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五时
基努飞去加拿大的时候, 乔琳没有去机场送他，两个人都觉得这只是暂时的分别，而这种状态也是他们生活里的常态。
接下来的日子里留在好莱坞的乔琳继续工作, 一切如常。比尔和她上门拜访了迈克尔·曼，商讨《洛杉矶突击》的版权问题, 迈克尔·曼表示需要一段时间思考一下，乔琳把这个问题留给了比尔。
她现在偶尔跟里奥和托比一起出去, 也认识了一些其他朋友，大部分都是童星和青年演员，卢卡斯·哈斯、莎拉·吉尔伯特之类的。
这群人里男孩太多，太闹腾，乔琳不是很喜欢跟他们一起出去玩，不过大部分时候他们在一起还是挺开心的。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 乔琳很快跟托比混熟了，可能是因为他们都对牌技有着不一般的热情。这让里奥有点微弱地嫉妒，而这又引来了卢卡斯的嘲笑。
乔琳有的时候会觉得像托比这种相对内敛的小孩是怎么跟里奥这种人来疯混在一起的，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的太奇妙了。
不过里奥是个妈妈的乖宝宝，说实话发现这点的时候乔琳有点惊讶, 觉得他可爱又好笑。此前,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里奥很听他妈妈的话, 她朋友圈里的人大部分都已经脱离母亲自己讨生活了, 可里奥不同，他仍然跟妈妈住在一起, 连抽烟都偷偷背着老妈。
“这很不错, ”乔琳有点嫉妒，又有点感慨，“你拥有很多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我父母为我付出了很多, 你知道的，我愿意回报他们。”里奥赞同道。
日子就这样过着，乔琳的万物商店也开始提上日程。
她决定成立了一家独资公司，打算从销售书籍、录像带和电子游戏碟片开始。
这也许会是一个小生意，可她对这个主意太着迷了，以至于她愿意花时间在这上面，并且牺牲一些其他东西。
不过好在她自己找到了一个非常好的合伙人。
use在这件事里发挥了很多作用，乔琳一直在跟这个电子邮件地址是avtar127的用户互通信件，聊些互联网方面的东西。
一开始只是一些基础的信息细节交换，到后来他们开始聊到互联网的未来构想和商业模式。
乔琳和avatar127都认为目前互联网提供了几种商业模式，分别是提供免费服务的同时从广告商身上盈利，提供订阅制信息内容和网络代理服务，以及消费中介服务，就是把现实消费者与互联网相联系的服务。
尽管细节可能与乔琳设想的万物商店不同，但是总体上他们两都对这个设想有信心。
于是有一天他们就在线下见面了。
这一次见面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avatar127惊讶于joleneappleby竟然真的是那个20岁的好莱坞女演员，乔琳则惊讶于avatar127是个现年33岁的两个孩子的母亲。
她的真名是玛乔莉·里奇，加拿大人，在美国上学的时候遇到自己如今的丈夫，工作后结婚，怀孕生产后开始兼职工作。她为一家通讯公司提供兼职的咨询服务。
“我是从布朗大学毕业的，市场营销，那是80年代早期了。我在1990年从纽约理工学院完成了计算机系的线上教育。”玛乔莉这么解释自己的背景。
乔琳也给出了自己的介绍，“半路出家的专业投资人、科技爱好者、企业家、制片人和女演员。”
两个人都对对方有了新的认识。
她们一起制定了接下来的商业计划书，当然首先要给这公司起个名字。
“allgood，怎么样？”玛乔莉提议说。
“听起来像是杂货店或者开架超市，”乔琳投了反对票，“我想要一些更现代的，更贴近我们业务的东西。”
“aha，我有主意了，matrix（矩阵）！怎么样？”乔琳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声道。
“矩阵？数学里的那种？”玛乔莉觉得有点疑惑。
“60年代的时候，英国电视剧《神秘博士》里虚构了一种超级计算机matrix，能够通过海量计算来预测未来，就像是一个微型宇宙。威廉·吉布森的小说里再次借用了这个词。这是个科幻词。”乔琳有点兴奋地解释道。
玛乔莉点点头，“我有点懂了。这个词既令人迷惑，又让人好奇，很有品牌效应。我们想建的这个网站首先需要一个数据库，将我们的产品目录化，就像我们需要一个数据的基体（matrix）一样。”
