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1章 曾经的我和未来的你
“谁能想到，当年一举摧毁苏氏，被苏氏唾骂的苏沛霖，如今会躲在这个地方，当一个普通的药童。”
苏沛霖并没有管对方的嘲讽，依旧是继续整理着手里的草药，过了一会儿才不急不缓地说道，“我也没有想到，如今庄国国君的宠臣愿意纡尊降贵，到我这个茅草屋里来。”
“苏沛霖，好久不见。”
“我该喊你苏棺，还是该喊你一声公羊大人？”
苏沛霖早从听说庄国使节是公羊光的时候，就有预感苏棺会来找他，毕竟借兵这种事情，怎么看都不应该是他来做的事情。
“都可以。”苏棺回答得十分坦荡，现在苏氏几乎覆灭，仅剩的那些都是以前就不争气的旁系，那些人恐怕现在还沉浸在苏氏百年世家的春秋大梦里，根本就不会注意到他这个本来就该消失在世上的人。
再说了，就算注意到又怎么样？
不是正好应验了当年那个预言吗？
灾星降世，苏氏灭族。
“苏棺，你我唯一的共同点是苏氏，而现在苏氏已经没了，你我也可以不必再见。”
苏沛霖虽然这些年一直在这件茅草屋里呆着，但是外头的事情却没少听说。俞盛桓做了什么，陆家做了什么、彦国、庄国、东国又是如何的情况，凭借他当年在庆丰楼混出来的人脉，就算离开了那个全是人精的漩涡，也一样能得到他想知道的消息。
从一开始接触苏棺这个人，他就知道这人不仅不简单，而且做事十分狠绝。苏氏的确有错，但是敢真正做到灭族这一步，甚至还为此伪造了天衣无缝的证据，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复仇者可以做到的事情。
苏氏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苏棺再一次拉找他，苏沛霖也难免要多想，自然更不想再跟他有什么其它的瓜葛。
“苏沛霖，我真的很好奇，你在这里隐姓埋名那么多年，难道就没有几个蠢货找上门来吗？”苏棺嘲讽地说道。
这是他一直想不通的地方，明明苏沛霖这块地方并不难找，但是根据手下的调查，似乎这附近这么多年，就没出过什么打架斗殴的事情，难不成苏氏那群人到现在还在端着百年世家的架子，连人都不敢揍？
“苏棺，我自有我的办法。”
从苏棺找他合作的时候，苏沛霖就知道自己今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那些拿人不当人的混蛋，也的确该受到如此的报应，如果不是他们做到这一步，他也不至于会跟苏棺联手，苏氏也不会倒得那么彻底。
当初苏棺找他联手的时候，他在明，苏棺在暗，所以苏氏倒了之后，苏棺可以轻易地拍拍屁股走人，而他苏沛霖却要躲躲藏藏的，要不是怪医收留，恐怕他现在还得继续靠俞盛桓庇护。
“苏沛霖，之前你好像靠的是乾国的国君，我很好奇，你现在靠的是谁？”听苏沛霖的意思，似乎是真没靠着俞盛桓，那么他又是靠的什么，才能苟活至今呢？
“苏棺，你从我嘴里套不出什么东西，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还是请走吧。”苏沛霖指了指门口，态度强硬得很。
“苏沛霖，我找你自然是有事情的，”苏棺见自己没办法送苏沛霖的嘴里套出来些什么东西，又担心跟他翻脸以后后患无穷，索性也就熄了自己的好奇心，转而说起他今日来的主要目的，“我想问问你，考不考虑去庄国？”
“公羊先生的盛名传遍四国，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替你印鉴。”
苏棺倒不是在诓苏沛霖，凭借苏沛霖的才学和智慧，如果他能跟公羊先生见面，必定能博得公羊先生的喜欢，而他现在差的，不过就是一个见面的机会罢了。
“苏棺，我对扬名立万没有兴趣。”
以前他是有的，但是自从妹妹过世之后，他就没有了。
“苏沛霖，你难道就不考虑考虑吗？听说你当年做的文章可是有文骨胜其肌，根极幽彻的美誉，你难道就愿意就此放弃你的一身才学？”
即便是苏棺这样厉害的人，也不得不对苏沛霖敬佩。他能有如今的机遇，靠的是上天恩赐，人为运作，可苏沛霖呢？在离开苏氏的几年里，仅仅凭借俞盛桓想要歼灭苏氏的决心，就一步一步地引导苏氏走向灭亡，这样的才智和博学，实在不是一个纸上谈兵的文弱书生所能做到的。
所谓白手起家，说的大概就是苏沛霖这样的人。
“苏棺，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出生在一个牛棚中，然后碌碌无为一辈子。”
苏沛霖从懂事以来，就没有再因为出身自苏氏而自豪，这样一个败絮其中的衣冠望族，除了大大地消耗族中子弟的利用价值，根本就没有其它的用处，他可怜的妹妹即便到死的时候，都还处在被苏氏榨干利用价值的范畴内。
说句难听的，假设苏沛霖的才学和能力不是族中子弟最出众的，恐怕他早在提出想出去游学的时候，就已经被贬去祠堂，做一辈子的洒扫了。
如果能让苏沛霖选，他宁愿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苏沛霖看着如今已经隐隐展现锋芒的苏棺，突然多了几分感慨。苏氏一直致力于培养能人，可到头来，真正走到能人这一步的，只有他们这两个没有记在苏氏族谱上的人。
“苏沛霖，你人生中难道就只有扳倒苏氏这一个目标吗？”
苏棺实在是不理解苏沛霖这个人，明明对苏氏恨到入骨，可等到这件事结束之后，整个人又似乎对什么事情再也提不上兴趣，难道这个世上就没有别的能再吸引他的吗？
“以前有，”苏沛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人影，让他的思维忍不住停驻，随后说出的话里带着几分遗憾和绝望，“但现在没有了。”
“苏沛霖，这世上没有权力和钱财解决不了的事情，你难道就……”苏棺突然想起苏沛霖之所以会离开苏氏的缘由，不由地把他准备说出口的承诺给咽了回去。
人死不能复生，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苏棺，你现在已经知道了，”苏沛霖眯着眼，仿佛看见远处山上的那块石碑，“你现在是公羊光，是庄国新君的宠臣，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也会有能人异士投入你的门下，你又何必来找我这个已经自行出局的人呢？”
“这世上已经没有我牵挂的人了，我又为什么要浪费力气，再去争夺那些带不走的东西呢？”
苏沛霖看着这个已经长大的少年，忍不住劝上一句，“人生在世，别对某些事情太执着，不然以后受苦的，就该是你自己了。”
“那你自己放下了吗？”苏棺反问道。
“没有。”
“那你又有什么资格，对我说教呢？”
“大概是因为你跟我太像了。”
一样失去了血脉至亲，又一样太过执着，苏沛霖已经尝过这份痛，不希望还有人跟他一样，日日夜夜都逃不出那个梦魇。
“苏沛霖，你错了，我跟你并没有那么像。”
他不会像苏沛霖一样，为了一个已经过世的人，就放弃这世上其余的一切。
“我也是这么希望。”苏沛霖说得讳莫如深，随后便不再管苏棺极其手下的阻拦，合上门，再也不多说半句话。
多年以后，苏棺在再回想起这一段的时候，突然醒悟过来苏沛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当时的他太年轻，又太笃定，不知道命运早在一开始，就安排好了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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