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你是个好人
易流云走出魔狱时，凌霄、程千顷和顾如伊在内的九名化形剑气修士已经成功通关了魔狱第一层。
易流云通关的速度其实已经不算慢了，但这些人竟然都在他之前就都成功通关，虽说这中间有易流云刻意为了抹去心结而拖延的原因，但也能看出这九个人还是很有实力的。
看样子魔狱第一层的确难不住这一众修行的好苗子。
吴昊见易流云成功通关，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意外，毕竟道生境修士杀死四角异世魔实在不值得大惊小怪。
反而是凌霄与顾如伊有些疑惑易流云为何用了这么久，因为他们都清楚易流云真正的实力，比起他们来只高不低，既然如此应该会比他们出来得更快才是，但结果却并不是这样，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至于程千顷似乎根本不会去考虑这个问题，也许易流云与那角魔开打前先来了一番抱拳客套的台面话，然后双方才拉开架势开始厮杀。在程千顷看来易流云做出这样的事情也很正常。
剩下的几百人可能还有一些时间才能通关第一层魔狱，吴昊便准备趁着这个空档带易流云去剑阁登记。
“其他人在这里等着，易流云随我来！”
众人立刻应声，易流云则跟在吴昊身后，两人一同去了剑阁。
魔狱离剑阁并不远，只有十几里路程，易流云与吴昊都是道生境修士，一个来回也用不了多久时间。
“吴师兄，听闻这次魔潮你们剑阁也损失了两名弟子？”
途中易流云突然问吴昊。
吴昊话不多，但也不是难以相处的那种人，他点点头，回道：
“六州修士死伤难以数计，剑阁弟子为何不能死？”
对于两名在魔潮中死去的师兄弟，还有那一名凝神境长老，吴昊并没有表现出哀伤之意。就算不发生魔潮，无尽深渊每天也会有修士死去，在这里不仅角魔多，死亡与鲜血更多，唯一没有的是悲伤，因为悲伤不过来，也可以说是变得麻木了。
在无尽深渊三千多里长的修士防线中，魔潮最攻击次数最多最猛烈的地方就是剑阁所在的位置。所以这次魔潮，剑阁的十七个人承担了魔潮太多的冲击，死一两个人有什么大不了的。
易流云有些失神，剑阁弟子如今他已见到了三个，倪暮雪、徐修远还有眼前的吴昊。
这三个人乍一看好像相差很大，倪暮雪冷若冰霜，徐修远给人一种吊儿郎当的感觉，而吴昊性子不愠不火，处在两人中间。可是细细一想又觉得某些地方都很相似。
第一点，这三个人都是六州青年一代的佼佼者。当然能成为剑阁弟子，这一点是必备的。
第二点是他们似乎都把死亡看得很平淡，好像就是平时吃饭喝茶的事情一样。这一点易流云自问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那倒不是纯粹的怕死，只是觉得面对死亡的时候绝对不会向他们这般从容。
诧异归诧异，易流云想问的问题事实上根本不是这个。
他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问道：
“吴师兄可有倪师姐的消息？”
吴昊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审视着易流云。
显然是他知道了这才是易流云真正想要问的问题，之前装模作样的问其它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易流云被吴昊这样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就在他准备转移话题时，吴昊移开了目光，让易流云长呼一口气。
“倪师妹半年前挑战魔狱第七层失败，伤还未痊愈就遇上魔潮，只得带伤上阵，连日激战加重了伤势，后来阁主连发三道死令她才肯回剑阁调养。”
易流云顿时慌了神。
“她伤得严重吗？”
吴昊回道：
“不轻，短时间内估计没法再去防线了。”
见易流云神情低迷，吴昊也没打算去劝解他。在这个嵊泗州，喜欢倪暮雪的男子如过江之鲫，易流云只是他们其中的一员而已。像易流云这样的，吴昊见过太多。
“到了。”
易流云不知神情恍惚了多久，才被吴昊的声音打断。
眼前，一柄高约十丈的巨大石剑巍峨耸立，半截剑身插入地下，石剑仿佛历经千万年风霜侵蚀却依旧充斥着神圣浩然的气息。
在石剑后方才是剑阁正门，门前布局十分单调，除了这一柄巨石剑再无他物。
“进门后左转一直走到尽头，右方的道生楼便是你要去的地方，道生楼负责人名叫赵文钧，我不太想与他打交道，你自行去登记就是，记得快去快回！”
吴昊叮嘱易流云说道。
易流云木然点了点头，独自进了剑阁大门。
六州所有宗门的大门几乎都有看门人，唯独剑道两阁是个例外，原因很简单，因为不需要。
剑阁从上到下只有十七个人，想浑水摸鱼的可能性为零，如果想到里面偷东西的话，剑阁也没什么东西值得让人动脑筋的。
易流云按照吴昊说的路线茫然行进，根本没心思去打量一旁的风景，其实剑阁也真没什么风景可看。
