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东有别院
夜色降临后,露均堂的两名侍女前来相请,晏云初拿过风帽,将自个儿裹得严严实实,欣然随她们去了。
晏云初白日里反复思量着能不能换个地方住两日,如此一来,或许就能摆脱那反复入梦的邪门柳树。
她也想过到露均堂躲躲,却又有些难为情,侍女此番前来,倒来得正是时候了。
“王爷今日出门时交代,若天黑了他还未回府,便请王妃到露均堂等他回来。”
晏云初将手拢在袖中,双手抚弄着手炉套子上的小绒毛边儿,“王爷今日又是晚归吧!”
侍女点头,说是今日集中打点入都的财、物装车,明日彭大人亲自押送而去。
此事重大,长行筹备事宜自然不少,也不知他百忙之中特地请人接她过来,有何要紧事要问。
夜入子时,晏云初仍坚持不睡,她请侍女备了大炭笼子,裹着一床被子盘坐榻上,耐心等苏御回来。
苏御一脸疲惫地回来时,见她正坐着打盹,身上裹得如同粽子一般。
身后跟着侍女上前唤了几声“王妃”,晏云初醒转过来,见苏御正笑着看向她。
见侍女在侧,晏云初欲起身,苏御却紧行几步上前,将手轻轻按在她的肩膀上,“不必拘礼,坐着罢!”
苏御回头让侍女去了,自己拉了一张小圆凳过来坐到了炭笼子边上,晏云初挤出笑脸,“入都诸事……都已齐备了吧?”
苏御并未回答,只瞅着她皱了皱眉。晏云初顿时觉得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此事似乎不是她应当过问的……正自悔出言冒撞,只听苏御的声音蓦然变了,堪称温柔地问:“就这么怕冷,怎么,着凉了?”
自己鼻塞声重,也难怪苏御一猜就猜着了。
见他并未动气,晏云初如释重负地笑着揉了揉鼻子,“就是被冷风扑了,没事。”
“没事就好。”苏御这才回答她,“诸事暂了,我叫你来,是有一事不明。”
苏御自袖中取出一张七皱八褶的纸,展开后放在她身侧,“你去过这个地方?”
晏云初瞪大眼睛,是她昨夜所画的那幅图,此物明明已让丫头拿去喂灶膛了,如何会落到他的手里?
“龙文拿给我的。”苏御据实相告,又问,“图上的地方,王妃去过?”
何曾去过,晏云初毫不迟疑地摇头,“没去过,说了只怕王爷不信,我梦里倒是去过了好几次。”
“我信。”苏御的回答倒是出乎她的意料,随后,他手指图画上的地面,“地上铺的,是一朵红莲。”
晏云初点了点头,自然是红莲,只不过自己画的不像莲花,也难为他看得出来。
待听到苏御说旁边是一汪碧水时,她忽觉不对,他能认出莲花已属勉强,那一团抽象的绿色色块他何能辨别出是水,瞧上去明明更像是一面草坪。
“王爷是不是知道这个地方?”
苏御摇摇头,“这个地方龙文去过,是前任平东王的府邸,你画的地方紧邻旧府,是一处荒废的别院。”
“别院……龙文怎会去过?”
“他……原本在平东王手底下做事,替他埋了两具尸体,就在这院里。”苏御知她必定好奇,便顺便解释了一下,“是他府上的丫头意外死了,因嫌麻烦,便自行掩埋了。”
其中内情不堪,苏御也不欲细说,岂知晏云初自有见解,“掩埋丫头,为何要埋到废弃的院子,其中必定有诈。”
“并未有诈,那两个丫头未着寸缕死在他的卧房……王妃一定要寻根究底么。”
晏云初想到一些令人脸红心跳的场景,脸上忽觉作烧,她赶忙岔开话题:“奇怪,我对平东郡一无所知,也不知为何会梦到这个地方。”
“兴许是你以前去过。”
“可能吧……这处别院,可有特殊之处?”
“并无特殊,不过徐如海嫌此处风水不好,后斥资重建了平东王府。”苏御说,“这所别院,已逾二十年无人居住。”
“二十年,这平东王,到底多少岁了?”