于是他们定下了这个词，然后开始讨论应该把公司注册在哪里。
他们需要考虑税收、物流和物价问题。首先税收问题就排除了一些州，比如纽约。
其次是物流，如果想要离书籍批发商近一些，那他们就最好离俄勒冈近一些，那儿有全美最大的书籍批发公司英格拉姆图书；如果想要离录像带批发商近一些，加州当然是首选；如果想离游戏厂商近一些，像任天堂和世嘉这样的大型公司拥有自己的销售渠道，很难插手，矩阵需要考虑的是像idea软件这样的利用共享软件法分发游戏的小型厂商。
这样算下来，她们可以选择内华达、俄勒冈、加州，玛乔莉也提名了西雅图，那里的物流状况和物价情况都很好。
但在决定之前，乔琳问了玛乔莉一个问题：“你准备好了吗？这份生意不会轻松。你有两个孩子，家住纽约，你得搬家。”
玛乔莉反问她说：“那你呢？你是个公共人物，手上有那么多业务，还要上学，你觉得你能照顾得过来吗？”
乔琳一丝迟疑都没有就回答说：“我花了半年思考这件事，我会在公司起步阶段投资130万美元作为基础费用，我还会招聘一个专业经理人跟你一起工作，费用单列。”
玛乔莉则回复说：“我离婚了，共同抚养权，孩子们有他们自己的爸爸照顾，我明天就可以搬到公司地址去。”
两个人达成一致后挑选了加州的圣何塞作为公司的注册地，剩下的工作就是找律师搞定法律文件，招聘程序员和行政员工。
乔琳打开use，在网上留下那个后来非常著名的招聘广告帖。
“我们在寻找真正具有c语言/c++/unix天赋的人，一个勤劳肯干、效率超群、热情蓬勃且善于沟通的人。作为世界上最重要的初创公司之一，我们提供富有竞争力的薪资、工作环境和雇主责任以及未来的平等股权激励。”
乔琳还在其中引用了罗曼·罗兰的名言，我创造，所以我生存。
他们在圣何塞租了一个不算太大的两层仓库，一层作为办公室，一层作为储存，又雇佣了五名员工，主要负责打电话给不同的经销商索要商品目录。
与此同时，圣何塞州立大学毕业生大卫·罗西和查尔斯·戴维森响应了矩阵的线上招聘，通过了面试，开始跟玛乔莉一起写程序。玛乔莉负责设计和制作matrix的网页，查尔斯和大卫负责后台的数据库和操作端。
乔琳则负责撰写商业计划和联系商业合作伙伴的部分。她花了很多时间打磨商业计划，并且联系供货商。
对乔琳来说，她认为矩阵公司的生意归根到底是线上零售业，根本原则就是便利、选择、服务和价格四个维度都要为消费者提供最令人满意的商品。
就像她在计划书里描绘的那样，矩阵要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线上音像制品图书销售商。当顾客想要买一本书或者一份音像制品的时候，他们会想到上矩阵购买对应物品，为了实现这一目的，乔琳就必须尽可能地将矩阵的数据库建立成世界上最大的音像制品和图书数据库。
这些工作几乎是从零到一的过程，还好程序员大卫和查尔斯很好地利用了很多开源软件，在此基础上进行修改和开发。
此外，乔琳还要求矩阵得有令人满意的客户反馈系统，因为所有业务都是在线上进行的，因此客户沟通渠道必须比线下的实体店铺更令人满意，不然矩阵就会失去客户的信任。
除了这些外，乔琳还得说服不同的供货商跟她签订订货协议。比起像图书和影片、唱片这些已经有成熟零售系统的销售内容，真正让她头疼的是游戏制品。
90年代美国市场看待电子游戏的态度与看待一般玩具相同，毕竟本质如此，故而像玩具反斗城等这样大型连锁销售商几乎垄断了世嘉和任天堂这样的大型游戏开发商也就不奇怪了。
而像idea软件这样的小型工作室往往要么跟各种乱七八糟的代理商签订了销售协议，要么采用共享分发的方式。
所谓共享软件分发就是说游戏的序章或第一章会免费开放给玩家下载，后续的付费章节则打包成光盘邮购出售。
乔琳觉得这些事要一步一步来，她决定先从小而美的idea软件下手，就他们马上推出的游戏《毁灭者》签订合适的销售协议。
她飞去路易斯安那跟idea的团队见面，说服他们把《毁灭者》的付费光盘交给矩阵销售。实际上这没有费太多功夫，毕竟一定程度上，矩阵在这件事上扮演得不过是一个大型批发商的角色而已，《毁灭者》将成为matrix成立以来最大的商品库存。
乔琳也跟idea的创始人之一，她很欣赏的那个极客程序员科马克见面了。出乎乔琳意料的是，在论坛上会舌战四方的暴躁男孩现实里居然不善言辞，非常腼腆，长得像只小绵羊。