很快他看到吴昊所说的地方，那是一间很普通的木屋，真的很普通。如果在屋子前放两只鸡，再加一条狗的话，说这里是凡俗的农户人家也绝对有人相信。
大门虚掩，门檐上有一块老旧的额匾，规矩写着三个大字：道生楼。
易流云走到门前，轻扣门栓，里面有声音传出。
“进！”
听到这个声音，易流云心神剧变，如坠云雾，他的心如同被什么东西猛烈敲打了一下，原本茫然无神的表情瞬间一个激灵。他紧紧盯着那道门，雀跃之情溢于言表。
这最近两年来，自己做了无数个梦，梦里总会有一个人，她是这个时间最美丽的女子，也是最冷漠的女子，每一次她在梦中冷冷说话时那个声音，就是现在自己听到的这让人魂牵梦萦的声音。
暮雪姐？
这一刻易流云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很想一下子推开门，看一眼那张烙印在自己心底的面孔。可是他又有些迟疑，时隔两年，我还是我，她呢？还是她吗？
八宗会武那一次，她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会不会这一次我一推开门，她还会再次离开。
各种异样情绪一时间全部涌上易流云心头，不知从何时起，连开门这一个动作都变得这么难。
最后，易流云使劲甩了甩脑袋，终于伸出一只手掌推开门。
屋内，一人，一桌，一椅，然后便是一屋子放满书案的古旧泛黄册子。
易流云的目光定格在那个人身上，她依旧是一身雪白，此刻的她正坐在椅子上，专注地翻阅一卷小小的册子。
两年过去，倪暮雪没有半点变化，还是两年前易流云第一次见到时那个样子，一样的让人心驰神往，一样的出尘脱俗。
浩若星辰的眼眸扫过一页页书卷，觉得有些倦意时，睫毛才会微微颤动一下，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动作。
易流云原本心情忐忑，可看到这一幕时，刚才还此起彼伏如一团乱麻的内心竟然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他静静看着这一幕，不忍去破坏这样的宁静。
门开了很久，人也进屋了，可半天都不见有人说话，倪暮雪有些疑惑，她抬起头向来人看去。看到的是一张陌生但又有些熟悉的脸，思忖片刻后她才想起这个人自己是认识的。
“是你？”
她的声音很轻，也很淡。
“是我，暮雪姐。”
他的声音也很轻，却很柔。
空气突然停滞，两人打了招呼后就没人说话了。
“我有话想对你说！”
片刻后两人竟然同时开口，而且说的还是同样的一句话。
屋内，突然又陷入死寂，气氛很是怪异。
“我先说吧！”倪暮雪打破沉寂，目光认真地看着易流云。
“好的。”易流云轻轻点头。
“徐师兄把你要说的话转达给我了。”
易流云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接下来才是倪暮雪真正要对自己说的话。
“很抱歉，不知道这个问题会困扰你这么久，其实我现在想要告诉你，那个所谓的答案根本不重要，我也不会在意。希望你能放下这些杂念，不用再去思考那个无谓的答案，好好修行，争取活着从这里走出去，这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
倪暮雪说这些话时，神色不再冷漠，而是出奇的认真，语气也不淡然，确实是有劝导易流云之意。说完后她还补充了一句：
“事实上你是一个不错的人，只是你喜欢上了一个不对的人。”
易流云心中泛起一阵剧烈的酸苦，身形开始微微颤抖，这种感觉就好像仿佛这一生突然就没了任何意义，虽然自己从来没有抱半点希望，可是当血淋淋的现实摆在眼前时，他才发觉，还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我说完了。”倪暮雪这时说道。
意思就是该你说了。
易流云脸色很难看，不过他还是用力挤出一个笑容。
“其实我就是想来告诉暮雪姐，我已经道生了，来登记一下而已。另外……你好好养伤，在这样规模的魔潮中，一个道生境的倪暮雪就算拼上性命也改变不了什么。”
“你……”倪暮雪何尝不知道易流云原本想说的根本不是这些话。
“我走了，暮雪姐。”
易流云扶了扶身后的两柄剑，转身大步踏出门去，俨然没有半分气馁的模样。
但倪暮雪能感觉到这个背影之下，隐藏着太多无法言喻的落寞和伤感，她猛然想到这是易流云第一次和她说话时不脸红，不胆怯。
原因是因为有另一种情感将这份胆怯压了下去。
由于防线告急，倪暮雪自觉没法上战场，于是私自决定替赵文钧代理道生楼的事务，然后让赵文钧去防线减轻一下压力，没想到刚来道生殿见到的第一个人竟然会是易流云。
希望他能找到一个值得他这样认真对待的女子，能彻底忘掉倪暮雪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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