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5章永结同心
柳风施展术法，要进入余灵芝的神识之中，拉着她回来。
这个术法是当初他和虎爷，剑尊和少神离开之时，施展的同心术，可以加强彼此之间的精神联系。
而这个同心术稍加更改，便会变成另一种术法，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永结同心术。
两道淡淡的丝线没入了柳风和余灵芝的心口之间，而柳风的神识，也是顺着这个丝线进入了余灵芝的精神识海之内。
这是一片落雪的海域之上，准确的说是海域之上的海城，依靠巨大的海岛建立起来的城池。
这是一座飘雪的古城。
柳风的意识似从天而降，视野里，他俯瞰着这座城池，风雪漫过了视野，那城中的万千民坊，古塔旧瓦，酒旗桥栏上都是细细的白色。
那些白色像是留白的笔，将整座城池的格局勾勒得大体方正。
穿城而过的河面上已冻上了冰，大街上鲜有行人，大雪漫过的地方，大抵一片馨宁。
他的视线缓慢地下坠着，最后落到了一条大街上，他的身侧竖着一杆酒旗，那书着一个方方正正酒字的旗幡，此刻也冻得僵硬，屋内饮酒碰杯之声闹融融地传来，对于屋外的大街上，忽然出现一个人，似是没有任何的在意。
这座城池中，生活的是诸多的海族，因为柳风透过那酒肆的窗户，看到里面的生灵，都还保持着海族的部分特征。
有的生灵，长有七根触手，上面带着吸盘，这是章鱼族，而有的生灵那双臂的位置，则是两个大钳子，这是海蟹族。
海族的冬天，他们大都不喜欢这样寒冷的季节，因此很少出来活动。
柳风看了一眼，只见屋中之人穿的都是海藻之类织成的单薄衣衫，却各个面带喜色，仿佛酒水可以驱除一切的寒冷，他也仅是看了一眼，便向着城中走去。
柳风不明白，他进入余灵芝的神识之内，为什么会见到这样的场景。
这些尘世的喧杂他过往便不关心，更何况此刻还是虚假梦境。
他需要尽快找到余灵芝，然后把她带出来，恢复神智。
只是这城池偌大，又能去哪里找到呢？
柳风没有着急，他脚步不急不缓，意识细水长流地铺展开来，缓缓地感知着这座冰封之城。
经过了这条长街，便是一座石桥，站在石桥上望去，视线便显得开阔，眺望的目光里，可以看见大批的平房和一座高高耸立引人注目的古塔，它们仿佛并非虚幻，还带着历史风霜间留下的古朴。
而视线若是放得再远，便可以看见城中许多地方，还笼罩着无法触碰的迷雾。
沿着长桥向前走去，街道上开始渐渐有海族的生灵活动起来，道路的两旁卖货的商人推着摊子，目光左顾右盼，时不时吆喝着，染彩绸衣的女子支着伞，娇滴滴的笑声在耳畔清脆响起，行货的大马拉着车缓缓碾过街道，在雪街上留下两道长长的、深深的车辙。
柳风的视线落在他们的脸上，然后很快地移开，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个世界哪里不太对劲，一时间却也无法找到问题的根源。
他继续向前走去，最后在一座破旧的平屋前，他看到了一个小女孩。
这个小女孩没有那些海族生灵的特征，仿佛是人族。
她穿着旧夹袄，在古井旁打了水，拎着水桶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几个小男孩围了上去。
接着他看到那小女孩倒在地上，桶里的水翻了出来，洒在地上，而她自己亦是被摔得头破血流。
膝盖上已经破了皮，鲜血在不断流淌，她从地上爬起来，眼中带着惊惧，不敢出声，默默的收拾一切。
而这换来的是那几个小男孩更加的变本加厉，几人不断的推搡着小女孩，更是发出了“哈哈”大笑声。
面对这几个小孩的欺负，她似乎已经习惯了，默默的承受，然后她一遍遍地倒在地上，小男孩的嬉笑声回荡在四周，听着很是欢愉。
柳风看着那小女孩微黑的脸，和余灵芝倒是有几分相似，但仔细一看，那几分相似也没有了，完全是一个陌生的小姑娘。
柳风站在原地微微沉吟了一番，最终决定上前，他赶走了那些孩子，而后替小女孩打了几桶水。