在路易斯安那出差的那几天，乔琳跟科马克出去吃了两次饭，尽管过程不像她预设的那样，但是他们两个聊计算机和游戏发展聊得很开心。
乔琳后来对梅丽莎形容科马克时说“中产出生，受过很好的教育，脑子转得飞快，特别聪明，专注到有些刻薄，很难被管束，有点执拗，长得挺可爱的”。
梅丽莎觉得她形容那男孩时的语气像是在说自己家有只调皮的猫咪。
乔琳觉得这比喻不算太好，毕竟科马克好像没有想成为家养的意愿。
路易斯安那之旅后，乔琳继续回到圣何塞工作。就在这样的忙碌中，时间很快就到了圣诞前。无论乔琳这个工作狂到底有多么想工作，矩阵、卢比孔河和纽约的办公室们都要放假了。
事实上，在圣诞节前孤身一人走在马路上是很奇怪的事。尽管洛杉矶绝对没有电视里纽约那种白色圣诞的感觉，但是路上各式各样的彩灯、圣诞装饰和行人穿着都很有节日氛围。就算是比佛利山庄这种人人可能一年只去一次教堂的地方，他们也不会错过圣诞弥撒。
毕竟圣诞弥撒就是他们去每年去教堂的唯一机会嘛。
乔琳说这个笑话的时候，电话另一头的诺顿没笑。
他们两有段时间没联系了，因为都忙得要死。诺顿这半年在纽约一直在面试几部剧，结果都不太理想，他不得不一边打导演助理、引座员之类的零工，一边继续面试。
“做导演助理是什么样的？”乔琳有点好奇，片场有很多种“助理”，有的是技术工种，有的就纯粹是勤杂工了，甚至有的片场有专门的“咖啡工”，就是专管煮咖啡。
“大部分时候是选角导演的助理，负责点名，有的时候也负责对戏，我就趁机练习技巧，过过瘾。”
“那听起来对你有好处。”
大部分演员在其职业生涯中最常听到的就是拒绝，尤其是职业早期，他们通常都靠兼职生活，故而诺顿这经历也算寻常。
可他比乔琳有一点强得多的是他圣诞节有地方可去。
“乔，圣诞时你想跟我一起过吗？我家人他们都想见见你。”
“oh，”乔琳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看到一只猫咪刚刚翻身露出了自己的肚皮，“埃迪，你真好，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这邀请听起来真的太尴尬了。我很难想象当你向你家人介绍我的时候，我该给出什么样的微笑。”
乔琳在电话里模仿了一下诺顿说话的腔调，“爸爸妈妈，来见见我的前妻。”
“那场景简直堪称社交灾难。我们又不是在拍伍迪·艾伦的电影。”
诺顿有点失望于她的拒绝，可又很快被她这个伍迪·艾伦的比喻逗笑了，“你知道的，无论你需不需要，我都一直在你身边。”
“我知道，埃迪，谢谢你。”
诺顿挂掉电话后，想起了他是如何向家里人坦白自己在日本闪婚闪离的。
事实上他们已经知道一点风声了，他可能在日本跟个女孩产生了感情纠葛，却不清楚细节。等他讲完所有故事后，他父母虽然非常震惊，但是还是给予了他最大程度的宽容和支持。
他还记得他母亲最后问他，“你还爱着她吗？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答说：“她是那种一生只能遇到一次的女孩。是的，我还爱着她。可也仅此而已了。”
乔琳最终像前年的圣诞一样，一个人待在马蒙特。不过她吸取了那次的教训，提前预定了客房服务。
可孤单这东西不是逞强就能克服的，在喝掉半瓶香槟后，乔琳拿起电话，打给了远在加拿大的基努，他非常细心地把自己加拿大的固话号码留给了她。
大约在18秒的等待时间后，对面有人接起了电话。
“你好，这是庞德家，你找谁？”
“呃，请问基努·里维斯在吗？我是乔琳·阿普尔比。”乔琳一时有点迷糊，自我介绍的时候都吞吞吐吐的。
“请稍等。”
过了一会儿，又有人拿起了听筒。
“乔，是你吗？出什么事了吗？”
乔琳听出来这是基努的声音，她没打错电话，松了口气。
“hi，kee，没什么事发生，我就是有件事想问你，那个关于滑雪的问题，能不能再问我一遍？”
“什么？”基努有点没反应过来。
“拜托，at&t国际通话每分钟要收费2美元，别浪费时间在这件事上。简单的yes或no！”乔琳试图虚张声势，掩盖自己的尴尬。
“no，”基努的声音带着笑意，“我要换个问题，你愿不愿意来加拿大跟我一起共度圣诞假期？”
“当然，我已经在移动电话上打给订票服务了。我有点想你，kee。”
“我也想你，非常想，princ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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