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阿哨
虽然沈大公子出言不逊,但陆姝瑶还是没好意思让人家请客,厚着脸皮上来蹭个位置已经够出格了。
常寿站在二楼尽头,看着陆姝瑶拿了什么东西给掌柜,他下去取了才回来禀告:“主子,这是陆姑娘给的银子,还给了张纸条。”
沈韶瞥了眼,见上头写着“多谢款待”四个字。他心里啧一声,有些嫌弃陆姝瑶的字。
沈韶沉吟一瞬:“派人跟着些。”
常寿瞬间了然,主子这是怕陆二姑娘泄露了饭馆的秘密?确实要派人好好盯着!
“看着她回侯府就回来吧。”
“啊啊?”
常寿反应不及,等了许久都没等到沈韶回应。小心翼翼的抬头,竟看见沈韶对着茶壶清浅的笑了一下。他惊惶回神,揉了揉眼睛,主子刚刚竟然笑了?
“主子”
“以后底下人再递消息过来,换个地儿。”见常寿点头,沈韶又问:“上回命你找的金线莲,可有线索?”
“小的将南街这片几乎翻了个遍,仍旧一无所获。”
金线莲就是齐遇之所需药材里最主要的那味,但他们的人确实将南街翻了个底朝天,什么都没看见。
常寿小心的瞥了眼主子,见主子不动声色的样子,完全猜不到他心中所想。想着先前陆二姑娘说同圣上要恩典,主子不会真的意动了吧?
“主子,万万不可,旁人不知道您的情况,小的却知道的一清二楚。如今,咱们避嫌且来不及”
陛下疑心重,这么多年对主子从不曾重用,主子靠着自身才华得的功名都险些被撸了,若是贸然为大将军的公子求药,于主子、于齐公子都不是好事。
沈韶抿紧唇,眸色里有浓云在翻滚,最后到底叹了口气,重新平静下来。“走吧,许久未见遇之了,咱们去瞧瞧他。”
常寿猛地松了口气,不及细想,忙抬步跟了上去。
武安侯府里,红杏正在逗赤狐,她不止给小家伙洗漱一新,还给它在陆姝瑶的院子里安了个小家。
这小家伙极通人性,它一来,如意阁里的小丫鬟们恨不得也拿它当个主子待,将它伺候的舒舒服服的。不过小狐狸明显知道该讨好谁,见陆姝瑶回来,忙三两步蹦过去,跳进陆姝瑶怀里。
“嗷嗷嗷~”小狐狸软乎乎毛茸茸的小脸,在陆姝瑶手背上蹭个不停。
“姑娘,这东西认人呢,您一来它就不搭理咱们了。”红杏笑着上前,将陆姝瑶手里的大包小包都接了过来。“二房的两位姑娘听说咱们这儿有只小狐狸,也过来瞧热闹了。姑娘您不在,奴婢便将小东西抱出去给她们瞧。”
她是陆姝瑶亲信,陆姝瑶不在,红杏将如意阁守的铁桶一般。
“大姑娘那头倒是难得的安静。”红杏说着促狭一笑。
陆姝瑶腾出一只手轻点她的额头,倒也没责备的意思,只说那些小玩意儿:“全都是给你们买的,你先挑了喜欢的拿,余下的散给小丫头们吧。”
“那边那些是给各房姑娘的,大姑娘那边也看着给一份。”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胜在有意趣,女孩子们见了很少有挪得动腿的。
红杏听得连连点头,嘴里小声嘟囔了句下回该带她,她能帮着姑娘拎东西,便带着东西出去分发了。这边小狐狸还同陆姝瑶腻在一起,不停的动着小脑袋撒娇呢,它还伸出一只小爪子,将陆姝瑶的手指握的严严实实。
小爪子细细的,每根都带了绒毛,陆姝瑶被握得直发痒,她点点小狐狸的小脑袋,同它浅金色的竖瞳对视:“都说你通人性,不若也给你起个名字吧?叫叫阿哨怎么样?”
又撸了把怀里的小脑袋,陆姝瑶不知想到了什么,“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阿哨,阿哨,你可要乖一点,不许同我板着脸。来,笑一个给姐姐看看~”
陆姝瑶揉着小狐狸的脸,逼着它笑给自己看,小狐狸东躲西藏始终跑不脱,在陆姝瑶怀里生无可恋的“嗷~”了一声,奶萌奶萌的,看得陆姝瑶的心都跟着化了。
“阿哨啊,你出去的时候记得帮我将门带上呀~”
看着小狐狸,脑海里却是沈韶那张死人脸,陆姝瑶再也忍不住,笑倒在塌上。
“阿嚏!阿嚏!”风度翩翩,坐在齐遇之对面同他对弈的沈韶,无端打了两个喷嚏。
齐遇之见了便笑,苍白瘦弱的脸上带着促狭:“阿韶,你可从未染过风寒,定是有人偷偷骂你!”
