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天诛降
某处无名山谷之中，一白衣少年站在山巅，迎风而立。少年面白无须，俊朗不凡，尤其是那一双充满睿智的眼睛，里面似乎装着一个浩然世界。
他站在最高处，已能将一切尽收眼底，可他依旧微微踮起脚，似乎还想看得更远，看到更多。
那样，他必须就要站得更高才行。
两个黑色身影突然降临在他身后，至尊殿四大鬼将的黑风，带着另一个一身黑衣的年轻女子。
黑风见少年兀自发呆，没有任何动作，就那么静静守在他身后，那女子虽想挣扎，可根本动不了。
黑衣女子是无相剑宗弟子，顾如伊。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前几天她与一众无相剑宗弟子虽许长老返回隐雾州，结果还没走出云州，一个如同鬼影般的身影突然杀出，将无相剑宗二十名弟子全部击倒，许长老也仅仅只接住了那人一招。
出手突袭的黑影，正是现在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个看不清面貌的人。
许昌年在玄元剑宗服了进境丹药，修为已是真圣境，结果不到两招就倒下，这人至少是第十境修为。
他把自己带到这里做什么？那个人又是谁？
顾如伊望着那白衣少年的背影，心生憎恶，一切都是他在后面指使。
大约过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那少年才回神，轻轻咳嗽一声，转过身来对着两人。
“黑风，你去吧！”他朝黑风挥了挥手，动作很轻。
黑风不答，也不动。
少年见此微微一笑。
“鬼面都杀不了我，她当然也不行，若是被她杀了，那是活该，说明我太自大狂妄。”
黑风低头沉吟片刻终于才放心离开。
“顾如伊？你好！我叫不臣。”少年翩翩有礼，朗声道。
顾如伊脸色呆滞，根本没有将少年的话听进去。
从少年转过身来的那一刻，顾如伊就失了魂。
她之前想过当少年转过身的时候，看到的极有可能是一张令人作呕的小人之相，也可能是一个下流胚子奸笑嘴脸，还可能是一张冷血无情的死人脸。
唯独没想到会是一张俊眉星目，英气逼人的脸，尤其是他那一笑，令人神魂跌宕，简直能让世间所有女子都芳心大动。
顾如伊当然是女人，还是一个懂得欣赏的女人，这样的男子，世间罕有。
被顾如伊这样盯着，少年倒是显得很自然，既不催促也无不耐烦，就安静等顾如伊回神。
远处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传来，顾如伊终于回神，见那翩翩少年笑意如春风，她脸颦多生红霞。
“你……我……”
“我有一个计划，想邀请你加入，你可愿意？”
不臣笑意愈胜，他的声音很温和，让人毫无生疏感。
顾如伊顿时一忖，虽然不臣看起来风度翩翩，俨然一个饱读诗书的儒生，他每说一句话都谦逊有礼，毫不做作。
可就是这样的不臣，让顾如伊产生了一种无比真实的幻觉。
就如同眼前有一座巍峨高耸的大山，这大山直插天幕，比六州任何一座山都要高，都要雄伟。
不臣，正是那山顶之人。
他的话有一种魔力，让你无法拒绝，不是压迫使然，而是你根本不想去拒绝。
“顾如伊永远是顾如伊，无论如何都不会变成温若伊，既然如此，何不努力让自己变成独一无二的顾如伊？”
顾如伊神魂飘荡，她自从看到温若伊的那一刻起，就从未想过要做一个不一样的顾如烟，因为她觉得世间的女子任你如何优秀，最多也就是做到温若伊的程度。
温若伊，就是顶点。
所以那一天，顾如烟变成了顾如伊。
“除了我还有谁？”顾如伊问道。
“不多，但以后会有很多很多，六州，三界都会成为我们的一份子。”
顾如伊讶然，她凝望着不臣，仿佛在确认他是否在开玩笑。
很快她心中就翻起惊涛骇浪，因为不臣认真且严肃，完全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他，是认真的！
六州之外，有人把无尽深渊称作魔界，而把幽冥之森称作妖界，外加一个剑域界并称三界。
不臣云淡风轻的语气中，露出的是一统六州三界的势头。
这个想法可以说荒诞不经，自修真界诞生以来的数万年，五州与妖界就势同水火，战争从未停止过。
三万年前异世魔更是从天而降，将嵊泗州以西的无尽沙海连同大半个嵊泗州一并吞没，让原本与妖兽就半斤八两的五州修士再添一个毁灭性敌人。
