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蜉蝣不知道舆论真实的力量

陆芷怀疑，武广宫门口那么大的一块空地，就是用来给人打架斗殴用的，不然怎么她每回来武广宫，都是一副要跟人干架的架势。

        上一回是把岳晴初给绑了回去，这回是拿炖汤浇了苏沛若一身，怎么，武广宫是她陆芷水逆还是怎么着？进门先干一架，见点血好祭天是吗？

        “皇后娘娘，文妃娘娘，老奴给两位娘娘请安了。”李公公年事已高，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准备平事。

        “李公公你好啊。”陆芷依旧举着那碗准备讨好俞盛桓的橙糕，半点没有放下的意思。

        “皇后娘娘，皇上有请。”李公公看着皇后娘娘这副架势，赶紧把皇上刚吩咐自己的话给说了，生怕再晚两步，这文妃娘娘就被皇后娘娘给浇了一个透心凉。

        也不对，应该说是再被浇第二遍。

        “请她吗？”陆芷没动弹，只是扫了苏沛若一眼。她进武广宫，是准备跟俞盛桓谈事情的，可不想旁边多一个人搅和。

        “皇上，”李公公左右看了两眼二位娘娘，犹豫了一会儿，才勉强顶着文妃娘娘的怒火说道，“皇上只请了皇后娘娘。”

        “那就行，看来皇上还有点福气，能吃到这碗冰橙糕。”陆芷把冰橙糕又放回托盘上，随手拿起刚刚夺过来的汤盅，把托盘上还剩了一点底的汤盅塞到苏沛若的手里，“文妃，我还给你剩了一点，补补身子。”

        “这个时节拿汤浇自己脑袋容易着凉，你可千万要好好活着，我陆晏安不喜欢那些只会张嘴拉屎的破烂玩意死得太早。”

        “陆晏安！”

        陆芷没回头，不过倒是听见了意料之中的一声闷响。

        应该是要开心的，但陆芷脸上却一点笑容都没有。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这大概是陆芷来这个世界之后，行的少数几个十分正式的礼节。

        “起来吧。”俞盛桓的声音里充满了疲倦，“我听底下人说，你跟文妃起了争执。”

        “没有起争执，”陆芷起身，抬起头，勉强跟高了她一个头不止的俞盛桓平视，“我单方面招惹她罢了。”

        “我知道你心里有火，不怪你。”俞盛桓比谁都知道这里头的事情，自然是知道陆晏安朝苏沛若浇汤汁的举动，不过是为了替陆家出口气而已。

        “皇上，臣妾谢谢您专门请了乐先生告知我家中的情况，也谢谢您并未只听信一面之词，将我兄长以通敌叛国的罪名斩首，再谢谢您还请了御医为了母亲诊治，同时未阻拦我长嫂筹措银两的行为。”

        陆芷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形机器，以前几个同行同时在几个平台买流量写通稿黑她，可她依旧一周三更不断更，哪怕看着直播时候那些闯进来骂人的水军和同行的粉丝，她也一样能心平气和地继续工作。

        而如今，陆家因为她的一个讨好俞盛桓的举动差点全家覆灭，可陆芷依旧能乖巧地跟俞盛桓道谢，而不是第一时间跟他对峙，痛骂苏家的过错，澄清陆家的冤情。果然，她陆芷真是畏惧强权，哪怕在这种时候，也不忘刷金主好感，狗头保命的烂人。

        “你对我又有什么可感谢的呢，陆将军驻守浦南关多年，不知道为乾国抵挡了多少次腹狄人的袭击，如今又在彦国协同剿匪，要是真该说感谢，应该是我对陆将军说。”

        “皇上，您相信陆家通敌叛国吗？”不管外头人怎么说，哪怕证据确凿，只要俞盛桓这个做决策的人相信，那么陆家就有一线生机。

        “不信。”俞盛桓屏退左右，等整个屋子里就只留下他跟陆晏安，这才悄声地说道，“但是如今的局面，不由地我不信。”

        “是因为天下学子上书的事情，是吗？”

        “是。”

        匿名举报能有多严重？

        都说是匿名举报了，要么就是没证据，要么就是怕报复。不管是哪一种，不过就只是一个小范围的传言，除非俞盛桓相信了这些匿名举报的证据，不然根本无济于事。

        但是天下学子上书，情况就不同了。

        君主可以不听百姓的声音，却还是要受这些笔杆子的影响。

        舆论之所以被称之为舆论，是一群人发表同一个观点、意见的表现。而足够资格构成舆论的，重点有两个，一个是一群人，一个是同一个观点。

        陆峰是草根出身，按现代的话来说，基本就算是一个道德楷模。如此出身的人获得了如此的成就，对于那些参军、甚至是读书的人来说，都是一个榜样。可如今这个榜样，却成为了老百姓最恨的一种人，通敌叛国、贪污受贿，不仅是从九重天跌到了尘埃，更让那些想要出头的人受到了侮辱。

        原来我们之前一直视为榜样的人，是这样一个罪大恶极的坏人。

        信念的崩塌程度，大概就跟老太太想给祭拜了多年的佛祖镀金身，结果发现这个佛祖是个邪神差不多，哪怕把这个破庙给砸了，也不能拿回她多年来献祭的贡品，还有付出的真心。

        更何况表达舆论的这群人，还是国君最想拉拢的一群人。

        世家存在的时间，比中原大地上那些建立国家的时间都长了太多，所以那么多年以来，大部分国家都多少有几位世家的臣子把握政权。

        如果国君不想受世家的控制，就必须先把这些人从高位上撸下来。可如果撸下来，那么世家之外，还有谁有能力能胜任这个职位呢？

        有才有德、出身贫寒且非世家门客、恃才自傲的能人。这些能人哪怕不在那群慷慨激昂向朝廷上书的学子里头，可俞盛桓对待这件事的态度，肯定会成为他们是否入仕、是否选择俞盛桓这位君主的判断依据之一。

        逼着俞盛桓相信这件事情的，不是人多势众的学子，而是那些惊才艳艳却不肯出世入仕的贤才。

        “皇上，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救我哥？”陆芷上个热门，被公司买过热搜，经历过全网群嘲，手上有无数现代控制舆论的办法，但她现在哪一个都不敢用。

        陆芷从她沾满陆家鲜血的双手的教训里清楚地认识到，舆论这个东西，从来就不是她这种身在漩涡中的蜉蝣能够掌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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