼，“不，不用客气。”
她刚想含羞矜持一下，就听到对方又问：“你怎么做到的？”
《屠城》这样的资源是他能接到的吗？
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排除了几百种可能性。
到最后只能归结于——天上掉馅饼了。
至于这馅饼会不会馊掉，就不晓得了。
“走后门呀！”
“？”
沈瑶把嘴里的饺子吞进去，继续说：“我认识悄悄影视的人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就像在说：晚饭吃了饭似的，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可整个娱乐圈的人都知道——悄悄影视出品的剧是出了名的难进。
沈瑶解释：“后门也是好门，也是讲究方法的。”
姜亦舟神情一凝，“？”
沈瑶咧嘴笑，“我对他行贿了。”
“”
“但哥哥放心哦，正经行贿！”
姜亦舟觉得可能是年龄差问题，他完全跟不上小朋友的想法。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好像说什么都显得有些不恰当。于是他选择低头吃饺子。对方见他不说话了，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住。
沈瑶小心翼翼道：“哥哥是不是觉得，走后门这种行为很不好？”
姜亦舟摇头。“我没资格说这种话。”
他现在的境地，连走后门的机会都没有，更没资格去评判别人对与不对。
沈瑶的小脸被蘸料辣的有些红，“不过呢，走后门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哥哥出马。以后这种事你就交给我就好了，你只管在前面走你的光明大道，其他的事情交给我！”她夸张的拍了拍胸膛，严肃正经的神情里还带着些玩笑。
姜亦舟愣神，“此话怎讲？”
“哪句话？”
“光明大道。”
“就是你会成为娱乐圈最红的人啊。”
姜亦舟哑声片刻，随意“哦”了声。
他这种不在乎且还有些自暴自弃的态度，让沈瑶有些生气。她严肃道：“姜亦舟，你忘了自己毕业时说的话了？你不是说要成为伟大的演员么？——你现在这状态是怎么回事儿？”
姜亦舟抬头：“”
随即他顿了顿，冷笑出声，神色变得不可捉摸——最伟大的演员？
这是他哪辈子说过的痴心妄想？
现在的自己做个演员都是奢望，还指望成为伟大的演员？
沈瑶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已不是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了。此刻的他冰冷脆弱、敏感自卑。她轻声唤了声——“哥哥”。
等了良久，姜亦舟才抬头，再次打量眼前人，疑问道：“我们以前真的不认识吗？”
歪头笑的样子，说话间若隐若无的熟悉感，都——似曾相识。
沈瑶却只是笑弯了眼。“哥哥，你出道那年，我只有12岁。”
“额”这话一说，姜亦舟突然觉得自己有些龌龊。
“当然啦，不管我几岁，肯定都会被刚出道哥哥深深迷住的！”
“小屁孩子。”说着便懊恼的把剩下的北冰洋一饮而尽。
沈瑶傲娇的哼了声，“我这个小屁孩子现在是你的领导。”
姜亦舟不语，他压根没对小朋友有过什么指望。
《屠城》是一部超高人气的耽改剧，是悄悄影视和奇艺今年的重点项目之一，不管是从制作还是演员配置上，都是s+，主要是为了捧刚被签进公司的一个流量艺人。
像那种量级的剧，不知道有多少演员挤破头都想进。而沈瑶居然能把‘要了个男二’这种话说的如此轻松，那家庭背景肯定不简单，跟组，不过只是玩乐体验生活罢了。
但有这么个人在身边吵闹着，好像也不错。
沈瑶把盘里的饺子全都吃完了，姜亦舟却没怎么动。
她问：“哥哥，你不饿吗？”
“还行。”早上六点多收工的时候他吃了几口剧组的盒饭，这会儿也没觉得饿。
“那我们打包吧，剩下这么多太浪费了。”沈瑶说着就招呼老板拿打包盒。
姜亦舟看着她这个勤俭持家的样子，随口说了句：“小朋友的思想品德学的不错。”
“咦？”沈瑶觉得新鲜。“原来哥哥你也会开玩笑啊。”
“”姜亦舟有些吃瘪，悠悠的闭了嘴。
过了会儿，沈瑶突然想到什么。
她问：“哦对了，哥哥你跟熊安阳相处的怎么样？”
“一般。”姜亦舟如实答。
“我猜到了，那位大哥看面相就很难伺候。”
“他好像是99年的。”叫人大哥好像不合适。
“生理年龄能跟心理年龄画等号吗？”
姜亦舟抬眸看了小朋友几眼。
好像，在她这里——这两个年龄是可以画等号的。
沈瑶提到熊安阳就想到徐暖那副痴呆相，忿忿不平的开始埋怨：“我朋友非常喜欢他，觉得他是盛世美颜！我觉得我朋友就是瞎，就大熊那个样子分明就是娘娘腔啊，瘦不拉几的，有一米八吗？他”
姜亦舟听她砕道完了，才说：“不要背后论人是非。”
被训导的人悻悻的闭了闭嘴，转头又说：“我不是在说他不好啊，我只是作为一个长了眼睛的正常人类，在正常的表达审美罢了。”
“他长得还可以。”
在他直男的审美里，还可以是很高的评价。
“再好看演的也是受受啊！”
“咳咳咳咳”姜亦舟直接被呛到了，觉得茶水都冲到鼻孔了。
这部剧什么都好，但姜亦舟实在无法接受它是部耽改。
尽管他演的是1。
沈瑶连忙给他递上纸。“我说的不对吗？”
姜亦舟觉得再跟她聊下去，早晚会把自己聊死。
于是站起来说：“吃完了就回去吧。”
沈瑶迟钝的站起来——哪句话说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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