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路恬呼吸一滞，整个人都僵了住。
他在干什么。
“吓成这样了？”
江踱眯着眼眸，似是有些惊奇地闷笑一声，沉默半晌，忽的从她肩上离开，坐了起来。
“行，不逗你了。”
他神情散漫，语调中带着和平时一般无二的不经意，抬起手整理了下头发，又缓慢放下，目光望着前方。
路恬默默整理着情绪，明知道他也只是随意地开玩笑，可心口还是波动起伏不停。
公交到了站点，江踱起了身，懒懒散散地跟在路恬的身后。
许是上次“阳光杯”成绩太差，平日里爱闹腾的小学员们这会还没上课全都端端正正地站好了，打算承受江教练迟来的怒火。
江教练平时对他们很严格，尤其是在击剑上，那天估计是人多不好发脾气，但！该来的总会来！
江踱一进来便看到一群站如松的小萝卜头，一见他进来便齐齐看过来，一个个脸上写满了视死如归。
倒成了整个训练场特有的风景线。
路恬也觉得有点惊讶了。
江踱觉得新奇的很，插着手慢悠悠地走过来，目光扫了一圈后，挑了下眉：“你们这什么造型，怎么，准备去炸碉堡？”
一众小学员：“……”
江踱抬手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扫了眼：“还不到上课时间吧，行，既然你们这么热爱击剑，那我们现在开始？”
一众小学员：“！！！”
出乎意料的是，江教练自始至终都没提上次“阳光杯”他们全军覆没的事，也没有惩罚他们，而是针对上次比赛反应出来的问题一一加强训练。
小学员们惊讶又不解，但能不被罚，还是开开心心地配合训练。
路恬就在一边打打下手，做做助理的工作，偶尔帮小朋友们拍训练视频，帮助他们复盘纠错。
江踱带的班是周六上课，周末偶尔帮别人带一下，一天两节课，一节课四十分钟。
儿童体力毕竟不比成人，第二节只剩下十分钟时，见他们都累得不行，江踱于是让他们自由训练。
一众小学员们激动的眼睛亮晶晶。
江踱走到休息椅旁，俯身拿了毛巾擦擦汗，又拿起旁边的水瓶拧开。
喝了没几口便没了，路恬看到，走过去将手里新的矿泉水递给她。
江踱垂下眼睫看她，接过来，挑了挑唇角说：“谢了。”
路恬笑着摇了摇头。
江踱喝完水，便坐在休息椅上，顺便抬眼看她，下巴一斜：“坐吧。”
路恬犹豫着。
临近放学，已经有家长过来接了，训练室闹哄哄的。
江踱见状还挺想笑，刚要开口，门口忽然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还带着几分的惊喜。
“江踱？”
路恬抬眼看过去。
是一个陌生的男生，起来和江踱一般大，二十岁出头的年纪，穿着十分休闲，白色运动t恤，蓝色运动裤，额头戴着蓝色运动发带，脸上带着几分惊喜的神色。
路恬之前从没见过这人。
她不由得转头去看江踱。
却看到江踱淡着张脸，眉眼沉静淡漠，相比较男生的兴奋惊喜，就显得寡淡的多，甚至隐隐有种冷漠的情绪在。
男生仿佛没有注意到江踱的表情，快步上来，上下打量着他，又似下环视了一圈训练场，说道：“原来你在这啊，看样子你是教练？没想到这么多年……”
“有事吗？”
男人叙旧的话被江踱随意打断，他垂下眸，又喝了一口水，喉结轻滚着，随意地开口：“没事的话我得走了。”
男生噎了一下，依旧笑着说：“我这不是队里刚比完亚锦赛回国，我回来修整修整，顺道来接我侄子放学，没想到恰好碰到你想聊几句。”
依旧低着眸，那张精致的脸上古井无波，连眼神变动也没有。
见江踱没有反应，男生的脸上有些挂不住，脸上露出几分笑容，让人有些看不透：“毕竟我们曾经也战友一场，不用这么生分吧？”
江踱的眸色又冷了几分，面无表情地掀起眸看向他，薄唇扬起轻嘲的弧度：“怎么呢，想我敲锣打鼓的迎接你？”
“……”男生表情难堪下来，江踱已经起了身，他本就比男生高出一点，一近身压迫感立显。
男生忌惮的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脸上尴尬又羞恼。
江踱轻嗤一声，拿着水瓶越过他走了。
“你……”
男生脸色难看极了。
路恬愣愣地瞧着，总觉得这一幕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她看到江踱径直上了二楼，高大的身影两三步便消失在了墙角。
“狂什么，还以为自己是当年那个天才少年？”
男生语气嘲讽，黑着脸走了。
“……怎么回事？”
