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寒冰剑意
三天后,易流云终于被“赶”下了天剑峰,重新回到外事堂。
如今 剑冢已毁,他自然不可能再回千剑峰做剑童,只有去找外事堂长老廖天华给自己重新分配活计。
不过他决定等几天再去找廖天华,眼下他要想办法去一趟朝云峰。
怀宝、凌霄还有苏师姐他们都在朝云峰养伤,无论如何他都要去看看。
所以这几天,他准备去和老爷子一起住。
远远看到老爷子居住的茅屋时,看到房顶上滚滚的浓烟,易流云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儿。
当他推开门时,下巴都差点掉下来。
只见老爷子蹲在一大堆柴火旁边,垂头丧气将一截截没烧尽的柴禾使劲儿往外丢,最后终于将火堆里的瓦罐刨出来。
然后就见一锅焦炭,还不住冒着青烟。
“老爷子,你在做什么?”易流云一头雾水。
“眼瞎吗?看不见我在煮粥?”老瞎子没好气呵斥道。
易流云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大步走到老瞎子身边,望着那一瓦罐的黑炭,啧啧称奇道:
“原来元魂境修士喜欢这样吃啊?难怪我平时做的老爷子看起来都不太爱吃的样子。”
老瞎子眼皮一动。
“跟你做的……不一样?”
易流云神色怪异,咽了一口吐沫。
“不太一样!”
这么个吃法,元魂境估计也会肠胃不适。
“哦,那你来做!”老瞎子将一锅黑炭递给易流云。
易流云可不敢去接那瓦罐。
“老爷子,你不觉得……烫吗?”
老瞎子再不耐烦。
“废什么话!婆婆妈妈的。”
说完将瓦罐往地上一放,理直气壮躺到一旁的椅子上。
易流云将被老爷子烧成焦炭似的粥倒掉,重新淘米做粥,比起老瞎子,他自然算得上轻车熟路。
“没本事还呈英雄,被赶出来了吧!”老瞎子躺在椅子上,阴阳怪气絮叨。
关于老瞎子为何知道内阁武会之事,易流云当然清楚,元魂境修士有何手段他不知道,但这样一场武会应该是瞒不过他的。
他也没有奇怪为何这一次武会自己险些丧生,老爷子却都没来救自己。
不能因为他已经救了自己两次,就觉得他应该理所应当救自己第三次。
“我要和老爷子住几天,待廖长老分配了活计才会离开。”
自己的修为根本没有被废除,这一点绝对瞒不过老爷子,所以他在这里根本用不着担心被人察觉,有一个元魂境修士在身边,他觉得想死都难。
“老爷子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易流云将两柄化形剑气唤出来。
他觉得以老爷子的修为和见识,应该能替自己解惑。
哪知老瞎子随口出声:
“不知道!”
也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说。
易流云有些失望,他是担心自己修行出了岔子,所以才来问老爷子的,没想到连他也不知道。
粥很快煮好了,易流云盛好一碗递给老爷子,随后便离开外事堂上了朝云峰。
“以后恐怕很难喝到这么美味的稀粥啰!”
老瞎子喝完粥后,舔了舔嘴唇,这时才开始喃喃自语。
“那柄黑色的剑是什么?好强的剑意!”
朝云峰一间宽大的屋子中,十余名弟子端着水盆进进出出,脚步急促。
在武会中受伤的弟子都在这里接受治疗。
易流云是一路上都没有询问朝云峰弟子,循着药味就找到了这里。
纪云长老深谙医理,上一次自己在天剑峰后峰离死亡那么近都被拉了回来,正是纪云长老的功劳。
他全程微微低头,尽量不让人发现自己就是易流云。
大家都只顾忙碌,也没谁去注意易流云的存在。
易流云悄悄进来了屋子,顿时闻到一股刺鼻的酒味,还听到一个熟悉的嗓音。
“大家知道我这一身膘怎么来的吗?告诉你们,我爹可是镇里最有钱的人,等我回家继承了家业,到时候你们可都要记得来我家做客!保管让你们吃好喝足。”
说话的人是杜怀宝,比试他手中拿着一大碗酒,喝得酩酊大醉,在一群人中间拍着胸脯大声吆喝。
由于他喝得烂醉,走起路东倒西歪,包扎着的伤口开始浸出血,将扎布染红了不小一片,但他似乎察觉不到疼痛,只顾嘻嘻哈哈显摆。
不止是杜怀宝,凌霄、吴若明等人也喝得脸红筋涨。甚至包括苏心梦与宴青青两位女子都一人拿着个大碗,喝酒跟喝水似的。
“我…不去你家!”宴青青指着拍胸脯的杜怀宝,打了个酒嗝儿。
“为什么?”杜怀宝身形一歪,险些摔倒在地,他一手撑在凌霄肩头之上,出声问道。
“你是胖子,你爹是胖子,你儿子肯定也是胖子,你们一家……都是胖子!”宴青青答非所问,说完还兀自大笑不止。
“凌师兄,你家住什么地方?”