难得看见好友吃瘪,齐遇之笑得前仰后合,笑着笑着便开始咳嗽起来,脸色涨的通红,几乎要接不上气。
沈韶沉着脸替他斟了一杯温水,盯着他饮了下去,才道:“大夫说什么来着?忌大喜大悲。你若不爱惜自己,有个万一,齐瑛那疯丫头没准将天都桶出个窟窿来。”
想到好友说妹妹为了替他求药,拼命狩猎一事,齐遇之脸色难看。他无奈道:“忌大喜大悲、忌辛辣、忌重油、忌冷热交替忌讳太多了,活似给我套上了层层枷锁。”
他也曾是个翩翩少年郎,他也曾纵马肆意,如今那些过往于他而言更像南柯一梦。
“阿韶,我有时觉得这般活着太累。”齐遇之将棋子扔进棋盘,再提不起半点兴致。
他是男子,却一直被困在这四方天地,连累母亲、妹妹整日无法安枕齐遇之心里的苦闷堆积的太深,常叫他有想要轻生的念头,可到底是舍不得母亲和妹妹难受
“人人都有一层枷锁。”沈韶眉眼沉了沉,尽量轻快道:“早晚都会好的。”
齐遇之拧起眉,病弱的脸上闪过忧虑:“阿韶,你曾答应过我不会轻举妄动,当年的事没弄清楚,我的事情没弄清楚,定要蛰伏再蛰伏,你忘了?”
沈韶沉默良久,说:“不曾忘。”他若是忘了,好友就不会是如今这模样。
沈韶自己也弄不懂,为了一个不知道的真相,平白耽误齐遇之四五年到底是不是值得。
“那便好。”齐遇之重新举起杯子,他手腕纤细如麻杆,整个人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可眼睛却亮的惊人,明明遭受着苦难,却仍旧心有信仰。“还未庆贺你任职,沈大人。”
齐遇之一仰头将温水一饮而尽,沈韶也陪着干了一杯茶,不过他脸上却不带丝毫笑意。
按说正经科举出身该入翰林才是,乾元帝却给他封了个大理寺寺承的官儿,正六品,比状元还高半级,但明显不想他再向前进一步了。
沈韶一时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总不会比从前更坏了。
见好友真心为自己庆贺,沈韶心里微暖:“遇之,你放心,待我一找到药,立马给你送来。”
齐遇之点头,笑着拍了拍沈韶的肩膀。
“怎么又是冷饭冷菜?都快入冬了,别说是姑娘,就是咱们日日这么吃指定得生病。”
摘星将小丫鬟拎来的食盒打开来瞧了,里头倒是有荤有素,只是那荤菜上头结了一层厚厚的油,任谁看了都生不起半点食欲。
从围猎场回来,夫人就跟看不见她们姑娘似的,不论姑娘去请安还是干嘛都爱答不理,她们的院子好不容易恢复的热闹,又一下子散了个干净。大厨房许是见她们没有倚仗,连吃食也敷衍起来。
揽月凑过去扫一眼,也跟着气得不轻。“姑娘,府里这是要逼死咱们?您要不去求求老太太,叫老太太收拾收拾这起子没心肝的东西!”
陆静娴个子高,轻轻瞥一眼便看得分明,她叹口气,并没应丫鬟的话:“咱们府里不是有冬日用的红泥小火炉?将那东西拿出来,饭菜重新蒸过就是。”
摘星:“姑娘!”
陆静娴:“叫你去就去,总比回头吃了冷的作下病根强。”
摘星拗不过陆静娴,跺一跺脚,乖乖听令了。
“姑娘,咱们这里冷冷清清,侯府有的是烧热灶的人,他们难道都忘了从前姑娘您是怎么待他们的?”揽月从没受过这等气,想着刚从外头回来,瞧见如意阁的情形,直接气哭了。“如意如意,确实如那边的意了。”
陆静娴的丫鬟们咽不下这口气,陆静娴又何尝不是如此?可文氏不知中了什么邪,再不心疼她惦记她了,陆静娴纵容有万般手段也施展不出来。
韩敬元倒是待她一如往昔,可他不能时时入府,便是有心帮她也鞭长莫及。
“姑娘您要的炉子提来了。”摘星拎着炉子从外头进来,眼圈红红的,一看就哭过了。
陆静娴拧眉:“不就提个炉子,哭什么哭?”
“奴婢刚去提炉子,碰巧遇见如意阁的人她们正四处找二姑娘带回来的那只小狐狸呢差点、差点将奴婢的炉子给打翻了”
冬日用的小火炉很沉,里头装了不少碳,摘星也不知道她们要过这日子过到什么时候去,跟管事的要碳的时候尽量往多了要,哪知道最后竟为难了自己。
往常如意阁的人见了摘星也是要喊一声“姐姐”的,这回见到了就跟没见到似的,因着找那畜生东西横冲直撞的,摘星险险避过去,心里能不愤恨才怪。
陆静娴眼神闪了闪,问:“你是在哪儿碰见如意阁的人?”
“就在咱们院子附近,想来那畜生跑咱们这儿来了!”摘星擦干泪,咬着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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