修士能撑过这几万年，真的是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异世魔与妖兽皆为修士死敌，但万幸的是它们也并不是朋友，如果异世魔与妖兽相遇，一样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
这几万年来，无尽深渊发生的大大小小的魔潮不下百次，幽冥之森的兽潮也不少，但魔潮和兽潮同时发生的情况几乎没有，这就给了六州修士足够喘息的空档期。
如果某一天兽潮与魔潮同时来临，对于六州来说无异于一场天大的灾难。
因此对于六州修士来说，保持现状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从来不会去想主动进军无尽深渊和幽冥之森。
可是这个不臣，他竟然敢说出这种大话，他竟然敢想？如果这话出自一个十五境的修士口中或许还勉强能让人接受。
而不臣只是和顾如伊一样，御气境而已。
重点在于顾如伊居然有些相信不臣能够做到，那是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直觉。
这个叫做不臣的男人不光只是想，他已经走在这条路上。
“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她答应了，也许跟着这个男人，真的能活出另一个顾如伊。
不，是顾如烟。
此刻顾如伊看待不臣的目光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以前她唯一一次用这种目光，是见到温若伊的那一次。
不臣没有回答她，只是笑着伸出手掌，递到顾如伊面前。
顾如伊耳根微微一红，将手搭在面前的手掌之上，只觉一阵恰到好处的温凉。
不臣将顾如伊牵引至崖边，极目远眺，目光如炬，大有一种指点江山的意思。
顾如伊循着不臣的目光望去，只觉苍山莽莽，天高地远，或许是因为不臣的缘故，连她也觉得有些豁然开朗起来。
“从今以后，六州的历史，我们自己来写！”
不臣突然高声宣告，将一腔壮志雄心，豪气干云倾泻而出，声音久久回荡在山谷。
“嗯”顾如伊轻声细语点头，看不臣的目光已渐渐痴了起来。
玄元剑宗，千剑峰。
寂寥无人的千剑峰，一道红得让人心神荡漾光影倏地升起，只是一眨眼就如同倒挂天幕的血色长龙。
那红影在云端逗留一瞬，便往北方掠去。
苍茫的天地间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
“动静小些，出来就风卷云动的，忘了告诉你，现在的六州不兴这个了，好几双眼睛可都盯着你呢！”
老人的语气乍听起来很不满，实则早已乐不开支。
随后，深空中又传来一个女子清冷空灵的声音。
“哼”
“一万年啦，天诛终于重新降临六州。”
老人一声长叹，那是一种完成了某种使命的叹息。
可惜玄元剑宗对千剑峰这惊天一幕根本不曾察觉，否则定要认为是天降神祗，得顶礼膜拜个好几天。
经过十几天不眠不休的赶路，易流云已进入澜水剑宗辖地。
出发前，他去坊市买了一张粗制的面皮贴在脸上，这面皮也只能忽悠一下俗世之人，若是遇到了修行之人，即便修为不高，也不难看出易流云真实的样貌。
只是，修行之人谁会对一个毫无修为的俗世之人在意。
服下隐气丹后，易流云与常人无异。
戴上面皮的易流云虽还是不难看出是个孩子，只是看起来没有原来那么精神，显得有些木讷呆板。
澜水剑宗与玄元剑宗素来交好，易流云在宗门这些年从未听说过两宗之间有过摩擦。
一年前宗门试炼时他曾来过澜水剑宗一次，不过那会儿由叶韵长老带着御风而行，只四个时辰就从玄元剑宗赶到了这里。
易流云没有去澜水城，虽然玄元剑宗与澜水剑宗关系不错，但与他一个外事堂弟子扯不上多大关系。
此时他站在一个渡口，在等待摆渡的船家将他载到对岸。
面前的这条河叫做澜河，宽度的有两三百丈，是云州境内排名第二的大河，他此行的必经之地。
说起这澜河，与易流云的故乡清河村还有不小的关系，澜河正是发源于清河村附近的吐香千。易流云倒是没去过吐香山，不过当他听到澜河发源于清河村时，无形之中觉得对这条河增加了不少的亲切感，甚至觉得河水都无端清澈了几分。
爹爹娘亲就住在河的上游，此时的这条河连接着相隔数千里的他和爹娘。
等以后有了时间，我得顺着这条河一路往回走，一直走到清河村，告诉爹娘清水河后面被叫做澜河，云州排名第二的大河。
只是不知道下一次回家是什么时候，或者还有没有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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