安和风送完学员进来，看见一个不认识的男生黑着脸走出去，于是问道。
路恬斟酌了下，把刚才的事跟他说了。
“那应该是以前认识的吧？”安和风猜测着，江踱的过往他也不是很熟悉，他大多都是在电视网络上了解的，并不比其他人多多少。
更何况江踱这个狗脾气，不想说的谁都没办法让他开口。
安和风便猜测着他过往肯定不太愉快，不然怎么会从国家队直接退出，只是这些江踱都没告诉过他。
“那江踱人呢？”
路恬目光望向楼上，说：“他没聊几句就上去了。”
安和风了然，叹了口气，说：“那你，照顾照顾他，他应该在最里面那间，这些学员都交给我。”
这是路恬第一次来二楼。
他走到最后最后那间房门外，伸手推开了门。
室内陈设简单，和酒店布置差不多，窗外的风灌进来，有些凉到渗骨头。
江踱人便坐在窗下，双腿曲起，一只手随意搭着膝盖，修长的手指自然垂着，正侧头望着窗外面。
侧面面无表情，似乎染了几分孤寂。
听见声音，他转过头来，黧黑眼底还残留着几分未散的冷漠，五官冷峻，有些逼人。
路恬咬了咬牙，鼓起勇气关上门，转身走了过来。
江踱没什么情绪地盯着她，似乎还陷在刚才的事情当中。
路恬走到他面前，轻轻坐了下来。
“没人告诉你，有些时候让别人一个人待着比较好啊。”
江踱忽然出了声，嗓音比平时要哑，压抑着几分戾气。
路恬轻抿了下唇，轻声说：“我只是觉得，现在你更需要有一个人陪着。”
江踱低着眸，在眼尾落下一小片阴影，眼底情绪不明，但到底没有赶她出去，像是默认了她这种行为。
空气有些死寂。
路恬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江踱。
印象里，江踱一直都是干净明朗，年少轻狂意气风发的模样，从没有过慵慵低迷的时候。
路恬思考着，忽然转身看向他，轻声喊了句：“江踱。”
江踱漫不经心地侧过了眼。
便看到了一个双手并在胸前，噘着嘴巴，斗鸡眼模样的女孩。
“……”
江踱沉默两秒，面无表情地挑高了眉：“你这是什么？”
“鬼啊。”路恬神色茫然，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不太像吗，我看电视里就是这么演的。”
江踱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轻嗤了声，唇角勾起几不可闻的弧度。
他总算笑了。
路恬心里松了口气，抿了抿唇，又轻声说：“学长，你不开心的话，就靠着我休息一会吧——”
刚说完，江踱便靠了过来。
本以为他会靠着她的肩膀，谁知，江踱竟然靠着她腿躺了下来。
路恬微微僵住。
“正好有点累，谢谢女朋友了。”江踱闭着眼睛，嗓音懒懒散散的。
他叫她女朋友……
路恬耳根有些发烫，心跳也快了许多，但好在江踱闭着眼睛，没有发现她的窘状。
江踱侧躺靠着她，高鼻薄唇，睫毛浓长，在眼尾落下一小片阴影。
安安静静的，没有说一句话。
眉眼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疲倦。
路恬不知道，那两年他具体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他从高坛坠落，在才十八岁的年纪里。
一定承受了很多同龄人没有承受过的。
路恬垂下眼看着他，心口泛起一阵心疼来。
她轻轻抬手，抚上他的头发。
江踱身体一震，但没有睁开眼睛。
路恬的手指轻轻拂过他挡在眼前的碎发，轻轻抚过他的额头，鼻尖，在他的头发上轻轻抚着。
像是无意识的安抚。
江踱有些紧绷的身子缓缓放松下来，眼尾闪过一道流光。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待在房间里，谁也没有说话。
空气格外静谧，只有窗外偶尔吹进来的风吹动窗帘，以及下面隐约传来小孩的欢笑声。
不知过了多久。
江踱睁开了眼睛，对上她的目光。
江踱的视线里已经一片清明，伸手扣住了她的手，拿在手里细细把玩起来，他不经意的动作，却弄得路恬心驰荡漾。
“路恬。”江踱散漫悠然地开了口。
“啊？”路恬有点紧张地应。
“你刚才那个鬼脸……”江踱像是在回味着，手中的动作却不停，啧了一声道：“挺丑的。”
“……”
“但我还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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