苏御想了想,“记不清了,总之已入不惑之列。”
四十老几了?高低也算是个老男人了……晏云初回想起小雅说过平东王对杨初成有意,他这么一把年纪都能当杨初成的爹了,无怪杨初成屡次拒绝他的好意。
晏云初回归正题,“我当真不记得去过这个地方,可三番四次梦到此处,我应是去过才对……我再想想……”
晏云初皱眉作沉思状时,苏御将图纸拿回手中,又细细看了一回。
背着她,苏御曾抽空再度拜访青松老道,将她身上并无胎记一事相告。道长连道古怪,那孩子身上的胎记是打娘胎里带来的,当时安顿宁西王妃的人中亦有精通医理之人,其医术并不亚于余老太医,他已断言,此胎记并不会随年岁流逝而自然消退。
苏御也特意问过彭羽,彭羽道明消除胎记的办法也是有的,最彻底的就是动刀换皮,不过稍有不慎或留下更为丑陋的伤痕,且行换皮之术必留痕迹。
苏御指出玉肤膏可平伤痕,彭羽摇头,“非也,小伤疤或可恢复如常,若是抹平换肤的痕迹,则不能。”
苏御自认看得仔细,她背上只有利器所伤的疤痕,并未有任何换皮的痕迹。
种种迹象皆指向她便是苍黎城的长公主燕云初,可她身上并无胎记。
与青松道长谈论此事也难有合理定论,道长一番思索后,跟他说起一些民间怪谈,道是有人本已魂归九幽,但因执念太深起死复生,醒来不知前尘往事,仍与常人无异。
借尸还魂一类的异闻倒勉强能通,可苏御断不肯将背后的原由与这些玄乎的说法混为一谈。他如今急欲了解的,是苍黎城长公主的近况。
谢长泽已遣人打探燕云初的消息,可自与临稷城休战后,昔日战神返宫后不出,要探听她的消息实属不易。
晏云初自然没能想出什么来,临走之前,苏御问她可曾吃过药了,晏云初点点头,说王大夫来过留了药方,已用过汤药了。
苏御走后,晏云初钻进被窝里,回想起苏御方才提到龙文一节,龙文以前竟是替平东王做事,也不知苏御是如何策反了他。她本想问问,却觉此事必有隐情,还是少打听为妙。
说到底,自己对苏御从未真心坦诚,想必他亦有如此。
虽心有猜忌,不过眼下想到苏御就在隔壁,倒是没得叫人心安。
晏云初是觉心安了,可到后半夜,露均堂不知多少人的安梦为她所破。
苏御推门进屋直奔她所卧之处时,瞬间联想起了南寨村,在牛头山的山洞歇息那晚,她也曾如此。
苏御屏退左右,俯身唤她,她却浑然不觉,兀自惊叫不止。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脸,“云初……”
云初……晏云初猛然睁开眼睛,看到了苏御紧蹙的眉头。
晏云初听得有人唤她,这才醒了过来。
“王爷,我……”
她摸了摸脸庞,发现有泪时怔住了。
“你……又做噩梦了?”
“树,柳树……”晏云初心有余悸,“是东王的别院,那棵柳树底下埋了人,埋的人,好像就是……就是我。”
苏御心里仍想着夜宿山洞那晚,她那时也是这般大哭大叫,醒来后,她说了一句:“我落得这样的收稍,不若死在你手里。”
当时,她如同换了个人。而眼下她虽是惊慌,言语却如常,倒不似从前那般胡言乱语。
苏御止不住乱想,她的躯壳里,就好像装了两个人的神识……那个自言不如死在他手里的人,如今想来,说话的语气倒像是燕云初,至于眼前的她,较之似非一人。
察觉到她仍在微微发抖,苏御将思绪收回,抬手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只是梦罢了,你活生生的在这里,埋的人不会是你,别怕。”
晏云初还是怕的,在她注意到自己的一只手正与苏御的右手握在一起时。
见了鬼了,多半是自己先抓的他,他竟然也不松手。还别说,苏御的手暖暖的,一时半会,竟还有些不舍得放下了。
她微微抽出手时,苏御有些僵硬地把手收了回去,晏云初拥着被子,见苏御只披了一件家常的氅衣,忙催他回去别冻着了。
苏御点点头,自去了。
晏云初朦胧快要睡过去时,被隔壁门扇开合的声音惊醒过来,她竖起耳朵,能听出是连营的声音,只听不出他与苏御具体说了什么。
深夜登门,必有要事。他们说了好一会儿话,后来连营去了。
晏云初翻了个身,听不清也罢,他们有事,与自己又有何干。
次日醒来时辰尚早,晏云初反觉较之昨日头更昏沉了些。她向进来伺候的侍女问起苏御,侍女回说监巡使忽到府造访,苏御陪着,一道往南寨村去了。
“去南寨村干什么,监巡使又是什么?”
侍女有些惊讶,监巡使还是杨丞相进言圣上所设,明察暗访各郡,专为牵制各郡王爷。
听侍女解释,晏云初拍了拍脑袋,“我这记性……察四方异动,可不就是监巡使么。”
她偷偷看了看侍女,见她脸上并无异色,这才暗暗舒了口气,“他们去南寨村做什么呢?”
侍女的手顿了一下,犹豫片刻,方面色凝重地吐出两个字:“屠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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