“谢谢大哥哥……”小女孩怯生生的喊了一句，有些局促不安。
她穿着破烂的衣服，小脸冻的通红无比，那脚下的鞋子也是麻绳织成的草鞋，露着脚趾头，已经有些红肿了。
“你叫什么名字？”柳风问道。
“余灵芝……”小女孩怯生生的答道。
柳风眉头一皱，再次仔细的打量她一眼，现在有些不确定了，因为他没有见过余灵芝小时候的模样。
“我帮你把水提回去吧。”柳风说了一句。
小女孩连连表示不用，自己能行，说着她费力的提着两桶水，向着一个深巷走了过去。
柳风跟在身后，来到了小女孩的住所，这是一个破落的小院子，院墙之上满是裂痕，似乎随时都要倒塌似的。
大门上的油漆已经全部剥落，露出了里面的朽木，被湿气侵蚀的很严重，看模样也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你个死丫头，怎么那么久才回来。”院落之中，传出了妇人粗暴的咒骂声：“真是养了一个废物，等你长大就把你卖到青楼去，还能换点钱。”
“娘，你不要卖我，我还能挑水做饭。”小女孩惊恐万分。
“赶紧滚过去做饭。”妇人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
小女孩慌慌张张的跑去了厨房，一个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碗。
“好啊，你是不是故意和我作对，我打不死你。”妇人找到一个棍子，就要向着小女孩的身上招呼。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直接出手阻拦。
“你是什么人？”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妇人警惕的道。
“以后不准在打她。”柳风说道。
“这是我的家事，哪里轮到你来插手。”妇人不依。
“轰……”
柳风只是随手挥出了一拳，整个地面都炸开了一个坑洞。
“你再打她，下场就是这。”柳风警告道，他知晓这些都是普通人，没有修为，自己只是略施手段就行。
这着实把妇人吓坏了，对柳风的话更是言听计从。
柳风并没有在此地多呆，他继续向前走去，要去看一看这个海上城池究竟有什么不同之处。
当然，对于这个叫余灵芝的小女孩，他也暗暗的放在心上，若是没有什么线索，他还会回来。
这座城比想象中的要热闹许多，只是满天大雪照示着的是孤单，这是铺在繁华之上薄薄的冰层。
再往前走是一座阔气的府邸，那深红色的府门紧闭，门口立着两头威风凛凛的石狮子，高高的院墙内，隐约可以看见雕花木窗画栋飞檐。
柳风知晓，这肯定和余灵芝没有关系。
他继续向前。
雪落无声，覆盖在这座古城上，就像是少女身上越来越厚的茧衣。
他渐渐地发现这座城池哪里不对劲了，这城中大部分树木虽都枯槁，但是有许多树细看之下会发现，那雪堆下埋着的，是新抽的嫩芽。
而街上很多行人穿着单薄的春衣，似是感觉不到寒冷一般。
如今这座古城，应是冬时已过，春暖花开才是。
许多人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这场大雪，纷纷扬扬，漫空飘拂。
柳风在城中寻觅了一整圈，那些灰雾笼罩之处无法触及无法深入，其余的地方都留下了他的足迹。
但他没能找到余灵芝，或者说和余灵芝相似的一切。
最后兜兜转转寻寻觅觅间，他又回到了那座气派的府邸之前，望着那门上的一对铜环，想着什么。
过了一会，门忽然开了，四个人抬着一顶花轿子走了出来。
寒风吹动轿帘，隐隐约约是一张小女孩粉雕玉琢的脸。
那轿自灰雾间来，莺歌燕舞笑语欢声也自灰雾间来。
寒风吹起轿帘，柳风的视线便没有挪开，那张脸很是稚嫩，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模样，但如此年幼，她便饰上了淡妆，眼角拂红，眉心点缀三点钿纹，似娇春花蕊。