苏心梦问凌霄。
凌霄呆愣一笑,即便喝醉了酒,语气也有些低沉。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没有家!”
苏心梦身形微微一震,开始自责道:
“对不起。”
凌霄不语。
听到二人的对话,众人也清醒了几分,刚才一个个笑得昏天黑地的这会儿都消停下来。
他们这一批人,凌霄进宗门最早,早些时候几乎是没有交集的,因此大家对他的身世一直不知道,凌霄也从未对谁提起过。
易流云站在远处,静静听着这些人的酒后之言,听到凌霄的话时,他也有些吃惊。
正当众人不知道如何安慰凌霄时,易流云终于说话了。
“不,你有家!玄元剑宗就是你的家,我们都可以是你的家人。”
“云师弟!”大家同时转过目光,开始都挺欣喜,但很快他们的表情就一个比一个痛苦。
易流云被宗主废除修为的事情已经传到他们耳中。
他们都不难看出易流云已无气息波动。
“你……真的?”凌霄仿佛不太相信眼前的事实。
他们被七宗暗算,虽然憋屈,但至少比易流云被自己的宗门误会要好很多。
“这个不重要,但无论如何,一个人的心不能死。”
“流云……”杜怀宝失神喃喃细语,他神情恍惚,身形不稳几步跑到易流云身边,他一手抓住易流云的肩膀,颤声道:
“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
易流云心中五味杂陈,怀宝知道自己气府破损时都没有这副模样,反而因为自己变得这般激动。他是想将一切都告诉杜怀宝,可是不能。
“怀宝,你冷静一下!不是你想的那样。”易流云安抚道。
杜怀宝却退开几步,大声喊道:
“我不想听你替别人找借口,我只想听你真实的想法,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考虑一下?”
在杜怀宝眼中,易流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烂好人,好像他上辈子就欠了全世界的人似的。
外事堂那个老瞎子,整天对他吆五喝六,把他当下人使唤,还从不拿好脸色对待。但即便这样,易流云从未有过半句怨言。
这一次武会生死一线,易流云明明可以避免,却为了玄元剑宗,不惜豁出性命不要。
杜怀宝何尝不知道易流云所谓的输不起是什么,他从小被父母遗弃,小小年纪就经历了太多孤单和冷眼。因此对于易流云来说最珍贵的从来不是什么高绝的修为,而是那看不见又摸不着的亲情和友情。
在易流云看来可以输的东西很多,但这两样绝对不能输。因为一旦输了这两样,他又会回到自己最害怕的那种日子。
孤单的日子。
“怀宝,你错了,有些东西我之所以很珍惜,那是因为它们值得我去珍惜。而且我相信我自己的直觉,谁对易流云好,我心中都有本账的。”
杜怀宝转过身去,背对着易流云。
“我已经决定了,等几天就回家!你以后就在玄元剑宗做你的烂好人,替别人去流血,去拼命,我眼不见心不烦。”
“小子,胖子说得对,以后别硬着头皮呈英雄了,我已经决定去给胖子打下手,以后有空要来找我们喝酒,别死得比我们还早!”
凌霄灌了一大口闷酒,虽然看起来很是洒脱,可神色间一抹黯然却没有逃过易流云的眼睛。
“云师弟,以后成了凝神境大修士,可不能将我们这些人一股脑都忘了,一定要记得你曾经认识一个叫做苏心梦的人啊!”
苏心梦宛然一笑,是真的在笑,也是真的在流泪。
在苏心梦看来,易流云虽然被废了修为,可气府还在,那就可以从头再来。以易流云的天赋,回到御气境估计也就是两三年工夫。
易流云从几人的话中已觉察到不对,他问凌霄。
“连纪云长老也没办法?”
易流云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的,但这会儿他差不多已能猜出结果。
凌霄苦笑一声。
“有跟没有一样!”
听到凌霄的话,十几名弟子神色无不消沉。
“怎么说?”易流云目光一亮。
众人皆唉声叹气。
“怀宝,你来说!”见众人这副模样,易流云直接开口问杜怀宝,不曾想杜怀宝因为喝了太多突然倒了下去。
“苏师姐……”易流云将目光转向苏心梦。
苏心梦带着勉强的笑容。
“云师弟可知云州有一处绝地?”
易流云点头,他在《六州记》中了解过,六州共有三大修士无法踏足的绝地,其中一个绝地就在云州,叫做寒冰圣地。
传闻寒冰圣地延绵千里有余,终年被坚冰覆盖,剑道境界稍有建树的人,都明白覆盖那厚厚的坚冰,并不是水凝结而成, 而是一种恐怖的寒冰剑意层层挤压化成实质,这里的剑意强悍到十二境元魂境修士进入都会立刻道陨的地步,绝对是一个真正的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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