轿帘很快落下，柳风望着那轿子远去的背影，皱起了眉头。
那是余灵芝。
她眉目间的清贵不是余灵芝，脸颊上精致的幼妆不是余灵芝，那绣着凤舞缭绕的华裳也不是余灵芝。
但不知为何，他确认那就是余灵芝。
“难道是永结同心术的作用？”柳风暗自嘀咕了一句，而后他跟了上去。
这座轿子驶向另一座大宅邸，那似是一间奢华的院子，院墙起得不高不矮，能看清里面的一切。
那轿子驶了很长一段，然后在那门口停下，一身华贵裙裾的少女在侍女的搀扶之下落到了地上，她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走进了那园子里。
柳风身子轻轻腾起，无声无息地越过院墙，视线依附在了小姑娘的身上。
少女在园中走着，裙摆下的小巧鞋尖时不时地露出，那足印均匀地分布在雪地里，像是小猫灵巧地踩过。
柳风看了一眼，其间可见纤纤修竹，堆雪青松，可见远处鸟翼般翘起檐角的木亭，可以看到池塘上一座座荷叶状的石阶。
余灵芝悠哉悠哉地走在这座园子里，目光时而落在枝头的雪压着的腊梅下，时而落在红亭上的黛瓦间，她仿佛熟悉着这里的一切，并无任何生分之意。
最后她来到了一口老井旁，向着井下望了过去。
冬日里唯有井水没有结冰，她俯身看着，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似是在照着镜子，旁边的侍女看到这一幕，连忙拉开了她，似是害怕小姑娘失足。
一切都显得安静而寻常。
她在园中打转游玩了一会，便乘着轿子离开了。
而随后余灵芝出殿，柳风理了理衣襟，脚步轻轻地跟了上去。
不知是不是巧合，那顶轿子兜转之间，又回到了那条窄小的巷子里，先前看到的那个又黑又小的小丫头从地上爬起，再次拎着水桶向着井边走去。
余灵芝从轿子上走了下来，她与那贫寒出身的小丫头似是早就相识，她从袖子中摸出了什么塞给那个小姑娘，旁边的侍女皱着眉头劝阻着。
那小姑娘则是怔怔地看着这个比自己稍大一些的女孩，不知为何忽然哭了起来，拎着空水桶转身跑回，向着家的方向跑去。
余灵芝看着那穿着旧夹袄的女孩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将那枚原本想赠送出去的钱财拢回了荷包里。
她转过头，视线望向了身后，柳风心中一动，知道她看到自己了。
此时的余灵芝额前梳着半环形的垂发，脑后青丝泻下只以一根红绳挽结，看着很是乖巧可爱。
她内敛地笑了笑，对着柳风稚声稚气地问道：“这位大哥哥是谁？为何从我出府开始就跟着我，去锦绣园时你跟着我，到现在还跟我，我瞧大哥哥也不似坏人，这是要做什么？”
柳风问：“你叫什么名字？”
余灵芝气鼓鼓道：“你这公子端得无礼，哪有一上来就问人家闺名的？”
旁边两个侍女轻轻迎了上来，训斥道：“你是谁，找我们家公主殿下什么事？”
柳风平静道：“不关你们的事。”
那侍女立刻面露怒容：“哪里来的登徒子，殿下，别理这样的人，让海神龙母知道了会生气的。”
说着，她立刻以手虚遮了一下余灵芝的眼睛，余灵芝乖巧地转过身去，进入那轿子里。
柳风看着轿帘后那个绘的精巧婉约的灵芝，皱了皱眉头。
这一次，他没有跟上去，而是顺着地上先前那小女孩踩出的脚印向前走去。
结果那顶轿子反而跟了上来。
“喂，你等等。”余灵芝从轿子上走了下来，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柳风平静道：“我原本以为我要找的是你，现在看来并不是。”
余灵芝好奇道：“你说些什么呢？”
柳风道：“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你是谁，但你一定不是余灵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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